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宋元庚期期艾艾答道:“启禀少阁主,并非什么有害的灵丹,我只是看到一些仓存次品蒙尘,有些不忍,所以便想出售给所需之人……当然,这些次品对普通人来说并无损害!”
“什么次品?他为什么需要你的次品?”伏吟问道。
宋元庚俯地答道:“那吴仲生说他家有不干净的东西,让家里的女儿‘掉了魂’。小人认为是他心中郁气难消,所以疑神疑鬼。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在梦中驱邪除魔,自当了去心结。”
随后呈上一粒药丸和符咒。
“所以小人便卖给他几粒下品的回神丹,起安神助眠之效。另外还有一张符,可助他引梦除邪,但普通凡人并无灵力催动此符,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些物件也只是个慰藉……”
伏吟接过东西,敛下眉眼,细细查看。
她将丹药捻成粉末,看起来确实是寻常安神药。
但这符咒,却非比寻常。
“竟是定梦笺。”她低声道。
魔族中曾有一群“梦影人”,为敌筑梦,再入侵梦境,将其神魂扼杀。
当初有许多大能都在梦中不知不觉的神陨。
有侥幸逃过的人曾说。
她在梦中踏上了一座桥,以为彼岸是仙京,却在桥的末端看到源源不断流进浩瀚的魔气。
她扭身逃回起点,桥突然崩断,自己便跌入重重魔气中,无法逃脱。
此后便有“断桥入梦,残魂难逃”的说法。
而这道符咒便是太衍对此手段的解法。
若有此咒,入梦的鬼煞便会羸弱万分,无法与之匹敌,极易被反杀。
宋元庚瞧少阁主拿着那符咒久久不说话,不免心惊胆战,便颤巍巍补充道:“少阁主不必忧心,那吴家既无灵气,也无煞气,这符咒只是个镇宅辟邪的摆设而已……”
伏吟却是目光一凛,眼神锋利地扫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了嘴。
吴家是没有人能催动定梦笺,但却有息壤和骨煞在,便会有磅礴的灵气和煞气。
届时符咒将自行催动。
伏吟半晌没说话。
旁边几个侍徒都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冷到了极点。
她居高临下地问道:“不知这两样物什,宋仓吏卖了他多少银两呢?”。
宋元庚的胡须颤抖,鼠目闪烁,恭敬答道:“因是低阶之品,所以小的并未叫高价,总共收了二十两,小人已如数上缴。”
“杨柳乡离这里百里之远,你是如何得知他有此祈求的?”伏吟的声音十分冷淡,抬眸看向宋元庚。
他匍匐求饶,毫无在外人面前的高人之姿:“少阁主明察!小的只是受人之托!好意治其心病啊!并无其他心思!!”
“受人之托?瞧你诊断之娴熟,想来这份‘托’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对旁边的侍徒点点下巴,下令道,“派人打扫一下仓库中的阁中丹药器皿,这库中“硕鼠”,也该清理一番了。”
“是!”侍徒领命,随后挟起宋元庚,伴随着一路的求饶声下去了。
屋内重回寂静,伏吟拂袖设了一道结界,以保无人打扰。
她运转灵力,企图再次进入余殃的梦境。
却眉头紧皱,额上渗出密汗。
今日却入梦失败。
“今天喝的仙龟汤还不够看啊。”她自嘲道。
她自从施展溯洄术,附灵于宋琅月身上伊始,便用周身灵力修复这具残躯,每天便要耗尽一半的灵力,所以显得病殃殃,无精打采。
而她所用的入梦之术,便是她自学的梦影人一族的术法。
此法消耗颇大,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勉强。
每用一次,便要恢复好几天。
但现下的紧要关头,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伏吟点上了一根梦引香,随后沉下心,凝神入梦。
又是一片望不见头的浓雾。
余殃进到梦里的第一反应是:尴尬。
不会吧,我画的画那么清晰了,她还看不懂,非要让我来梦里当面说吗?
“喂,少主!伏吟!人呢?又装神秘……”她小声嘀咕,用骷髅手掌呼呼地刨开身前的浓雾。
氤氲散开后,她发现自己竟再次回到那片绝命崖。
“你对这儿真是情有独钟啊。”余殃看了看四周,这次竟没看到一只蜉蝣。
真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她感觉这次的梦境十分模糊和陌生。
梦里的绝命崖草木无灵,仿佛是绿纸做的。远处的山,如同她笔下的潦草墨迹。
一片寂静中有丝隐秘的流水声,但更像是脉中的血流声。
这还是她和伏吟的梦吗?
余殃走近崖边,望向下方,竟觉得往日无尽的深渊,此时仿佛变得近在咫尺。
“跳下去吧,很近的。”
“你想感受耳边的风。”
她心里出现一道极具诱惑的声音,让她想跳下去一探究竟。
背后却陡然一凉,直觉暗中有两道危险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倏地转身,眯起眼睛,发现迷雾之后有一道人影。
“伏吟?”余殃试探地叫道。
雾霭沉浮之间,显露出那人的衣裳,黛色的双鹤兰草纹。
余殃的神色一滞,这就是崖下那块布料。
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的是宋琅月杀的吴善?
她们二人有何过节?
就在她思索如何告知伏吟,她俩的骨肉之躯是宿敌时,一阵风刮过,雾后的人影显现出来。
余殃的表情有些震惊:“是你?”
吴仲生一身精致的新衣,表情晦暗不明地向她走来。
余殃却是惊疑不定地挠了挠头。
这到底是伏吟引她入梦,还是她真的在做梦啊。
但她怎么梦到这个老头子了?还穿的这身衣服……
难道她内心深处早就怀疑是他了?
随着吴仲生的步步逼近,余殃莫名感到紧迫感陡生。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他有很强的威慑力。
“你为什么在这儿?”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此时是骷髅形态,疑道,“你不怕我?”
吴仲生的目光闪烁,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恨意,他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余殃抬手本想飞射骨头,然而这身躯却不听使唤,并且浑身乏力。
就像鬼压床一般,压制着她的所有行动。
她也蓦地发现,自己的右掌竟有了完整的小指。
丢失的骨节为何在梦中恢复了完全之态?
她看到吴仲生阴沉的脸色,终于明白现下的境况非常可疑。
沿着崖边,往远处退,警惕道:“这是我的梦,我当然会在这儿。”
那吴仲生却一声暴喝:“已死之人!就该好好待在崖底!为何阴魂不散,扰我安宁!”
“什么?”余殃瞳孔紧缩,试探道,“爹,你为什么说我已经死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吴仲生缓缓靠近崖边,皲裂的手掌握成拳头,捏得发白。
“自你出生后,吴家没有一日好过!!你既铸成大错,却还要押上全家性命!我,绝不姑息!”
自“吴善”回家后,他便夙夜难寐,一想到这阴森森的四女儿,他就无法合眼。
昨日深夜便去求宋元庚解脱之法。
“你这是魇魔缠魂,难以脱身啊。”宋元庚对他道。
吴仲生祈求道:“请仙师指条明路。”
“只要你在那噩梦中重走一遭,把鬼煞彻底扼杀其间,定能除邪驱魔。”
“重走一遭……好!”
他就此收下了定梦笺和回神丹。
回家之后,将丹药下在了饭菜中,一家人都吃了下去,余殃自然也毫无怀疑地服下。
而他并不知道这符咒有何用处,贴在余殃床头后,见光芒大作,他便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随后便缓缓合眼,再次来到这个让他多次惊醒的梦境。
眼前是一具未曾见过的骇人白骨,但他一眼便知,这就是他的梦魇源头。
她还叫他“爹爹”。
更是该死……
吴仲生虽然在梦外胆小如鼠,但在这个梦中,他却莫名有着无尽的胆魄。
他毫不怀疑,自己能亲手杀死这个白骨魇魔!
“欺世盗名之人,死不足惜!”他目眦尽裂道,“今日,我便要亲手斩断你的残魂!”
吴仲生上前猛地掐住余殃的脖子。
余殃当即想要闪身躲避,却好像周身有无形锁链将其钳制。
“呃!”
她虽只被掐住一段椎骨,却真的好似无法呼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仲生使出浑身力气,一手勒着她的脖子,骑在她的上半身,另一手用拳头砸她的胸骨,好像要砸碎她的胸腔,挖出无形的心脏似的。
余殃想要一脚踢穿他的腹腔,却浑身不得劲,就像当初被系统控制身体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而比那更诡异的是,她再次听到吴善的灵台崩塌之声,这次更为剧烈明显,就像在亲耳见证她的灵台爆体。
她不受控制地虚弱呼唤,说着不属于自己的话语:“爹……爹,救……我……我错了,不该吃丹药的……我好疼啊,快死了……”
吴仲生手下动作一滞,发红的眼睛闪过一丝理智,接着又入魔似的摇头:“不,你不是吴善!你是魇魔!只要杀了你!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他伸出手想拿石头,而那空荡的地方竟真的凭空出现了一块石头。
见状,余殃神色一凛:难道这是他的梦境?
吴仲生头发四散,双眼通红,因用力呲牙而露出猩红的牙肉,此时的模样跟平常大相径庭,他现在反倒更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魇魔。
他手握石头,使出浑身解数,向她颅骨一砸。
“咔嚓——”
余殃听到了裂缝声。
“咔哒!”第二次砸下,她的额骨便被砸出了一个洞。
随着石块下砸,余殃的头骨变得稀碎。
但她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看着吴仲生狰狞的面容,将自己砸得稀巴烂。
意识消失前,她看到吴仲生拿出匕首,将她的尾指的末端骨节切下。
随后麻木着一张脸,撕下自己的袖子,将骨节包住。
他嘶哑道:“这次,我会把它扔远一些,你若下辈子还想投胎做人,便去找吧!莫要再回头看了!”
随后,便将一摊骨头渣滓尽数踢下深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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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斗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