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灵 第41章 雪夜

踏过一门，跨越千里。

两人快步而出，从明亮走进黑夜，只是面前的夜并不幽暗，放眼望去，星辰挂在天，月光洒着地，树上压了雪，万物明净，为夜添光。

传送门的另一端，是灵之岛。

夜色温柔，草木披拂，岛上还是同记忆中那般宁静平和。

安翊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抚摸一棵高树，随后又用手轻拍自己的脸，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感受到清晰的触感之后，他欣然抬眸，看向冷清舒。

“冷清舒，我们回来了。”

看见他开心的模样，冷清舒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嗯。”

历尽磨难，重回故地，第一时间，便会想起故人。

“冷清舒，我们去找白桃，去找温老板。多日不见，不知他们……”

安翊说着，上前拉住冷清舒的手，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摇头说道：“不对，现在这么晚了，我们等天亮再去。”

冷清舒静静地看着安翊，任他牵着走。

才离开树下，安翊便止了步，转头回问：“话说，这里是哪里？”

安翊环顾四周，此处静谧优美，宛如画卷，虽是岛上一贯的风格，可却有些陌生。

安翊认不得路，于是两人调换了位置，冷清舒走到前面带路。

“这里是岛心。”冷清树答。

顾名思义，是灵之岛的中心。

深渊的地心，居然有一条连接灵之岛岛心的通道。

安翊不禁好奇：“这些传送门，是谁召唤的？”

冷清舒顿了顿，犹豫片刻，说道：“岛主楚无言。”

又是岛主。

思索着，安翊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抚摸的高树。

那树高大挺拔，树冠如云，在积雪的覆盖下，也显得生机勃勃、傲然威武。

他认得这树叫做云杉树，而这棵云杉树，比深渊天帐的那些云杉更高更大，更显壮观。

安翊握紧冷清舒的手，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大概猜到了那个将他拖进深渊的人，也隐隐察觉自己“身份特殊”。

不论是灵族之主，还是深渊族族长，均在针对他，想把他困在深渊。

关于自己的身世，冷清舒不愿说，他本不想追问，可如今怪事频发，似乎已不是他不想便可控的状态了。

安翊看向冷清舒的背影，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冷清舒，我是谁。”

话音刚落，天空飘忽然飘下雪花，像千千万万只玉色蝴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停在两人的发丝、肩头。

冷清舒停滞住身体，一动不动，安翊站在他后方，静静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的睫毛上都结了浅浅的冰霜，冷清舒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安翊，眼中落寞似比冰雪更寒。

“你当真要知道吗？”

“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也可以把所有记忆都还给你。”

“但是，我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怕你像那晚一样崩溃大哭……”

他满面愁容，絮絮低语，似有道不尽的苦衷，可又无可奈何。

安翊先是一惊，而后一喜。

惊的是，他原来托冷清舒保管了一些记忆，这是他完全不知道、且没有意识的一件事。

喜的是，冷清舒变得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了，而且依旧很在乎他，事事为他着想。

安翊抬起手，为冷清舒拂去身上的雪，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明明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把记忆交给了你，现在却还要逼你说出来为难你，都是我不好。”

喜欢一个人，理应做到不猜疑。既然冷清舒能无条件地陪伴自己，那他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冷清舒。

不论自己是人是鬼，总归是个招惹是非的身份，那些人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了吗。

如此想着，安翊忽然抓住冷清舒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冷清舒……你能和我一起去青陆吗？我们去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得远远的……”

冷清舒像是在认真思考，没有马上回答安翊。

此时，雪已经变小，安翊仰起头，正巧看见一朵雪花如精灵般轻盈地飘落着，他伸出一只手，接住那朵雪花，缓缓放在两人面前。

细看去，雪花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洁白又瑰丽的花纹，宛若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安翊盯着雪花看了一会儿，而后抬眸看向冷清舒。

“虽然我在青陆流浪许久，可是我一路跋山涉水，几乎不曾停下来感受美好事物，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

冷清舒的应允，不仅让安翊开心跳起，更是让他暗暗涌起了某些心思。

星月雪夜，这么好氛围，也很适合做一件大事。

安翊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开口，然而此时，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

毫无预兆地，冷清舒揽起安翊，忽然向空中飞去。

冷清舒飞行速度极快，安翊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在空中惊问：“冷清舒，我们去哪里？”

冷清舒瞥看安翊一眼，平静回话：“不是说去青陆吗？”

安翊一听，连忙说道：“等等，我们不着急走，我想见见温老板他们。”

冷清舒怔住，放缓了速度。

见他停下，安翊接着说：“我们先回高坡吧，想念你的雪松树了。”

话落间，两人调转了方向，往北边飞去。

“真漂亮。”

还未落地，安翊远远看到高坡上伫立的雪松，不禁称赞。

雪落青松，松影映雪。白雪压在墨绿的松枝上，纯洁与冷冽交相辉咉，在飞雪中微微颤动，既高雅又美丽。

安翊走到树下，只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松香，便感觉整个身心都舒畅了。

“真好闻，下了雪之后，更好闻了。”

安翊夸完，睁开眼寻觅冷清舒，下一刻，突然惊慌大喊。

“冷清舒，你别躺在雪上，会冷的。”

说着，安翊冲上前，要把人拉起来。

“我不冷。”

“……”

现已是深冬，树下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冷清舒躺在其上，压出了一方小凹地。

冷清舒不冷，安翊替他冷。

“你以前，也是这样躺在雪里睡的吗？”

“嗯。”

安翊听闻，抿紧双唇，手上发力将人扶起来，接着在他背后坐下，让他躺在自己怀中。

“那是以前，你现在有我了。”

然而，冷清舒快速从安翊怀里弹起来，随后起身要离开。

安翊连忙抓住冷清舒的手，不让他走。

“冷清舒，你知道我的心意吗？”

冷清舒不回答，挣开安翊的手。

“别躲我！”

安翊再次抓紧冷清舒，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安翊双手握紧，生怕他再次逃走，“虽然我已经说了很多遍，可你之前不知道什么是情爱，现在你知道了，我要好好和你说，你要好好听着。”

冷清舒僵着身体，依旧没回头，安翊仰着头，开始深情表白。

“冷清舒，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不是感恩，也不是一时兴起，你守我也好，护我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论你是微笑还是生气，我都喜欢，喜欢同你说话，喜欢看你的脸，想碰你，想吻你，想将你紧紧拥入怀里，执手共度余生，直到生命结束。”

安翊一字一句，发自肺腑，长长的一段话，他不敢说中断，也不敢低下头，只怕对方趁他不留意，就匆匆逃走。

可惜安翊的一番炽热告白，等来的冷冰冰的五个字。

“我们不合适。”

“为何不合适。”

安翊不甘心，他明明有动心，为何不肯承认。

“你还小……”

冷清舒话不多，却句句扎进安翊心中。

年龄不是他能控制的，寿命更不是他能求来的，冷清舒不喜欢他什么，他都能听之改之，唯有这点，是两人之间不可逾越鸿沟。

“就因为我年纪比你小，你就嫌弃我吗？”

安翊哽咽着低下头，双手微微颤抖。

冷清舒感受到的异样，回身解释道：“我没有嫌弃你。”

安翊抬眸，水光在眼眶中流转，像是下一秒就要决堤溢出。

“那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冷清舒看着安翊坚持不懈的样子，原本严肃抗拒的神情，忽然变得温柔似水，他双目含春，舒眉浅笑，随后弯腰蹲下，用手抚摸安翊的脸，轻声说道。

“因为，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伴侣，比我年轻的，比我有趣的……”冷清舒说着，抬眉看向安翊身后，“就像她。”

转眼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安翊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安翊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衣、娇小玲珑的女孩向他们奔来。

“小白？”

白桃跑得急，到两人跟前时，一边喘着气，一边询问。

“你们去哪里了，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说完，白桃看到两人双双跪地的姿势，又问，“安翊哥，你们这是……”

安翊站起来，看向冷清舒。

冷清舒与之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

“我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修炼了，刚回来。”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被人设计困在深渊了，而且险些回不来。

“我正想着明天去找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安翊疑问，白桃不仅知道他们回来，还在半夜赶来，属实有些反常。

听见安翊的话，白桃像是突然想起了要事，慌忙说道：“啊，那个，岛主叫我来找你去一趟布庄。”

岛主，布庄，安翊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温老板，他怎么了？”

安翊一问，白桃的表情瞬间暗下，随后捂着脸，开始轻声抽泣。

“温老板，他……”

“他重度昏迷，岛主还在替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