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立春了,阳光还算是暖融融的,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啊。
但是,昨个傍晚天山山顶云雾缭绕,今个早上天山上空已经没有云雾了,出现了洒到半山腰的白雪。无论什么时间,天山独美其美。
我往杏树林里去。在杏树林南边找到了一个水渠,水渠里有满满一水渠的厚冰层,冰层旁边有纯白的雪堆,雪堆上面有小鸟的爪印,这些爪印像一片片竹叶。
再往南些,冰层上也有小竹叶。看来,曾经有小鸟来过这里觅食,是从这个冰上走过去的。当时应该是下午十分,冰的表层融化了一些之后,气温渐低,冰层几近冻住了还没有没有完全冻住的当尔,小鸟走过,在冰的表面嵌着了深深浅浅的竹叶型爪印。神奇。
顺着水渠的冰层走,把旁边盐粒儿似的白雪往冰面上碎一点,就可以挪移式地滑行了。
立春天,在田野里走一走,真的惬意。
我停了下来,因为发现冰面上有一根根细小的银针,或者说冰锥,犹如扎进皮肤的肉刺。但伸手摸一摸,它并不会扎痛皮肤。这可爱的亮晶晶的小东西,轻轻地一碰,便在指尖消融了。
冰渠上边中空的雪层边缘有白雪绒,是毛茸茸的绣着的冰晶。这些冰晶像是女孩子的白裙子上边毛茸茸的花边,像鹅毛,又像镂空的蕾丝。精工细琢,精巧万分。
顺着水渠倒回去,我回到了杏树林里。
广大的冰层啊,我放开胆子往前走。一脚踩空,发现自己原来踩在了一块真空的雪层上面,正常正常。
再往前走,就绝对上了坚固冰层了。冰层的颜色是铁青的,冰层上布满了一棵又一棵形状不同、形态各异、奇谲诡异的黑褐色杏树枝干。这些干枯的杏树枝干张牙舞爪,像是一个个魔界的怪物。尽管诡异,也是十分的吸引人,有种诡谲的魅力,想让人顺着这滩冰一直往北走,往杏树近处走……
走着走着,忽然醒悟,原是脚下有水,我的两只鞋,都已经走进了冰沙里了。
这水该是从北边泉眼里流出,溢出小溪往这林里来的。我连忙往后退,在退的过程中,每退一步,都有鞋底与冰面粘连的感觉。这感觉分明,一下一下,就像是粘到了粘鼠板上,或者是上了一个不太牢固的胶水表面,还是挺好玩的。
因为粘连,低头认真看冰面,我才发现这里的冰层里布满了裂缝。这些裂缝像是抬头可以看到的树枝干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给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但是,顺着这些裂缝踩一踩,就可以听到开裂的声音。但是我不害怕,冰层经过了一波又一波溪水的冲刷、冷冻、冲刷、冷冻,已经非常的厚实和坚固了。
北杏树林里有水,是去不成了。我打算再次走回冰渠里,顺着往南走走。南边的田野里说不定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田野里的积雪已经隆起的隆起,中空的中空,圆的圆,点的点,棱形的棱形,变成了一种奇怪而立体的形状。是经过大风吹,太阳融,还有低温冻,三项共同作用后的结果。
在这积雪上边走起来,高高低低的,但并没有多么费劲。一脚踩下去,中空的雪块会坍塌下去。
地里的一些麦杆、枯草,能显露的基本都显露了出来了,穿插在这些中空的残雪里。
之前没下田野,站在高地时,我看到有一块区域反射着强烈的日光,我想那应该是一大滩冰面。怀着这个心思继续往南走,我确实来到了一广大的冰面上。看周围溪流干涸,我想这块冰面上定不会有水,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安心滑一会儿了。
这滩冰原长度足有五十米,滑起来非常顺畅,我心中有尽兴之感。我滑到了一个极漂亮的的地界,冰层呈现一种透明的乳白色。
继续往南滑,可以看到冰滩下面有很多多边形拼接成的镂空形状,像是把许多透明的叶脉一张张重叠压在这个冰层下面。借着上午的阳光,整体看来,有明媚绚烂的感觉。
我可以从这冰层上面走过去,这里最上边有一层薄薄的冰。冰下的脉络,三角形、正方形、长方形等各种冰做的立体图形竖着、横着、斜着拼接在一起,之间中空。
一脚踩下去,就会发现最上面的透薄冰层厚度只有十毫米,冰层下边漂漂亮亮的像迷宫似的厚度约为五十毫米的高墙左拐右拐,上拐下拐,令人眼花缭乱的,惊艳一时。
唉,我是一个人来滑冰的。为什么孩子们长大了之后,都不愿意去找寻大自然里的乐趣了呢?不是待在房子里打游戏,就是待在房子里看电视、刷短视屏……出来走一走,心情真的会变得非常好的。
姥姥、姥爷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并且,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在这一块土地上生活,对这些现象已经熟悉到了如指掌的程度了吧,没什么目的地出来寻,倒把人冻的。
大舅也没有出门,前几年他还爱跟我们这些小辈爬山。大舅今个早晨七八点一醒来,就在跟姥姥、姥爷吵吵嚷嚷,吵一些家事,大致是——大舅说话太重了,看龚旭一天到晚打游戏,高三了高考了不为自己打算,就知道抱个手机。大舅怒其不争,说不认他了。大舅妈说自己的儿子自己认,自己爱,带上到城上去呢,不需要大舅认。
姥爷就劝他说孩子也大了,不要再打了骂了,人家就悄悄在那坐下看手机呢,也没有给你惹是生非,你就不要搞得父子反目,那长大了不给你养老了。
大舅就说,我还靠他养老呢?我自己能挣钱呢,我老了也能挣,我靠他干啥嗫?一点不思进取。
姥姥说,从小就莫管,就学成那么个。长大咧改不掉了,你又管嘀不行咧。还不是自己气自己……
大舅说,我不要管他,他要饭去!
姥姥说,尕姨家的娃也莫有好好供嘀读书,那性格好,工资也好嘀嗫……
我睡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里听到一些人情世故。我没有听得非常清楚,我被困意一度拉进梦乡。大舅的三口之家,有一个永远的教育矛盾。
想起我昨天跟龚晨晨去南边田野里滑冰。龚晨晨玩得很开心,她其实玩的比我更开心。但是回来后小舅妈不高兴,不仅狠狠批评孩子,还在姥姥家说我大冬天不待在家里,到处跑的不是。可是待在家里有什么呢?
所以今天我也没有敢带龚晨晨出来,只能一个人过来了。
滑久了,才发现这地面上原来也有很多的裂缝。只不过是刚来的时候,总体来看,或者是不怎么仔细看,只觉得是一块完整的完美的冰面呀。就像是人的心,谁能说从出生到现在生活了这么好些年,心是没有裂痕的呢?但是心上有了裂痕,又不是永远地裂开了。心还是有自愈的能力,裂痕也会随时间慢慢地愈合。
随着地球自转了一圈又一圈,小村庄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变化。可能冰面今天有了裂痕,随着一天又一天消逝,日子过去,天气渐渐暖起来,冰面融化了,这些裂痕便也跟着融化成其他的东西——水。水渗入土地里,滋润着庄稼,以一种新的形态生活在这世上。便没有人记得这冰面曾经有过裂痕了,只记得水能滋养庄稼。
人的生活呢?总不能说是平静如镜面,一成不变。在短暂的时期里许是变化不大的,人也要在这一成不变里找到一些生活的乐趣,美好的惊喜。要有勇气,像就开裂的冰层一样,自然而然地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刁难和挫折。谁的心又不曾完整过呢?你能说冰层形成之初,它就有开裂的缝隙吗?不能啊。
我一遍又一遍地滑来滑去,想着想那。滑过去,鞋底贴着冰面,有的地方有磨砂感,有的地方有丝滑感,有的地方有凹凸不平感。尤其是乳白色冰面,最上层的冰非常薄,冰面下有中空的形状,这个时候滑过去人的鞋子就会被塌陷进去,忽然停住。总的来说,每滑一遍都有不同的感受。
下一回滑,我专心听脚底滑过冰层的声音,有段是“呲”,有段是“轰隆隆”,有段是“呜”……
我滑到冰层南面去,在覆满雪的冰层上走一走。这里的雪,厚度有一厘米左右,是比较硬的。这里没有人走过的脚印,看样子是在冰层上新下的一场雪。我边走边用脚把这些雪粒儿踢起来,雪粒儿撒出半米远,在阳光的照射中显得金灿灿、金闪闪的,而后随北风飘远了。这便是我的乐趣了。
往东去,过了面前的小溪,我就要上到大路上去了。小溪里站了一头黄白相间的大母牛,它四个蹄子都浸在水里,正在悠闲地喝水。我靠近过去了,大母牛并不怕我,还定定站着,继续喝水。我问它,“你的脚冷不冷?”它没有听懂。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身后还有一只小牛犊,始终与我保持两米距离,不停地东转西转,眼睛盯着水里的母牛。应该是想要过去找它的妈妈。
小牛犊看到我正在瞧它,惊慌起来,跑到远远的十米开外去,而后,看我没有动弹,它又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它的毛发绒绒的,闪着美丽的光泽,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但是我刚一抬手,小牛犊又给吓得跑远了。
我倒是觉得好玩,跟了过去,小牛犊在田野里撒欢般的快速跑了起来,以一种自由而可爱的天然状态。
没追上小牛犊,我走回来。大母牛一点都无动于衷,继续饮水。我走近了,伸手想要摸一摸它的大脑袋,手掌距离它就他的脑袋还有五十厘米时,我和大母牛都定住了。
我害怕它攻击我,于是我放弃了摸它的脑袋的念想。这个时候,母牛也从小溪里走出来,上了我对面的地埂,跑到干燥的草堆里去了。小牛犊撒着欢,尥蹶子,追随母亲的方位去了。
我也打算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