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第21章 修罗神煞武德司

对于京城人来说，武德司是一个噩梦一样的名字。

武德司作为皇帝心腹爪牙，早在太祖皇帝时就独附属于皇权，集缉捕、审讯、定罪、收监权于一身，本意是为皇帝刺查朝中大臣行径，以稳固皇权。其向来由宦官担任长官，下属人员有部分为宦官，但更多的是武功高深的武将。到今朝因着武德使韩则庆贵为当今圣上之义父，赵珩特授予其转断独行之权，导致武德司权力愈发膨胀，京城细务皆可随意杀伐决断，因其宦官行事狂悖，多为京城人所诟病而。

而韩则庆作为武德使，但因常年在宫中侍奉皇上，多有不便，因而武德司向来由韩则庆手下两位心腹宦官代为掌管，分别称为武德司左右副使。

武德司正厅内光线昏暗，正前方是一幅砖砌影壁，上雕有面目狰狞的九头四目蛇，以示威慑。堂前坐了一宦官，身着玄色衣袍，头戴圆帽，脚踏皂靴，正是武德司左使闫瑞。

“大人，人带回来了！”差役朝上面抱拳道。

楚玉离在台下止步，顺从的跪了下去。

“瞧出什么端倪了么？”方才闫瑞命人带这来路不明的小子去看了看世子爷的尸身，他坐在台上，随意地端着杯热茶，心里也没报多少期望。

“有线索的。”楚玉离缓缓道：“世子爷口角青黑，印堂黄，是明显的中毒之症。眼瞳赤红散大，说明世子死前见着了或想到了什么可怕之物；但偏偏鬓间发根依稀银白，是近一两个月生出的白发，应是长期摄入慢性致幻毒物所至。”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闫瑞，“其实今早看了武德司贴出的告示后，我就猜出了七七八八——传言南疆有异花名乌蒿，长期闻此花香正有此症状。”

闫瑞挑了挑眉，“南疆有这种花？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大人若是不信，可剃去世子爷后首毛发以验证，若真是乌蒿中毒，理应头皮大片发黑。”

闫瑞使了个颜色，示意底下人去照做，很快那人便回来，朝闫瑞点点头。

闫瑞有些意外，问：“既然是南疆罕见的毒花，全京城的郎中都没听过，你又是如何得知？”

“少时凑巧听江湖人提到过而已——这些都无关紧要。”楚玉离淡淡道，“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下毒之人，给侯爷一个交代，您也好向上面交差，不是么？”

闫瑞扫了台下的人一眼，他坐直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捧着茶杯，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被害者乃当今皇后之亲弟弟、武宁侯爷之幼子上官元隆。当今皇后母家势力大，皇后又育有两子一女，二皇子赵璟出生之时就被皇上封为太子，因而虽然容贵妃多年得宠，却一直撼不动皇后的正宫之位。此次皇后亲弟弟突然暴毙，皇后很是伤心，特地求了韩则庆派武德司彻查此事。

世子死的蹊跷，韩则庆让闫瑞去查，然而查了七八天，也没查出什么线索。这几日闫瑞焦头烂额，心里暗骂韩则庆为什么要揽下这烂摊子。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闫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下来，他阴着脸，对楚玉离威胁道：“你既然敢揭告示，就该明白咱们武德司的规矩。查出来，要什么奖励自然少不了你；查不出来，耽误了事，把你千刀万剐了都是轻的。”

“我明白。”楚玉离似乎没听见那句“千刀万剐”的警告，只平声道：“若是案子得破，我入宫想见韩公公一面。”

“你表现好，出了力，韩公公高兴了，自然肯见你。”闫瑞道，“皇后娘娘那边催得紧，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手下的人任你差遣。三天后看不到结果……”

左使喝了口茶，没在继续说下去。其实这案子已经悬了好几天了，武德司若不是实在查不出，也不会当众贴告示。闫瑞知道把时间催的这么紧，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死者尸身是唯一的线索，世子的尸身在武德司里放了七八天，再不入殡就要腐臭了。

“多谢左使信任。”楚玉离俯身叩首，倒看不出多少忧色。

王镖原本是因为脚下功夫绝佳，才被勉强选中到武德司底下任差，他刚入武德司地位低，没资格入堂听副使的谈话，只能在门口偷听。

楚玉离刚走出来，王镖就悄悄跟了上去。

“玉离！”一直到了个没人的拐角，王镖才叫住了楚玉离，“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要揽这烂摊子事？”

楚玉离默默站在原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倒是怪了，你怎么知道世子中的什么毒？”

“我瞎编的。”楚玉离看他一眼，随意道。

“什么？！”王镖一根筋倒真信了，忙拉住楚玉离的衣袖，“小玉离啊，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了我现在立刻带你回将军那里去，将军护着你，武德司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你。”楚玉离把手抽回来，语气冷淡，“你去告诉沈穆，以后我的事与他毫不相干，用不着他操这份闲心。”

他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留下王镖呆在原地，“我操了，这小子怎么变脸变这么快……”

*

皇宫内，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内雕梁画栋，奢华纷繁。皇后正靠坐在软踏上，身边立着太监刘德顺。皇后年过四十，却保养到位，可看出年轻时是个温婉美人。

刘德顺正满脸为难道：“娘娘您别着急，韩大人已经在派人去抓紧查了，这个月底肯定能查出结果。”

皇后眉头紧锁，面色甚是不悦：“若是连武德司都查不出结果，我那可怜的隆儿难道要白白冤死了吗？”

坤宁宫外，婢子看见四皇子赵钦来了，忙行礼，赵钦却嘘了一声，示意她别乱动。

赵钦年纪方过十四，个子还没长开，五官精巧稚嫩，皮肤白嫩，一双眼睛黑亮亮的，还带着一丝孩子气。

他正蹑手蹑脚走到墙角，那里静躺着只白猫，是西域进贡的波斯白猫，蓝眼睛，浑身雪白，皇后娘娘甚是喜爱。

赵钦猛地向前一扑，那小猫儿猝不及防，被赵钦抓了个正着。

“嘿嘿！抓到你了！”赵钦弯着眼睛笑道，“这毛可真软，婉儿见了一定喜欢，哈哈哈！”

皇后宫内的婢子知道四皇子性子随和，打趣道：“我说四皇子，您小舅子死了，皇后娘娘都伤心死了，您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抓猫啊！”

赵钦自顾自切了一声，小声说：“就我那小舅子，整日在京城里和索家那几个纨绔厮混，活该他死了，我还感谢有人行侠仗义呢！”

“我把雪球带出去玩一下午，母后要是问起来，就说它自个跑丢了。我的好姐姐，您千万别说是我抱走了！”赵钦给婢子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悄悄抱着猫溜走了。

他一路小跑，到了容贵妃所在的钟粹宫。

沈婉君入宫后归做容贵妃的女儿，被封了郡主，但宫里也没人稀罕她，因而贵妃只在钟粹宫的偏殿收拾了间屋子让她住着。

偏殿靠近后院处有个小门，赵钦经常从那里溜进钟粹宫内，这样不会惊动容贵妃宫里其他人。

沈婉君自从搬进宫里，容贵妃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实际上却是无亲无故，被几个公主欺负着，整日过的憋屈。

但沈婉君是谁呢，她可从来没把宫里这些勾心斗角放在心里，她照常过自己的小日子，开开心心的装扮自己的住所，在屋外种花种草，自个儿搭了秋千，还给这小偏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弄玉小筑。

赵钦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他就自个抱着猫溜进去了。

院子里沈婉君正撸着袖子，爬在地上咚咚咚的敲木头，也不知要做什么新奇玩意。

赵钦悄悄走到身后，把那白猫举到自个脸面前，然后猛地一拍沈婉君的肩膀。

沈婉君吓得一激灵，回头就见一张蓝眼睛大白脸。沈婉君翻了个白眼，“赵钦你几岁啊？！”

“好看吗好看吗？”赵钦嘿嘿笑着，把白猫小心地抱给沈婉君，“婉儿，我听你宫里的婢子说你喜欢猫，这是西域进贡的波斯猫，我特地抱来给你玩。”

“我天，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雪球？”沈婉君扔下手中的锤子，吃惊道，“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心肝宝贝，你弄掉它一根毛，皇后不骂你，倒霉的是我好不好！”

“我保证不会被母后发现。”赵钦认真的竖起三根指头。

沈婉君撇撇嘴，象征性的摸了摸那猫，那猫舒服地喵了一声，往她怀里蹭，沈婉君不由得噗嗤笑了。

看到沈婉君笑，赵钦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他眼珠子亮晶晶，忙道：“婉儿，今天下午有空吗，咱们一起给雪球做个窝，以后我有空就把它抱来给你玩，好不好？”

沈婉君想了想，板起脸道：“没空。”

“今天休沐，你有啥事啊！”

沈婉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却见赵钦巴巴的看着她，便凑到他跟前，小声说：“你听说了吗，最近京城瓦舍有个骷髅傀儡戏班子，今夜在曹门街那边有表演，我都和宫外几个兄弟约好了，今夜溜出宫去看看。”

“啊？”赵钦愣了一下，忙道：“我也去！”

“你？”沈婉君阴森森道，“听说那骷髅戏很是吓人，还有摄魂致幻的效果，你算了吧，别吓傻了。”

“我胆子不小的，而且我还可以保护婉儿啊。”赵钦满脸认真，“婉儿你就让我一起去吧！”

最后赵钦磨了好一会儿，沈婉君终于答应带着这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