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殃推开门,却发现外面用铁链拴住了。
“好你个死老头,还真是步步为营啊。”她冷笑一声,便“咚咚”踹了两脚。
锁链声哐啷响,震得整个小院都不清净。
吴应雪刚巧起床,闻声而来,见她房门外栓了重重铁链,不禁皱眉道:“怎么回事?”
将那弯弯绕绕的铁链解了半天才打开门,便见余殃似笑非笑地道谢,随后颇有杀气地朝爹的屋子去了。
“喂,爹还没起呢,别叫他。”她在后面连忙拽住。
余殃拍拍她的手掌,安抚道:“我不叫他。”
她不解地放开手,问道:“那你要干什么?”
余殃嘿嘿一笑,简洁道:“我,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啊???”吴应雪一脸疑惑地跟上前去。
便见余殃冲向卧房,直接踹开了门。随后便站在门口,像只捕猎的兽,望向屋内的“猎物”。
她还没做什么,便立马引起吴仲生的惨叫声,好像他的梦魇成真似的。
“魔物!!你就是魔物!!!”
他看到后面的吴应雪,像抓住了救星,疯了似的叫嚣着:
“应雪!!快!快回怀风阁!叫仙人抓了她!!她就是那个白骨人啊!!”
吴应雪被他们这一出搞得头昏眼花的。
“你们在干嘛?你们昨晚打架了吗?什么白骨人?”
余殃眼睛一眯,被他的疯癫闹得反而冷静下来。
她要怎么跟别人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吴善的死是他导致的?
毕竟她现在作为“吴善”好好地站在这儿的,总不能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吴善身体的新任主人”吧。
她摩挲着右手小指,偏头盯着畏缩在墙角的吴仲生。
他见她这个耐人寻味的动作,更加应证了梦中发生的一切,表情便显得更加惊恐。
吴应雪进屋,想将他扶到床榻上坐好,他却身子瑟缩,拒绝和余殃离得太近。
她实在感到奇怪极了,便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余殃:“你对爹做了什么吗?怎么像惊厥了似的。”
却见余殃咧嘴一笑,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一口气:“看到爹爹没事我就放心了。昨天听到他半夜大叫,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本想出房间看看,却发现我的门被锁了,所以我担心了半宿呢。”
“是谁给你上了锁?”吴应雪问道。
她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可能是那条大黄狗吧?怕我再半夜出门,丢爹爹的人吧。”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吴仲生,后者登时不寒而栗。
他并未继续叫嚷,毕竟现在证明她是魔物的唯一证据只是他的一场梦。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除非他自首,告诉众人,是他亲手将吴善推下了绝命崖,而今她却毫发无损地返还。
吴仲生警惕地盯着余殃,瞧她一脸懒散,眼底却带着股隐隐的杀意,他不禁脑中思绪飞转,攥紧了拳头。
他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吴善……不,这魔物不敢轻易暴露他做过的事!不然她也会现原形,怀风阁的修士会立马将她缉拿镇压!
他看向身侧一脸懵的吴应雪。
雪儿在家,和怀风阁的人联系密切,她亦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在这些天里,他再次找到那位修士,找到解决办法,定能悄悄除掉这妖孽!
他颤着手握住她的肩头,脸色铁青,眼睛却通红,激动道:“雪儿,不若多留些时日?你妹妹心术不正,整日惹是生非,你还得多教教她。”
吴应雪别扭地挣脱开他的禁锢,不解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不停流转。
这两人到底在唱哪出戏?
余殃看出了他的缓兵之计,嗤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去,远远传来一句风凉话:“三姐多陪陪爹吧,我怕你走后,他晚上就不敢合眼喽~”
听出话中的威胁之意,吴仲生紧紧攥住吴应雪的手腕,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沉声道:“雪儿,你妹妹她自从回来后,便像中了邪,我怀疑她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快点向怀风阁托信问问,看有何可解之法!”
吴应雪瞧他头发散乱,满头大汗,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感觉他才像中了邪,又不好当面说,便安抚道:“爹爹放心,我会留意她的。”
出了他的房间后,她又轻手轻脚地来到余殃的房间。
“你又在捣什么鬼?”她坐在脚凳上,双手抱臂,眯眼审视余殃,“爹为什么说你心术不正?难道他知道你和少阁主一事了?”
余殃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道:“姐姐,你也太小看爹爹了吧?他要是知道我跟你家主子那档子事,早就把我打包送她床上,然后拿钱走人了,还看得上陈伯甫那几两银子?”
“也是。”吴应雪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说什么不着四六的屁话!”
“噗。”
余殃很爱看她假正经被戳穿的样子。
吴应雪白了她一眼,又严肃道:“你这些天要好好跟爹相处,我才好跟他聊取消婚事的事。不然我过些天走了,你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看难啊,他好像铁了心要把我踹出家门呢。”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吴应雪深叹一口气,而后左思右想半天,像做了个重大决定似的:“大不了,大不了你就跟我去怀风阁!”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去的第二天就能被那叶青萍抓起来炖排骨了。
余殃窝在枕头里,腹诽道。
“不去,我可考不过。”
“怕什么,普通的低阶侍徒只需考察‘文’‘劳’两门。‘文’只考太衍仙宗的灵文经书第一册前十章,‘劳’则是日常劳动,看你手脚是否利落。”吴应雪对这些考试如数家珍。
余殃翻过身,趴着看向她:“姐姐大人,请问‘文’和‘劳’我能占上哪点呢?”
她瞬间想起这人平日里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从未干过利索活。
“‘文’这方面,我可以给你加紧补习,‘劳’的话,这些天多干些活,熟悉熟悉就成。”她又补充道,“你到时候报名,可别说是我妹妹。”
吴善的狗爬字和学识水平,属于拿出去都嫌丢人的程度。
“你这时候又愿意让我跟少阁主亲近了?”余殃挑眉道。
吴应雪“嗤”了一声,道:“你想得倒美,刚入阁的人怎么可能直接伺候少阁主?也就在外院扫扫地,浇浇花,除下野草。等你升到内院,说不定少阁主都回太衍了。”
“是吗?那我不去了。”她又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合适的睡姿,声音模糊不清道,“注定一拍两散的虐恋,要它作甚?还不如别开始。”
“你……”吴应雪气得怒指向她,半天说不出来话。
不学无术就罢了,还满脑子淫邪之事!
吴应雪不禁气结道,“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转身就走。
她头都不抬地用鼻音喊道:“把门带上,谢谢。”
“嘭!”
吴应雪气哼哼地摔门离开。
人刚走,她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很困倦,但她还有一些事萦绕在心。
她确信吴仲生短时间内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而且也拿不出确凿证据。
除非他自投罗网,把自己也拉下水。
但是他会把吴善的小指头藏在哪里呢?带走骨头又是居心何在呢?
看他梦里把骨头献祭给吴玉堂的架势,能看出他此举并非出于纪念。
现在去问他,肯定得不到回答。
而系统曾说骨头就在我的日常活动范围内……
“啊!!真是受够了猜哑谜的蠢任务!”余殃抓狂地叫道。
她发呆地看向屋顶,忽而房顶上有“哒哒”响动。
只听“呼啦啦”振翅声,一只鸟来到她的窗间。
“咕咕。”
是伏吟的黑玉翅鸽。
她一个灵巧翻身,便下了床。
一推开窗户,窗台上满当当的小碎花便簌簌掉落。
黑玉翅鸽终于见到了目标人物,便衔起碎花之中的一枝古玉兰,递到她的手上。
见花朵有些蔫儿了,余殃便知,是伏吟昨晚让它带来的。
而它腿上的信筒也被拆了,约莫就是把它全权借给自己了。
她轻拈细腻洁白的花瓣,半晌没说话,意味深长道:“我家少主,还挺有情调的。”
拿着那枝玉兰花回了屋,随手放在了枕边。
她重新躺回去,若有所思地想:这伏吟对我确实不错,但她……图什么呢?
对余殃来说,这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除非这伏吟是心怀天下的圣母,不帮人心里就难受。
虽然她确实有些像这类人……
余殃用手拨弄着枕边的玉兰花。
花瓣像被融雪浸润,看似孤高洁白,中间的一笔勾线却艳如血丝。
像是把它最脆弱的血脉展示给她看。
“果真是花如其人啊。”她轻声道。
她想起那人皎若明月,淡薄如雪。
却将自己的心魄悬在她的刀尖上。
余殃摩挲着那细腻的花瓣,指尖力度忽而放大,心里横生出一股破坏欲,直接掐住花瓣外缘。
她有点牙痒,若能咬住它,磨磨自己的后槽牙,方可好受些。
然而它一刻不停散发出的清雅芬芳,竟让她紧绷的大脑慢慢放松下来。
她回过神,继续百无聊赖地猜测伏吟的目的。
难道她念及自己是唯一活着的魔族亲人?所以分外珍惜?
“珍惜”一词猝不及防从余殃脑海闪过时,便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集体感。”她撇嘴道,随后翻过身,不再看那朵玉兰。
魔族明明在伏吟出世前就湮没了,她能有什么感情?
“总不能是被我的领袖气质征服,所以极力想拉拢我吧?”余殃似乎非要想出个原因来说服自己。
院中传来劈柴烧水声,她才想起吴家那把破斧头。
“哦,图我能帮她带回息壤!”她拍了下床,恍然大悟道,“对对,就是这样,我跟她就是这种利益关系。”
想通之后,她才放下心。
但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直都不太了解伏吟内心深处的模样。
她为何要附体于宋琅月,她接下来的举措是什么?
若她知道自己不是流云……又会怎么做?
这些问题一环扣一环,余殃好像坠入了一个陌生的密网之中。
想着想着,她的眼皮子也慢慢变重。
伴着幽幽玉兰香,她的呼吸逐渐均匀。
半睡半醒间,依稀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唧唧”声。
听到流云的呼唤,余殃蓦地惊醒,脑海中伏吟的背影立马烟消云散。
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
这才想起来,她现在也是别人的少主呢!
流云:我终于上线了,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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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古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