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下的小村庄 第163章 寒冬（八）

李亚茹一吃过早饭就去看鲍一诺。鲍一诺算是把李亚茹认下了，一见了姨妈就伸手打，不管当时谁抱着他，李亚茹立马躲开，打不到，往抱他的人脸上“啪啪”两巴掌，因此受到了小姨夫的教育。后来李亚茹一抱他，他就吱哇乱叫，打不着姨妈就“哐哐”打自己脑袋两下，看得人直惊呼，不敢再招惹他。小破孩，脾气大。

高雪带着鲍一诺玩摔炮，她示范着往地上使劲儿扔一个，“啪”一声，摔炮响了。给一诺握到小手手里一颗，娃五指松开，摔破掉落，没落远，但爆开了。“一诺，这样摔。”高雪又抓着宝宝小手扔了一颗，听到声响娃开心得屈膝两下，“哼哼”笑起来。

高雪提着八宝粥，花生牛奶，红枣枸杞藕粉、蛋白质粉、豆奶粉礼盒，提前给姥爷拜年，带着孩子来屋子坐。鲍一诺一进屋，眼观四面八方环境不熟悉，哼唧起来，高雪抱着他，他也害怕地“诶诶诶……”鲍宇给找个落了灰的月球车滚轮按摩器，娃转移了注意力，把月球车放在桌面上来回走，再提起来，用小手拨一拨琥珀般的轮子，嘿嘿笑。玩着玩着，要抱抱，一看是李亚茹，转了一点是龚晨晨，背过身去是姥爷，都不太熟悉，娃眼神茫然，“诶诶”预备哭。“鲍一诺，妈妈跟前来！”高雪一叫，娃找到怀抱，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寻到安全感，便继续玩。玩熟了，姥姥牵着他的小手到处走，去看花，去看玻璃门，去看镜子，鲍一诺也不哭不闹，愿意跟上。姥爷高兴地给鲍一诺塞了二百元压岁钱。

回来了，小姨夫把烧水保温壶移到桌面上，把药袋子拿出来，找出糖浆和小儿肺咳颗粒。鲍一诺站在茶几旁玩调奶器恒温电热水壶的玻璃盖，左转右转，拿下来放上去，玩得不亦乐乎。小姨夫要把他手里的玻璃盖拿走，把娃抱在怀里喂药。娃哼唧哭起来，说什么都不喝。鲍一诺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情的时候，很专注，不愿被打断。平常都乖乖喝药，今天给放了动画片不管用，哄着喝完去看狗狗不管用，小姨夫呼叫高雪。高雪找来一根吸管，把娃娃平时喝的吸管水杯递过去，把化了药的糖浆藏在水杯后面，喝一口水，换一个吸管，不喝了再换水，哄着将药喝完了。

鲍宇带了吹泡器，一吹，五彩斑斓的圆泡泡飞在空中，鲍一诺仰着小脑袋看，嘿嘿笑起来。连续吹了几次，把泡泡棒给鲍一诺，鲍一诺学着“呼呼”吹，没吹出来，又学着样儿沾了点泡泡水，很有耐心地来回试了十几次，吹出了几个小泡泡，高兴地“嗯唔，嗯唔”说起来，嘿嘿笑。

小姨和小姨夫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包饺子、拌凉菜。小姨夫拿了条切好的羊肚子过来给李亚茹吃，李亚茹吃得好吃，“咋么想起来给我拿咧？”

“你尕姨说你不吃，我说你吃嗫。你看，吃嗫吧？”

“诶！”

高雪拉着鲍宇预备给掏耳朵，怕宝宝学会了拿东西掏自己耳朵，俩儿跑去大卧室关上了门。鲍一诺追去门口“咿咿呀呀”，高雪给开了门，递了一个玩具四驱车出来，娃接着四驱车，李亚茹将他抱回客厅，娃半道里就把四驱车扔在地上。李亚茹给他演示车的行进，一诺看也不看，哼哼唧唧，就要跑回去。回去时门关着，在门口哭唧唧，李亚茹又抱过来，放在厨房门口，一诺不找小姨夫了，又往外跑，妈妈在心里才是第一顺位。李亚茹瞧见柜子上一袋五颜六色的橡皮，拿给一诺看，娃高兴了，李亚茹教他一个个搭积木，他搭了两层。李亚茹“呼啦”把积木推翻，鲍一诺开心得手舞足蹈，等李亚茹再次搭起时，一诺拿小手手“呼啦”推翻了。

小姨叫小姨夫给城上人打个电话，问今天宰羊的羊肝子要上一个。小姨夫说咋去呢？小姨又提了一次，没音信了。但是李亚茹记得自己没给小姨提过，小姨咋知道了？

小姨夫给一诺喂汤水饺，喂了几口把碗放在桌子上给擦嘴，一诺一脚把饭碗蹬翻了，汤和水饺洒在桌面上、地上，碗落地碗口朝上，碗里还有一底底，勺子也还在碗里。李亚茹舀了一勺给喂，一诺十分平静地张嘴吃了。啊？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姨坐在沙发上剥蒜，气得，“勺不兮兮嘀？”

李亚茹奇怪，“咋咧？”

姨夫拿根菜从厨房走出来，腼腆地，“那怪嘀我管娃喂饭，娃一脚饭扣掉咧。”

小姨骂道，“叫他洗个豆腐皮，那拿上捋衣服一样挼嘀嗫！”

李亚茹诧异，“这……”

小姨亲家来了。“这么多小金桔，四箱箱子嗫！”李亚茹看得目瞪口呆。鲍家确实大方，每次来送东西不考虑吃不吃得完，大手一挥就是送。小姨提起一包包花生，“这是熟嘀么？”亲家公，“熟嘀熟嘀，直接就能吃。”

饺子出锅了，拌了一个豆皮胡萝卜丝儿，一个卤骆驼肚子，一个酸菜一个酱菜，上了六碗糊糊，两大盆韭菜大肉饺子。鲍宇这凉菜拌得就是香。

等众人都吃过，去穿棉衣时，小姨悄悄说高雪给李亚茹选了一个蛋糕，在车上。李亚茹不可置信，“现在？咋么一声不吭？”“昨天我和那看嘀线上选图嗫，就说粉色好看，别嘀都黑乎乎嘀。”“不是说让梦梦买么，你们咋悄怵怵嘀。”有点惊喜，有点感动，有点温暖，又觉得有所亏欠。给梦梦提了，梦说人多，带上不方便。李梦茹花言巧语哄人去行呢，干个啥实事是一动不动的。

高雪穿棉衣过来，“你咋先说给咧么？我想嘀晚上吃开饭咧再让知道。”说着她赶紧跑去出将蛋糕提溜进来，“姐，你看。”在外面放久了，一拿进暖和的屋子里，透明的四壁瞬间上了一层白气，模模糊糊里只看到蛋糕上粉红色的小花。

高雪一家准备要开车出发河南濮阳。小姨夫给一诺换尿不湿，尿不湿里一泡屎，娃娃伸手抓到了屎，小姨夫急着要纸。李亚茹满房子找纸，纸刚递过去，手还没擦干净，端着的娃开始尿尿。“哎呀！”一团乱麻。李亚茹去给接热水，回来时扔在地上散开的尿不湿里臭味扑鼻而来，小姨端着水盆子给娃擦屁屁。李亚茹站远了，想要寻找一点新鲜空气，“扔掉去。”

小姨惊讶，“把臭娃扔掉去？”

李亚茹，“莫有，把尿不湿扔掉去。”小姨收拾了洗脸巾，捡上尿不湿往门外拿。其余人又是拿药盒盒，又是装娃娃衣服，小姨给车后备箱塞了一包油饼，觉着不够，回去又装了一包塞好。一大家子人围着一辆车来来回回，李亚茹也不知道干点啥，跟着来来回回，听小姨安排抱了车上一个被子放回去。

车开走了，从沁城直接上连霍高速，屋里顿时空下来。小姨收拾碗筷，抱怨一句，“一天到晚家洗碗嘀嗫。”紧接着小姨又安顿小姨夫把鲍家的微型车开进院里。小姨夫突然一句，“城上去嗫。”

小姨，“刚问咧半天那不打电话，这阵又突然跑开咧。”

李亚茹连忙跟上，“我也去。”

到一家陌生的老旧砖房，有中年男人端着一盘凉拌黄瓜、一盘凉拌韭菜进了厨房，小姨夫问他，“你爸呢？”

“房子里嗫。”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许宏军，给小姨夫让烟，小姨夫说羊肉袋子上写上联系方式，又说给娃要个羊肝子。那人一听，解开地上装羊内脏的袋子，随手提溜了一个血丝糊拉的养肝出来，朝着李亚茹，“给！”李亚茹吓得连连后退。小姨夫玩笑道，“丫头子不敢拿么，你给装个袋子。”

我们继续开车到快递站，小姨夫给自己拿了快递，又将村上一大尿素袋子快递扔进微型车车斗。

“又要咧些牛骨头。”

“莫给钱行嗫么？”

“我一老称他嘀牛肉都称掉咧多少咧？”

小姨夫开车去村上卸快递，遇到人就问拿不拿快递，再去姥姥家放东西。

李亚茹一进门就高兴地给姥姥看羊肝子，“炒掉么。”

姥爷，“待说嘀就要吃嗫。放到明天再炒也行嗫。”

李亚茹拿了红辣皮子，切了葱姜蒜皮牙子，姥姥三下五除二切好羊肝子。

这羊肝子，拿去不敢拿，看去不敢看，切去不敢切，怎能如此残忍？但姥姥炒成一盘菜，便又觉得这只是一盘辣皮子炒羊肝，只是一盘菜，夹一块，吃起来甜丝丝香呼呼，叫人什么都想不起了。

姥爷又一句，“急嘀很，放哈再吃么。”

李亚茹不着急，“炒都炒好咧，你端嘀放哈明天再吃。”

小姨来了，说，“高军给那找咧个羊肝子。”

“待说嘀就要嘀吃嗫，害娃娃嘀嗫一样。”李亚茹都给姥爷说了不是我要的，之前提这件事，在姥爷这里也过了好几天没消息了，本就想着有没有都行。这会儿炒上了，又是埋汰李亚茹。要是吃一盘菜都把所有人麻烦得不行，李亚茹宁愿不吃。

“雪雪说拎嘀一个藕粉盒子，里面三样不同嘀东西，一百多，你们放哈吃，不要送人咧。”姥爷就高兴地热情地应和上夸上。谁送的礼多就跟谁亲，谁麻烦他就骂谁。

“小鲍就把雪雪哄嘀，白话连篇嘀。早上雪雪打嘀电话说煤气罐拉上咧，鱼也买上咧。车来咧，啥都莫有，又叫嘀那爸妈拉煤气罐去咧。我说嘀买个鲤鱼、草鱼都行，那非得找个鲽鱼，莫找见。说嘀一早上跑咧十几趟超市，结果嘞？啥都莫买上！梦梦那个铁公鸡，就给那爸妈大方嘀很，给谁买去都舍不得，喊嘀让胡才均不要买礼盒。”小姨吃完臊子面，站到炉子旁烤火，“下河嘀路上让撒融雪剂去嗫，那莫人去。我就说垃圾车开上，一个人跟上去就撒掉咧，愁啥嘀嗫？到我们组，我说干啥你就干，再不要当当！不干那个出力不讨好嘀事情！”小姨又劝小舅不要再拿上钱打麻将了，“一个投诉，干部也打嘀嗫，又是他嘀事情。牛威选村书记嘀嗫，一个投诉莫上去。纪检委给我打电话嗫，我莫接，说多错多。”

小舅妈，“你嘴快嘀很，该说嘀不该说嘀，说完咧才反应过来么。”

小舅，“一个联防员上山巡逻，死在巡逻中咧。”

小姨，“以后联防员就体检嗫，签单子嗫，有基础疾病嘀又劝退一层。”

当我走出了村中居所，到达田野，眼前豁然开朗。雪，洁白无瑕，覆盖着广袤的原野。阳光如金纱披覆，纯净而灿烂，将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漫步在雪原上，每一步都踏在万顷阳光之上，太阳仿佛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伸手，便能有所触碰。

整个雪原在傍晚时分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托举，上升至一个新的高度，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壮丽与静谧。

地面变得高起来，太阳又落得很低很低。枯草的影子被拉得修长而深邃，如同时间的线条，在雪原上显现出奇异的阴影。那些被牛羊踩踏过的凹陷处，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灰蓝，宛如大地的秘密花园，隐藏着无数生灵的足迹与故事。

几匹长尾巴马悠然自得地咀嚼着干草料。

几只灰麻雀停歇在铁丝网上，显得自在安详。当有人走近时，它们便会发出“咕咕”的叫声，振翅飞入柳树丛中，留下一片空寂与宁静。

东边和南边的连绵山脉，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低矮而温柔，它们静静地守护着这片雪原，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与生命的奇迹。

在往前去，那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大型雪影了。它们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群张牙舞爪的巨型怪物，正悄悄地从大地深处爬出，准备迎接夜晚的到来。这些雪影不仅给这片雪原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奇幻的气息，更让人感叹于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回家去了，跟姥姥、姥爷聊今天的不同。

“感觉一天的时间变长了。”

“中午一点起和早晨**点起还是不一样。”

“我中午还不睡午觉，冬天天短，怕一觉睡醒天黑了，啥也干不成。”

2025.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