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叶思川眼转向聘鹜,捏拳道:“果然是你!竟卑鄙到用我的面貌和武器去伤人性命。”
得知这粗糙又惊悚的真相,郁留云抿嘴未语,只觉脖子刺痒,盯着聘鹜的眼神格外阴冷,奈何中了迷药动不了,不然顷刻间要将聘鹜碎尸万段。
这眼神不仅是为了尔南,还是为昨晚高调误损别人尊严,亏欠于人伤了心气的仇恨。
聘鹜收回面皮,语气骄傲道:“都不用这么狠心盯着我,手段而已,我不屑上房揭瓦那种小偷小摸,潜藏在对手身边,利用对手标牵挂的一切达成目的才是绝妙。”
“你为何知道韬魂鼎在我们手里?”叶思川道。
他到叶思川身边又道:“说来也巧,那日我知陈国皇子陈叔陵游玩至襄州,他带着大批人马又要去盗墓,就扮作他的护卫去淘点宝贝。”
“回城途中遇到镇玉,你插手救了他后我发现你们车里的韬魂鼎,正愁没地方找呢。”
“那你为要杀尔南?”叶思川质问道。
“你们武功不错我不是对手,浑水摸鱼才是上策,可那人认出我不是你,我趁他没注意,就用你的剑捅了他。”聘鹜道。
“你为何要拿他的剑杀人?”郁留云冷问道。
“说来又是一段缘分,当年我接韦爷的邀请去琮台山盗鼎,我扮作长凌的模样才从重兵把守的箱子里取走韬魂鼎。”聘鹜用蛇头长杖敲击叶思川的头道,“本想放下他的佩剑嫁祸他一把,只是竟没成功。”
“没想到我又看见那把剑,我猜你是长凌的徒弟吧,嫁祸师父不成功,就想玩一玩徒弟,没想到,你们还真自相残杀。”
又有当年韬魂鼎消失的细节,叶思川惊疑道:“韦爷?韦孝宽,你是镇玉的人还是杳冥教的人?你两次偷鼎为了什么?”
聘鹜哂笑着拿出韬魂鼎道:“小子聪明又糊涂,我当然是个为钱的自由人,当年韦爷只想泯灭一切让高湛活着的机会才让我偷鼎,不然怎么能轮到他那傻儿子高纬呢?”
“至于杳冥教,我要帮炎尊取鼎炼成至上神功。”
叶思川再次看向晕乎歪头的郁留云,挣扎道:“现下我不管你为了谁,既然你已拿到了韬魂鼎,你放开他,他没有任何威胁。”
“啧啧!”聘鹜淡淡看了他一眼,站至郁留云身边道,“他想杀你,你还想救他?他是我寻得的上佳材料,会成为我最好的作品,怎能放下。”
“什么材料?什么作品?关他什么事?”叶思川道。
“叶思川闭嘴!我不需要你问这些废话。”郁留云喝道。
叶思川:“我……”
聘鹜举着要摸不敢摸的手,像欣赏一触就要碎下的极珍一般看着郁留云:“这柔白无暇的皮肤,触感细腻如缎,再加上世间所有象姑馆都难寻的容貌,要是以他的皮做成画布,再描上他的画像,那么他的生命将会永恒,容颜将会永驻,就算死了也会被人记住。”
“现下这美貌不过如杜若花开一般短暂,过后便忘,垂垂老矣之际,还有什么可让人珍惜的。”
叶思川扯得链子叮叮当当,气急道:“他无论生死都会被人记住,你个走狗盗贼没资格评判他。”
“哼!你连骂人都不会,放心,你的脸皮也不错,我也会好好发挥它的价值。”聘鹜狠厉笑道。
郁留云抬眸望向叶思川,对聘鹜寒声道:“要杀便杀给个痛快,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聘鹜听完,似乎又对郁留云这个“材料”多了一丝喜爱,丑笑道:“寒玉一般的外表下流淌着多情的热血,内敛又有气度,又赋予了珍品一项特质,我相信那不仅是一幅画,里面还住着一个有心跳的灵魂。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痛苦地完成这个转变,杀死多世俗啊。”
“你想怎样?”
聘鹜按动手里的拐杖,蛇头顿冒一副毒牙,他道:“拐杖灌上西域特有的防腐液体,找一个不重要的部位用这毒牙慢慢注入你的身体,到时你的皮肉会完整剥离,停止呼吸时不会痛苦。我亦会好好你处理你的残躯。”
叶思川身临聘鹜描述的过程,顿觉恐慌疼痛,大喊:“你不要碰他!你个变态!”
此时,湿闷的天空下起雷雨,狂风灌入阁内,布幔搅动,红烛瞬灭。
郁留云并没有害怕,甚至多了些鲜活的情绪,只道:“你的变态跟你的脸还真是相映成趣。”
“你放开他!你那根本不是什么艺术,是变态又残酷一百倍的刑罚,你有什么冲我来。”叶思川道。手腕已经磨掉血皮。
崖壁上铁链的撞击声和雷声中混杂着他的怒吼,他波动的发丝和眼神犹如击打礁石的海浪,每次想运功挣扎出去,冰寒都会刺痛他的脊骨。
郁留云下意识抬眸,从容的眼神对上叶思川掀起惊涛骇浪的眼睛,也不由得荡起波澜,短暂的交汇后他又垂下头去。
“哈哈哈!”聘鹜面容狰狞地笑着道,“再愤怒都没用,还不如留着力气……”
他被门外响起敲门声。
聘鹜隔着门问:“什么事?不是说过不要随便靠近这里吗?”
门外女子道:“聘鹜大人,我们雪裙教主有要事相商,请您前往得玉阁呢。”
“知道了!”聘鹜不耐烦道。他看了一眼韬魂鼎,准备拿走又放下,锁门前还对着里面说了一句:“给你们时间叙旧,然后……哼!”
崖外雷雨依旧汹涌,锁玉阁弥漫着雨天的湿重味,窗棱光和闪电的照射下,两人的面容更加立体,明暗分明。
或许是昨夜说出了撕破脸皮的话,今日囚牢共处,虽相对不远,却不顾也不言。
再次运功失败,叶思川眼神像闪电一样闪躲,对郁留云道:“你,你还能动么?我每次运功都会被刺痛给压下来,挣脱不了铁链。”
郁留云声色宁静道:“我昨夜中了迷药,现下全身软绵无力,真气四散难以汇聚。”
“那怎么办?叶思川促眉道,“不行,不能等聘鹜回来扒我们的皮,我得再试试。”
他每次运功至丹田上方,脊椎上的疼痛就会加强百倍,如同寒雪结冰再长出冷刺,不过反扎的是骨头,如果强行为之,恐怕会被疼晕而失去知觉。
此时,郁留云声音高起低收道:“你应当知道此地有多么凶险,你不该来的。昨夜我对你大打出手,你不记仇?”
叶思川没睁开眼,原本痛苦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本想马上开口,顿了一下才柔声道:“我……我是来查到底是谁冒充我做恶的,这个心结憋着打不开不利于修行。”
郁留云低声道:“可我……”
“那是聘鹜的诡计,为何要为这样的人记你的仇,应当找他报仇才是。”叶思川抢先道。
郁留云目光微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再次抬眸面色痛苦依旧怀柔的叶思川,他眼底冻结已久的暗冰映上些许暖辉,紧闭的双唇在鼻息的鼓动下变得放松,看着很是柔软。
良久,阁内变得明亮,风声渐小,雷声和雨声依旧,窗外再无铁链的搅打声,叶思川的袍服在风中起了又落,从额头细密的汗珠和再次紧蹙的眉头就知道,极其艰难。
此时,门上的锁发出被人抬起又放下的声响,阁内二人心头一紧。在一声断锁声后,双扇门被猛推开,原来是贺楼风,他跨站门槛,衣摆和额头细碎的头发肆意翻飞,好似一头发疯的雄狮。
看见郁留云,他瞬间挑眉瞪眼,惊喜中带着杀机。
轻轻关上门,步态中带着得意走到二人中间,邪笑着转步先踱向闭眼未动的叶思川,颇有兴趣道:“听说聘鹜拿了鼎还带了美人回来,大门紧闭不让别人碰,还真是惊喜。”
“哎,你说他是不是被聘鹜整死啦?”
他的手正要探向叶思川,郁留云开口嘲道:“你是第一个没被吸血虫咬死的。”
贺楼风转身,原本带着些趣意的脸突然狰狞,杀意袭向郁留云,自然是想起上次坟林中被蛊虫钻肉的痛苦。
当时实在凶险至极,疼痛难忍,他急中生智跑到一处正生火做饭的农家,猛地冲到人家厨房,拿出烧红的火钳就将脖子和肩膀处烙得青烟直冒,这才烫灭了蛊虫,鬼哭狼嚎地用扇子剜除虫子时吓傻了一旁的夫妇。
他极其在意容貌,脖子留下了黑色礁石一般恐怖的疤痕,发誓定要找郁留云复仇。
掀开高衣领露出伤疤,贺楼风将铁扇抵在郁留云的脖子上,扭曲着脸俯视郁留云,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的杰作,因为你,我美体留下了如此丑陋的疤痕。”
郁留云的讥讽道:“不错,领子不用开那么低你也能暖和不少。” 语气就像打在崖石的雨那样冷。
“你!”贺楼风放下原本想要切开郁留云脖子的铁扇,眼神一转道,“哦,等等,不能让你这么痛快地死。”一个更加凶邪解气的想法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