叶思川仔细寻找能撕开屏障的契机,他施展轻功化作万千如飞花般的残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赤团子攻去。佯攻实攻亦有。郁留云也手持长剑尽力扰乱赤团子的防守。
这铺天盖地袭来又无迹可寻的杀招,赤团子应接不暇,眼睛微眯想要找出一丝破绽,他一手捏抓郁留云的剑尖,分出心神应对叶思川。
招式可以完美,但人就是人,必有破绽,躲闪的佯攻意味着假把式,最强的招式并没时间使用轻功。赤团子双眼一动,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提早打出一掌,引得叶思川认为在他一手蓄力打出下一招时有机可趁,现身实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甩开郁留云想用此掌迎击叶思川,正打出去时叶思川以难以想象的止步折闪绕到了他身后,且持剑刺刺了过来。
叶思川根本没想着正面迎击,可赤团子在瞬间翻转打出另一掌,叶思川虽躲开但剑被击落,风吹之间他腰肢一扭瞬移至对手身后,趁毫无屏障一把抱住赤团子,他力大无穷,死死禁锢。
赤团子慌神间振鼓真气想把他震开,可令其更加惊愕的是,内力竟被吸走了。
“你在吸我内力!不可能!你放开我,这不可能!” 赤团子惊恐狂喊。他如被揪住脖子挣扎不开的老虎,就算不催发内力,内力也不由自主汇向叶思川,此刻二人被牢牢包在气墙之中。
梅林外的人瞠目结舌,从捏一把汗到打冷颤,从没见过能吸走人功力的邪功。
虽如此,但赤团子的内力炽热无比,叶思川能够承受的程度也有限度,而且还不能自主抽离,他面部抽搐,汗水滴落,闭着眼凭借坚忍的意志坚持着,突然他大喊:“留云!快!使出那一招!”
郁留云从地上撑站而起,眼神狂热如火,充满了决心,他振气于身,一片单薄的墨色腾空而起,在空中将全身真气汇入剑身再聚至剑尖,竹叶青色的寒刃在雪夜发出嗡鸣,在剑尖寒光四射时,他翻身下落,如流星般朝赤团子坠去。
不错!这正是叶思川的“天火燎原”。
赤团子抬眼望去,知道这一剑下来,必定丧命,他奋力挣扎后倾,将叶思川也算在剑刃之中,他双眼猩红,喊道:“哈哈哈!本尊死也要你陪葬!”
“不要!”郁留云惶恐想收回招式,可是现在剑在带着他走,但就算拼死收势,不仅杀不死赤团子,叶思川也将因过吸真气爆体而亡。
“留云!快!我快撑不住了!”叶思川大喊道。
看着闭眼强撑的叶思川,郁留云抿嘴,心一横,在快要刺入屏障时冒着被反噬身亡的风险催发全部内力挽回了剑势,他丢剑拔簪,灌气刺入了屏障,势如破竹扎进了赤团子的心脏,一声巨响和尖叫声后,他被赤团子瞬间爆出的炽热力量震伤飞出。
梅林之上,白雪之下,狂烈澎湃的力量漩涡化为丝丝缕缕飘散开来,赤团子与叶思川坠下地面,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这次是真结束了!
清理完杳冥教徒的尔南带人快步赶往梅林之中寻找。
人在林中石桥,微光下,叶思川正抱着奄奄一息的郁留云,他有不好的预感,吐了一口血后更是心神难宁,不由得痛心落泪,忙呼:“留云!留云……你醒醒!”
痛喊:“我们的仇报了!你醒醒啊……我们可以回去了,留云……”
他搂起郁留云输送真气,绝望地抵在郁留云额头抽泣,为他挡住了铺面的雪花。
“别用……你那锉刀……一般的胡茬蹭我……”郁留云突然发出虚弱的回应。
叶思川闻之抬头,破涕一笑:“太好了!你醒了。”他抽抽嗒嗒,将郁留云乱开的头发一丝一丝捋平,又抚摸着将额珠摆正。
“最近怎么……老见你哭,眼睛都快冻住了。”郁留云温柔道。他想伸手给叶思川抹泪,但手没力气就只勾住了那脖子上的玉坠。
“我怕……吃不上……年夜饭嘛!”叶思川悲从中来控制不住气息,听见有人影就振声,“兴雨!兴雨——你快过来,求求你快来……救救他。”
“不用……喊了,我被反噬,心脉也被震碎了。”郁留云闭眼摇头,神色平静道,“真是天道幽昧,差错缪于参差!”
“不!你不会!不要念这悼亡之作,不吉利,兴雨一定能救你。”叶思川泪痕满面道。他提着袖子一遍遍抹着郁留云嘴角的血迹,他像一支白烛,无台接泪淋于雪花之上。
“你别难过。”郁留云勾了勾叶思川脖子上的绳子,掀开眼皮道,“我还有话想与你说,我……”
“找到了!在桥上!”此时尔南带着郭兴雨等人找了过来,看见他们就冲了过去。
“别让他们过来,我有话……与你说,不能被听见。”郁留云拼着力气道。
“疗伤之后再说也不迟。”叶思川道。
“不!来不及了,你叫……他们停下。”郁留云坚持道。气急间又冒了一口血。
“好……好,你别着急。”叶思川顿时慌神,看向桥外的众人,“你们先不要过来!”众人停下脚步,只能提着灯笼疑惑相视。
叶思川再次抹去郁留云嘴角的血,用真气围成一个风雪不进的屏障,他头向前倾了倾,心疼道:“他们止步了,留云说吧,我听着呢。”
郁留云喘了口气,眼含隐忧和不舍道:“叶思川,我一向寡言,其实满腹话语,性子使然偏……行不由心也言不由衷,只怕说多了又会是束缚,毕竟自愿……留下的才是我的。”
“可临了……却知了你的苦心,赶巧,我并不愿……冷落这份款诚,所以……”
“所以……叶思川,你听好了。”
叶思川啪嗒堕泪,啜泣道“嗯……我听着,你说。”
“我常幻想,若是许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定不会……再来到这个世间,可某一天……在与你回此宵山的路上,我心不由神补了一句:我唯独舍不得你,叶思川,我极高兴遇见你。不过,你可以……邂逅更好的了。”郁留云眼睛濡湿道。
“我收到了,但你不可以这样就……”闻此,叶思川将头埋进郁留云的心口,泣不成声。在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时刻,两人眼含热泪,抬头又面面相视,心中千言万语,几度开口,可悲来却难说。
桥外人不知桥上人为何如此伤心,见之亦难不同悲,单纯趴在闷沉的仙音烛肩上哭,着桑转身抬头抹泪,郭兴雨见师兄悲痛欲绝也跟着抽抽嗒嗒:“大叔,你哭什么?”
仙音烛叹息:“论世间情为何物啊!”
郭兴雨道:“哪来的晴和雾?明明雪越来越大。”
单纯道:“傻子,我们读的是唇语。”
“无人更好,留云……无人可比,说一万次都非你不可。”叶思川长叹一声,吞咽顺气,“我今生不可断闻你的变徵之声,否则心中长鸣凄绝,抬头难对那淡天,我活不了,你稍等,我们一起。”说着他并指灌气想切断心脉殉去。
“别!你停下!”郁留云握住它的手使劲扯下,痛心又惊慌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都更重要,求你……”他又瘫落在叶思川臂弯之中。
“好……我等你说完。”叶思川捂住郁留云的手道。
“你知道我……怕黑,我去之后,要火葬,再将我于黄昏时随风撒开。”郁留云泪光闪闪又含情脉脉道,“我便能……架着风……飞往各处,我喜欢……那日七曜山的乱蜓,你每年代我去看看,没准我还能……乘着蜻蜓遇见你……好不好?”
“……”叶思川扭头呜咽:“好……那你……会乘那种颜色的?我知道后……知道后才能看见你。”
“红色吧,又亮又快,你多……转几圈,我……停你手上。”郁留云双眼朦胧道。他摸索着拿出身上的小包抖开,东西撒落雪地。
叶思川回头看见那只半截竹筷,顿时难绷,呜呜地哭出了声,桥外人也都悲痛掩面抹涕。
“你莫悲戚。”郁留云摸着雪地想拾那封缀红蜓的信,气息已紊乱虚浮,拼力道:“我还没……看你给的信,我……”
“不用,就一个字,我已经跟你说了,还有……一纸道门婚书。”叶思川拿回郁留云的手,依依不舍捂在额头道。
“我知晓了。”郁留云会心一笑又泪涌而出,他手滑下叶思川的下巴和唇,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给你做了一支萧,与韬魂鼎……放在了厨房的空蛊罐里,我常观你烧火……时面染……柴灰拿着吹火筒练姿势,很是逗趣,存私想多看看……便没给你,你之后找个好先生……乖乖学。”
“嗯嗯——我知道了!”叶思川音容凄断,眼睛红肿到模糊。
“这些都是我……留给你的‘柴’,‘烧’……‘烧’不完……不许来见我。”郁留云已气若游丝。“柴”是他与叶思川之间的暗语。
“叶思川……”
“……嗯。”
郁留云侧头靠向叶思川胸口,酸楚滚泪,不舍道:“……有点冷,你……再抱抱我……摸……摸我的头……”
“呜呜——留云啊!我的留云——留云……留云……呜呜——”叶思川悲嚎着将郁留云再往怀里拥搂,一手轻抬重放滑在那细软的发丝上,怀中人气息极微,身子薄如竹叶比雪花还冷,简直像冰一样,无论怎样都捂不热啊也捂不化。
凋敝的梅园都浸于他凄切的哭喊,尔南和爨阳揪着郭兴雨就飞了过去。
叶思川绝望转呼:“兴雨!兴雨……救救他……”
本驾驶员到达此站突然心肝一颤,不知何解,下一站就到终点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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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梅林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