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第41章 成熙重现帝心恸

围猎结束，贵妃见自家儿子颇为争气，愈发心花怒放，趁着晚宴之际，提出演奏准备已久的《寒梅曲》。

她并没有直接道出所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暂且买了个关子，自己先去准备好衣着妆容。

身边，四五个婢女正围着贵妃团团转，一个帮她整理腰束，两个趴跪在地上整理裙摆，还有一人补妆，一人梳理发型——她那身衣裙实在太繁琐难穿了。

“轻些！啊，快松手！”贵妃催得紧，侍女为她整理裙角时稍微多用力扯了一下，贵妃立刻甩过一巴掌，“谁准你那样扯？这可是本宫花重金弄来的，敢撕破一个角，你十颗脑袋也赔不起！”

索贵妃原本就心中忐忑，这寒梅曲曲谱十分复杂，弹奏起来难度颇大，她也没把握完全不出差错。这侍女也是倒霉，白白被贵妃当做出气筒。

她捂着半边红肿的脸，立刻爬起来，在贵妃脚边乖乖跪好，倒像是早就习惯了索贵妃的这种做派。

准备完毕，索贵妃急匆匆要走，身旁侍女小翠却突然拦住了她：“娘娘留步！”

小翠从袖中掏出一盒瓷白色淡香的膏体，“这是玉脂霜，涂后手指透亮如玉，指甲光洁如贝，陛下见了定然喜欢。”

“你倒是有心了。”索贵妃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伸出了手，“那便多涂些，若真有效，本宫事后自会赏赐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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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贵妃在磨磨蹭蹭的卖什么关子！”

要唱要弹开始便是了，神神秘秘鼓捣些什么，可别耽误了时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他的脸！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抹纯白的裙摆翩然而至。

“陛下赎罪，臣妾来迟了。”贵妃用面纱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妆容精致的桃花眼。她身后，两名奴才将一把古琴搬到台前正中央。

“这……”四周亲王官员们好奇地引颈瞧去，只见看那古琴通体乌黑，琴身右方刻着一簇梅花，雕工繁琐精湛，实在是难得之精品。

“这莫非是先帝宸妃的古琴——成熙？”有人猜道。

“正是，臣妾不才，一首《寒梅曲》献给陛下。”

一旁的永郡王是个游手好闲爱八卦的主，此刻早和身边人私语起来，“我听闻此曲乃是先帝宸妃所创。都说那宸妃美若神仙下凡，一曲即得先皇倾慕，此后更是得到先帝盛宠，三千荣宠于一身，实所罕见。只可惜先皇金屋藏娇，一直到宸妃红颜薄命，因病逝去，也不给外人瞧上一面。”

“嗯，这话倒是不假，”身旁一老官员点头附和，“回想当时，宸妃娘娘名气当真是大，连我这种当时还在直隶任地方官的乡巴佬都略有耳闻。”

“这位宸妃身世却一直是个谜，有见过的人说她长得像江南女子，温婉可人；又有却人说她气质像西北异族，清冷神秘。究竟如何，却也不得而知。只留下这首古琴曲，供后人传颂先帝这一段佳话。”

“要我说先皇也是忒小气，若是美人，带出来给天下人瞧瞧又如何，非得藏着掖着，连一幅画像也不曾留下，当真可惜。”

底下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传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耳中。

赵珩面色暗沉，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琴，将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戒随意推转着，似在思索回忆往事。

容贵妃年轻时外形姣好，十三岁生下了大皇子，如今也不过三十六岁。她平日本就保养甚好，今日再精心打扮一番，倒称得上是风韵犹存。

“臣妾听闻陛下闲事总爱哼一首曲子，臣妾斗胆让人私下搜寻整理了一番，才知原来就是闻名已久的《寒梅曲》，便琢磨这练习练习，有日能弹给陛下听。今日早春风光，梅花虽已开败，曲韵却不曾衰微。臣妾斗胆献丑，以此曲献给陛下，愿陛下如这曲中寒梅，傲立寒冬，笑迎春光。”

容贵妃今日穿的华裙，乃是花了大价钱织成的雪色天蚕丝，层层叠叠有五十多层，每一层都薄如蝉翼，最终缝制如一朵缥缈之花。迎着傍晚的风一吹，那裙摆婀娜飘荡，如山间薄雾、江上烟波。

秋日金掌将白纱裙镀上一层金粉，贵妃以轻纱半掩面，静坐琴前时，竟真有几分传言中宸妃一曲半城倾醉的韵味。

玉指轻拨，琴声响起，第一声便让人惊叹其音色之纯澈。

起初琴调舒缓，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曲调逐渐激昂澎湃，指法愈发繁复迅极，索贵妃练了快一年才达到不卡壳的水平，但不妨碍曲子好听，众人皆如痴如醉，目不转睛。

轻缓时如春风拂面，清脆时如昆山玉碎，急进时若凤凰泣露，低沉时似古刹晨钟。

行至音律**处，手指极速翻飞，琴声却凄切激昂，如千万颗玉珠击在青盘上。

树叶沙沙，夕阳流淌，草木微寒，琴声凄清。

在一宫一角交织出的音律里，那些难以言说的思绪跨越时空与生死，无论音律与言语，携着封尘的历史，凝聚成了曲调中微细隐秘的弦外之音。

“翊儿……”

皇帝一时竟看呆了，他虚虚伸手，向前抓了一把。

忽然，却听“锵”一声崩裂，行至最急促出，琴弦忽然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