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风撤步子火盆旁,拿起铁钩拨弄盆中火红崩响的木炭,放缓声气道:“聘鹜丑陋却好美人皮囊,我猜你们也是他的收藏品吧。”
他提起黑中翻红的铁钩不太满意又放了下去:“不过今天要得罪他了,你毁我皮囊,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我要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我不会蛊,或许不够恰当,总之,让你面目全非。”
说完抽出透红的铁钩开始欣赏,干脆地拔了根郁留云的头发吹贴上去,“滋——”顿生青烟。
虽猜到结局,郁留云依旧横眉冷对,毫不怯懦。
“哎呀!你听。”贺楼风面目扭曲狰狞,摇头咬牙道,“真的好烫,好疼啊!”
郁留云斜视道:“若你还想烫一次吸血虫?我现在施展不开,恐怕要怠慢了。”他眼中没有丝毫的害怕,残酷和疼痛是冷峻出场的机会,仿佛与自己无关。
“挣扎吧!”贺楼视线划过郁留云全身道,“我想在你皮上烙几个虫子给聘鹜,在你的脸上,脖子上,胸前,后背。”
铁扇划开禁锢郁留云的布,郁留云侧倒在地,瘫软无力。
“先何处呢?我得好好想想那里最疼。”贺楼风步步紧逼。
此时的叶思川额汗密布,在抽髓断筋的疼痛中运转真气,虽然耳朵能听见外面的一切声音,雷声,风声,贺楼风作恶的声音,但是眼前却是一片白光。
意识随着真气在四肢百骸中游荡,渐渐挤聚于双臂。
只有挣开铁链才有可能救下郁留云,他一遍遍自我安慰要忍住,此疼何惧,快一点,就差一点了。
此时白光乍闪,他猛地睁开眼,只听“啊!”的一声,他竭力一挥,原本钉在柱子上的铁链伴着外面的闪电铿锵掉落,四周再次掀起狂风。
贺楼风正要将铁钩挂入郁留云锁骨,却被这股气息震砸在地,恍恍惚惚。
挣脱束缚后,叶思川突感胸闷欲呕,喉咙腥甜,接着忍不住喷出鲜血,血珠飘向郁留云的白色衣摆,郁留云盯着他道:“你……如何了?”
“没事,六成算是恢复了。”叶思川半跪撑身道。他眼睛血红,神色忍耐,打住寒暄就借着手腕上的铁链挥将过去,将怒目偷袭郁留云的贺楼风打开。
贺楼风铁扇一挥斩断铁链,并不想就此罢休。
叶思川咬紧牙关,挥动双手使得铁链捆在双臂,铁拳裹聚真气,对上贺楼风削铁如泥的铁扇,四周布幔,桌椅和刑具都顷刻间毁损,
郁留云被殃及,脸上多出一道斜红。
叶思川如弹射的钱币转身飞跳到郁留云处,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处给他传输真气。
贺楼风一扇过来直指面门,叶思川只手提抱起郁留云闪到对门窗台,将他放到了窗边桌案上,急切道:“你先运功试试。”
“嗯。”郁留云盘坐运功,试着逼退体内剩余的药力。
叶思川挥左臂抵挡住贺楼风划出扇雨,顿时火花四射,金属相划声和着雷声直刺耳膜。两臂拍夹住铁扇,贺楼风抽不出来便以腿向抗。
打到门边,叶思川顺势往后一到,一击剪刀腿让贺楼风丧失定力,贺楼风被他过肩一摔,直挺挺横砸在地,只剩下痛楚和呻吟。
“能动了吗?”叶思川飞到郁留云身旁道,“得走了,雷声消失会被发现围堵。”
“我勉强能动了,走吧。”郁留云抹掉汗水挪下桌案。
贺楼风挣扎起身挡在中间,扭曲颤声道:“今天谁都……别想走!”他扇飞炭盆,火盆砸碎大门,闷声铿锵滚落走廊,炭撒灰散。
郁留云挡住叶思川向贺楼风出了手,虽没有武器,阴寒掌法足以让人忌惮,灵活快速的身法令人防不胜防。
或许害怕再被下一次吸血蛊,贺楼风的眼睛死盯郁留云的双手,身法变慢,扇子也使得不再潇洒利索,渐失攻击的本能。
此时阁楼开始震动,叶思川道:“快走,被发现了。”
郁留云收手拿起地上的韬魂鼎,退到门口时贺楼风还想阻拦,郁留云神色狡黠弹射出几颗东西,贺楼风左闪右躲,丢掉扇子狼狈掐捏皮肉。
“锁玉阁出事了,快来人啊!”门外回廊聚来杳冥教徒,聘鹜和雪裙从楼上飞落下来,二人想安静离开怕是不能了。
闻见贺楼风在被打得稀巴烂的锁玉阁火烧屁股似地疯狂脱衣服,众人忌惮未敢出手。
聘鹜看见被牢牢困住的二人带韬魂鼎逃了出来,大惊失色,搓着眼睛不敢置信道:“鹤梦重续根本没有解药,没人能够忍受那种至痛,你不可能再运功。”
听到“痛”字,叶思川抖颤着手臂侧撑崖边护栏,嘴角挤出一抹笑意道:“道爷我……仙气护体,管你什么毒药都没用。”
真信了他话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当今世道打着修仙名义的道门甚多,都宁可信其有。
郁留云扎袖掖袍道:“看来还要打一场。”
“我说聘鹜大人。”雪裙微怒双手环抱,声如细丝对着聘鹜道,“这小白脸厉害着呢,你就应该带死的回来。”
聘鹜依旧坚持道:“再厉害的人中了我的毒都不可能再这样生龙活虎。”
叶思川没理会他们,颤颤巍巍脱下扒来的袍服拧扯成小块,扯动嘴角对郁留云大声道:“留云兄,你刚才弹出的蛊虫还剩的话,都抛出去让他们也闭嘴。”
郁留云抽了抽嘴角,头靠向叶思川小声道:“那不是蛊,我没带在身上,我诈他呢。”
雷雨声下,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都自觉退后两步。害怕两人商量散蛊,叶思川脸上轻松的笑意好似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知道,我拖时间呢。”叶思川依旧温和一笑,低头小声道,“你看见面前垂下的铁链了吗?”
“看见了,那又如何?”
“你将这些布裹在手上,然后像猴子一样荡到崖那边的桥头,出了桥头就能骑马离开。”
郁留云警惕敌人,接过布条缠在了手上,望着崖底和铁链道:“下雨湿滑,你就不怕会掉下崖去?”
“我可能不行了,他们人多势众堵住了木楼,只有这险道把握大些,与其在这被抓住被撕脸皮,我宁愿粉身碎骨,至少还是个全乎的。”叶思川笑道。
“你还有心思笑。”郁留云绑好布条看了他一眼道。
雪裙不耐烦又不敢乱出手,站出道:“你们插翅难逃,当这是酒楼不成,不要浪费时间了,交出韬魂鼎还能死得体面点。”
叶思川突然紧抓郁留云的手臂闷哼一声,郁留云能感受到他难耐的颤抖,似有发觉什么,皱着眉头道:“你,你到底……”
叶思川不受控制地又抓捏一把道:“我……快撑不住了,快。”
说完就抓着铁链翻出护栏荡了出去,郁留云紧随其后。
众人没想到有人在瓢泼雨天敢利用铁链于万丈悬崖上逃生。
“快抓住他们!我的材料,鼎。”聘鹜赶紧追在后面,但他根本抓不住湿滑的铁链,刚一上去就往下掉,惶恐跳回阁楼。
雪裙则命令道:“快戴上手套追过去!韬魂鼎追不回来都得死!”
声罢,杳冥教男男女女戴上金属手套,拿起刀兵进入雨中荡着铁链追了出去,冰冷的铁链上串满“花朵”。
没有特制手套,郁留云和叶思川很快被追上,就这样悬空踢打起来,雨崖间热闹起来。
这些男女身法柔软灵活,上下翻飞像跳舞一样,刚硬的铁链好似舞动的绸带,扫踢推扯间,尖锐的刀兵和利爪防不胜防,若被抓一把,将瞬间血肉模糊,鲜血喷涌。
郁留云的寒冰掌力让敌人攥住的铁链变得寒滑,直接掉下云海容容的深渊,惨烈的叫声响彻山谷,见此,多人不敢上前。
叶思川抢了一把剑,抵挡间在雨中喊道:“我不杀女子,不想死的都退后。”
但根本没人听他的话,甚至抓住了他这的弱点猛攻,女子提着刀剑就涌了过来,他苦笑着躲开被抓伤后的另一爪。
敌人前扑后继,二人愈近失魂梯,除了武力这简直是个毅力的比拼,郁留云抓着铁链已经滑向山崖阁楼的第一层,也离桥最近。
剧痛下,叶思川想跳进走廊,奈何上下都有女子用刀剑刺来,突然他控制不住地一颤,整个人也将滑落。
郁留云见状踏过敌人肩膀而来。及时提起叶思川道:“你不要命了?这不是仁慈的时候。”
“别担心,我还没死。”叶思川抓稳后舒了口气。
突然郁留云身后有利剑刺来。
“小心!”郁留云强有力的臂膀再次挥剑,但此刻不是抵挡,是进攻。
顷刻间,敌人手臂出现深可见骨的伤口,来不及撤退的就直接掉幽渊。
叶思川阴沉的眼眸在雨中半睁,荡过一条又一条铁链,已经要靠近郁留云的位置。
整个五道峡笼罩在雨中,半崖上刀光扰目,血气弥漫,阵阵雷声在鼓动渲染这场战斗。
“没用,都给我让开。”雪裙见弟子不敌叫嚣着亲自上阵。她从袖子中拿出长簪,袍袖一振就向郁留云袭去,她是杳冥教分教的教主,自是武功不凡。
见是她,郁留云直接抓住一条铁链像用暗器一般甩向雪裙。
她躲开后跳回阁楼,浓妆湿融看起来像个鬼魅,不甘道:“郁留云,这次我不会放过你。”她寻找到机会又刺了过去。
“让开我来!”聘鹜推开她沿着护栏紧追郁留云,挥舞毒牙长杖想要寻机一击。
看见他丑陋的面孔,叶思川想起他的歹毒起了杀意,一杖挥过来时,叶思川一剑刺去,稳稳卡住毒牙,道:“你就是用它下毒扒别人的皮是吗?那我先撬了你的毒牙。”
“你想干什么?”聘鹜惊慌着想拉回。
叶思川转腕一拗,两颗毒牙落到了风雨里,聘鹜怒目又害怕道:“我的拐杖,你……”
未等说完,他的宝贝拐杖已被拦腰切断,叶思川抬脚一踢,将断落的拐杖踢向聘鹜。
来不及躲闪的他,被附带力量的断杖直直戳穿右脸,像一只被箭射中的蝙蝠,顺着墙滑倒在了地上,鲜血漫灌枯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