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我出门去雪原上散步,看阳光遍布,闻一闻炊烟的味道,乐在其中。
路边高高低低雪堆的影子被拉得修长,像一座座高耸的灰黑小山丘,躺在平平坦坦的铺满雪的马路上。
小村庄里还是安静,除开几声鸡鸣狗吠。不知道一直往南去是要看些什么,或者一直往南去,我今天还能找寻到哪些灵感?也许并没有什么灵感,也许可以找到一些不同以往的东西。
我在雪路上走得不快也不慢,没抱有什么目的。距离下雪天已经过去两天了,雪路上的雪被来往的车辆压实了,其上还有一些由于羊群走过带起的雪粒,像盐粒儿似的,星星点点,一小堆一小堆的堆积在被压实的雪面上。但这没有什么影响,整条路平坦了很多,走起来很顺畅。
太阳快接近西南边地平线了。我一直往南去。我的眼前还是一片白茫茫。
远山笼在一片雾蓝里,远山后白蒙蒙的天空像是煮熟的鸡蛋清就那样沉了下来,再往上是青空,青空往上是深深的蔚蓝。似乎天空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但似乎昨日的与今日的又所有不同。
东边近处的雪山,一面笼在灰蓝的阴影里,一面因为太阳的照射而散发出金白的光辉,依旧美得令人惊讶,令人震撼,令人陶醉。
就是这样的一个雪域世界,蓝白的野地,蓝白的天空。为什么地面上是有灰蓝呢?由于雪落在耕种过的有大大小小土块的土地上,形成了高低起伏的雪堆,太阳光从地平线照射过来,光源几乎与地面齐平,地表上就会出现很多的阴影。这些阴影在蓝的天空光线,白的雪幕辉映里变成了一种灰蓝。天空蓝白,一望无际的雪原也蓝白,孤寂到再无其他更多色彩的雪原。
我继续往南去,除了一户人家孤零零的土房子,没有一只动物,没有一个人……除了在西南边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太阳,没有其他特殊。这太阳光是金白的,但是人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阳光在这样寒冷的冬季非常的珍贵,就像春雨对于春天一样,贵如油。
我继续往南去,冷的要命的风,冷的要命的空气,这些冷,刮到脸上,接触到手皮肤上,冻的人的脸快要失去知觉,冻的人的手通红、僵硬的疼起来,让人有点受不住。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种严寒的环境当中,我又觉得了雪原的美,一种孤独的美,一种孤寂的美,一种孤傲的美,一种自由,一种无束缚,一种冷得让旁人无法接近的美。正是这种美,我身上也具有这样一种冷清而孤傲的美,让人远看着却不好接近,所以后来,我时常觉得生命孤独。
我努力把大棉衣的帽子套在厚卫衣的帽子上,把所有的帽子都戴在头上,把手插在棉衣兜里。
我并没有回去的想法,越往前走,眼前的风景越迷人,越具有了一种令人神魂颠倒、迷失方向的美感。
我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走……不远的野地里似乎有两个移动的黑乎乎的身影,不知他们是谁?
雪原安静得出奇,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从我耳边吹过的风,撩起我的头发糊在我的脸上,冻红了我的脸蛋,轻轻的呼呼的风。再什么声音都没有,轻轻的风反而让着雪原显得更安静也更孤寂。
我遇到了一方水源,小溪里有泉水“叮咚叮咚”。每天走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听到泉水的“叮咚”声。我还需要继续往前走吗?也许我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我没有。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往身后北边看,蔚蓝的天山山脉上有白茫茫的雪,天山山脉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小村庄的房子离我远起来,房屋很小了,变成了小点点。往南边看去,能看到南边隐在雾霭里的山脉。我看不到那个豁口了,因为雪雾或者什么缘故,所有的山脉都连在一起。像真的又像假的,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小时候我就远远的看着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雾蓝,就好像是大海里的海水。我以为只要一直走向它一直走向它,总有一天我能走到地平线上的那片海,一定就是大海了。我走了这么多年,坐火车行过三千里,也没有到过大海。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地平线上的雾蓝,只是个似真非真的幻景罢了。但我依旧爱这幻景,依旧梦想着有一天走到真的大海边缘。
我原本想待在房子里烤烤火的。待在房子里多暖和,不知怎的就又走了出来。
走到了这一方雪原上,冻得鼻涕哈喇的,却依然在往前走。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啊,大自然创造了风,创造的花,创造了雪,创造了月,就是这样,从古到今文人墨客写过千百遍的风花雪月,到未来为止,人们似乎还是参不透这风花雪月。它可以不带任何情绪,又可以带着你的嘈杂的,忧伤的,悲戚的,快乐的,温暖的或者各种各样的情绪,它们就是一直这样存在着。如此的雪原,天边的光霭,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但怎么走都无法走到尽头……
风声越来越紧,我似乎在往高处去。风并不很大,但听起声音来似乎很大。几株干枯的芦苇草,在风里摇头晃脑的,在这样金白的阳光里,在这样广阔的雪原上,孤孤矗立着,没有任何陪伴,显得有些荒凉。
我继续往前去,前面有一座山坡,在山坡上跟在山脚下看到的风景完全不一样吧。但是那山坡看起来似乎很遥远。
气温也越来越低,这路,越走越荒凉,只有车的印记,没有羊蹄子的印记了。
前面有牛的哞哞声。有时候我在想,在这么冷的雪地里,牛站在外面,它们吃些什么呢?姥爷就开玩笑说,“吃雪嗫。”谁知道呢?也许它们的主人家会在黑夜来临之前把它们接回家的。
眼前真就是一种人迹罕至的白,纯洁的白,没有一丁点尘土。只有光,只有冰雪,只有雾霭……
我终于爬上了这一矮山坡。在山下的时候太阳就已经看不见了,等走到山坡上的时候,太阳也已经被正西南边似乎近在咫尺的一座连绵大黑山完完全全遮住了。
但是从这个山坡往南看去呢,南边山脉的山顶几乎与脚下的雪路平齐。山坡下方方正正的田野,全部囊括眼中。而北边的小村庄,这时只能看到一些依偎在一起的树影和一两栋小小的房子。天山似乎没有从小村庄里看起来那么的巍峨高大了,似乎偏矮了一些。天山山脉上还有粉色的阳光,以及背面阴影的雾蓝。
山坡上的风也比山坡下的风大一些,吹过耳边“呼呼”的。手完全冻住了,皮肤通红、刺痛,没有办法再裸露在兜外的空气里一小会。手指的颜色,这通红,和天山山尖上的粉还有点相似呢。
这个时候我应该思考的一个问题是,我如何能够在天黑之前快速走回姥姥家?要不然真的会被冻死在这荒郊野岭吧。就是这样的荒原,危险而又神秘,但始终充满了魅力。
我走得迷迷糊糊,我感觉自己似乎快步努力走了很久……
现在快要接近村庄,我的鼻涕一次又一次地流下来,我没有擦。很冷,尽管我穿得像个胖熊。但不用担心,因为身体一直在运动,不会彻底冻住的。
我一直往回去,慢慢地能听到几声狗吠,能看到淡黄的墙面。我知道自己离小村庄很近了,只要继续埋头走下去——
看看表,大概只过去了十八分钟左右,但是我感觉像是过去了半个小时那般的漫长,或者更久……
走,继续走,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在无聊生活中的消遣,更是一种在孤独的生活中寻找快乐的方式。
埋头苦走,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走啊走,忽地一抬头,我到了门口。就像一直埋头苦写,写啊写,忽地一回首,积累的文字已颇多。彼岸就在那里,如果你愿意向它而去。
天很快黑了,姥爷说天天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和姥姥俩儿商量着去人家游门去了。我跟过去呆着,吃了个冰冰凉凉的大苹果,看了看满屋子长势旺盛的花草。去院里捉了小猫来玩,小猫成天在外面跑,抱了会子我才嗅到它身上有种奇怪的惺味儿,我就开始打喷嚏。主人家说最近老给小猫吃生肉。这味道我实在受不了,呆着听他们聊天也是无聊,便先独自回来了。
一路上天空看起来又黑又蓝又大,遥远的闪在天空里的星子给了人一种深邃且自然的平静感。这时候,好像这广阔的雪原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遍野的星子。夜晚冷的雪气围绕周身,我便带着这凉凉的雪气进了屋。
开了灯,我将面汤热在炉子斗斗上,坐在炉子旁的椅子上开始看书。
直到十点听见院里的狗吠声,是姥姥、姥爷慢悠悠回来了。姥姥说今个儿炕肯定特别热。我伸手进被褥下摸了摸,热乎乎。火早下去了,屋子里也早冷起来,我的手早都感到冷了。这时候在火热热的炕头上趴一趴,捂捂手,真舒服。
晚安,火热热的炕头。2021.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