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灵 第36章 养树

寒风飒飒，怪林阴阴。安翊骑在乘黄背上，疾驰跨过拦路横木，其身后，一只青面獠牙的异形巨兽呼啸而来，狂奔撞碎横木，盯着他紧追不放。

安翊回身朝异兽的眼睛放出一箭，异兽怒吼尖叫，但依旧凶狠至极，步步逼近。

电光石火之间，空中劈来一阵青光，如雷般击中异兽的脖颈。

未等异兽反应，后方紧接着又是一击猛攻，且此招威力更大，强大的冲击力，竟硬生将异兽的脖颈轰断。

身首分离的异兽红着眼睛发出撕吼，身躯挣扎着寻找头颅，安翊见状立即掉头，往异兽的另一只眼睛补箭。

待异兽灰飞烟灭，安翊抬头看向冷清舒。

他还是那么淡定从容，与气喘吁吁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安翊仰望着对方，笑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离开怪林，前往溪边与乌明汇合。

自峡谷一战，安翊像是通了经脉，不论是箭术还是骑术，都突飞猛进，很多细节一点便会。就连乌明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悟性强得惊人，体能也不似常人。

乌明因此轻松了许多，平日除了领路，不用再操心别事。

方才三人路过怪林，异兽突然来袭，棘手的是，此异兽不仅双目紧闭，且浑身坚硬如铁，断了肢仍可以自行接合，乌明也不曾见过。

三人与异兽周旋许久，基本可以判定其弱点便是眼睛，而异兽双眼常闭，似乎只对着安翊睁了几回眼睛，几番思考后，安翊将其引开，于是发生了与冷清舒共击异兽的一幕。

见到乌明时，天色已渐暗。

乌明在溪边支起火堆，还烤了几条鱼。

见安翊走来，乌明将鱼递给他。

安翊接过鱼，匆匆吃完，却叹了一口气。

“怎么？”乌明问。

安翊忧心忡忡看着乌明，缓缓说道：“师父，你再教我一些东西吧。”

时光飞逝，三人一同赶路，翻山越岭，转眼已有一个月。

从深秋到寒冬，乌明与安翊朝暮共处，尽己所能，倾囊相授。

“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了。”

“可我还是不够强。”

乌明凝眉，反问道：“短短一周学会骑射，你还要多强？”

安翊低下头，开始认真思考。

他想变强，不仅是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冷清舒，但他发现，似乎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不能离开冷清舒独当一面。

日复一日，他便会产生一些矛盾的想法。

他很开心冷清舒能护着自己，但又怕自己哪一天真的拖累了他。

“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听到乌明的问题，安翊回过神，毫不犹豫地说：“什么都喜欢。”

“你是喜欢他，还是依赖他？”

“就是不想依赖他，所以我想变得更强。”

安翊抬头看向乌明，语气既纠结又迷茫。

乌明看着那双颤动的星眸，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人影。

“傻小子，喜欢一个人，不必想太多，不遗憾过去，不恐慌未来，珍惜当下，义无反顾，万事自有天定。”

安翊没想到乌明会这样回答，简单又明了的一段话，让他想起了那个勇敢追爱的红衣女子，豁然开朗的同时，他也好奇问道：“师父，你有喜欢的人吧。”

乌明一怔，久久之后才开口：“好像有，但我忘记了。”

安翊知道乌明失过忆，若不是如此，他应当不是孤身一人。

“希望你能早日想起来。”

说完，安翊突然又问。

“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花了多长时间学会骑射。”

“一个月。”

一瞬间，安翊弯眉一笑。

“这么说，我已经很厉害了。”

“嗯。”

……

在乌明的带领下，三人一路向西赶，偶有抄近道，硬是将三个月的行程减了一半。

寒风虽凛冽，草木未萧条，深渊万物即使在冬季，依旧躁动不已，越靠近目的地，虫怪异兽越是凶猛。

而冷清舒，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能打，并且……

“冷清舒，你别动。”

某日清晨，安翊捧住冷清舒的脸，仔细揉捏了两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冷清舒，你的脸又变好看了！”

这已经不是安翊第一次说这句话。

自从发现冷清舒身上长了肉，他便时常关注着冷清舒。

首先是清瘦单薄的身材慢慢变得丰润紧实，其次便是脸上越发容光焕发。

如今富有弹性而白嫩皮肤，更是全然没有了最初苍然的模样，称作返老回春也毫不夸张。

“我……”

冷清舒还没清醒，迷迷糊糊不知想说什么。

安翊看着他的模样，心里莫名想起一句话，爱人如养树。

被爱护关怀的大树，汲取了充足的营养，便会积极向上，茁壮成长。

安翊笑着抚摸漂亮的脸蛋，不由问道：“是我养的吗？”

本是一句一时口快的玩笑话，安翊不曾想冷清舒会给他回应，他手慢慢放开，准备转身呼叫小黄。

谁知就在此时，冷清舒拉住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安翊再一次惊呆，这棵冰冷无趣的雪松，在他的爱意呵护下，好像真的长出了新的血肉。

安翊激动地回身抱住冷清舒，往他耳边轻喃。

“你可以说出来吗？”

“是你养的。”

声音很淡，却如泉水一般悦耳动听。

这一刻，安翊只觉一股热流划过心间，整个人都酥麻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安翊才缓缓放开怀里的人，用手抚上他的眼角，动容地说：“你知道吗？今后你要是多看别人一眼，我就要吃醋了。”

“吃醋？”

冷清舒不知何为喜欢，也不知何为吃醋。

“如果看到你和别人好，我心里便会憋屈，发堵，不开心……”

安翊耐心地和他解释着，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打断两人的对话。

“安翊。”

听到乌明呼唤自己，安翊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一边回应着，一边向乌明走去。

一大早坏人气氛属实不妥。乌明原不想多嘴，但看他们已经原地腻歪了许久，再不提醒，还不知要墨迹到何时，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师父？”

乌明看了一眼安翊，随后抬起手，往前方山林指去。

“看见前面的山林了吗？我们今日要进山，穿过这片连山森林，便能看到天梯了。”

安翊听闻，喜笑颜开。

“那就是快到了？”

“嗯。”

一路坎坷，千难万险，终于，快到了。

安翊兴奋地骑上小黄，分别转头唤上两人。

“我们出发吧。”

话音刚落，小黄扬蹄飞奔，大黄不甘示弱，达达追上。

两只乘黄你追我赶，很快穿进山林。

山林树木密集且高耸，顶上枝叶遮住大半光亮，昏沉清晨如浅夜，如此林境，矫健敏捷的乘黄也不得不放慢速度，避树弯绕前行。

前方密林拦路，大黄领路绕行，拐弯的同时，安翊迅速转头向后看。

因为要赶路，冷清舒已经连续很长时间同他们一起早起。

每每启程，他总是摇摇晃晃地飞在两人身后，过半个时辰才能完全清醒。

这林中繁木丛生且昏暗无光，安翊不时回头看去，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真撞树上。

“冷清舒！看路！”

安翊开口前，冷清舒迷着眼飘着，看两人拐了弯，也侧身换了个方向，但是丝毫没有看到面前的树枝。

听见安翊的叫喊，冷清舒微微睁开眼睛，停身顿住，随后缓缓避开树枝，继续往前飘。

他真的完全没醒！

忽然，安翊让小黄停下，回身喊道。

“冷清舒，你过来一些，我有话和你说。”

待冷清舒飘来身侧，安翊伸手一把将其拉下揽进怀中。

冷清舒迷糊着扭头看向安翊，似乎有些好奇自己如何下来了。

“腿跨过来坐好。”

说着，安翊帮冷清舒调整姿势。先是将人扶正坐好，接着拉起他的手抓住背上的犄角。

冷清舒一言不发，任其摆弄，背靠安翊的胸膛，慢慢合上眼睛。

安翊看他坐舒服了，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才拍拍小黄让其起步。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在一阵颠簸下，冷清舒蓦然睁开双眼。

他再次看向安翊，眼神中带着些许惊疑。

安翊见冷清舒清醒了，柔声细语道：“你醒了？抓紧些，前方的路不太稳。”

说话间，安翊收紧双手，牢牢抱紧冷清舒。

出乎意料地，冷清舒身躯一动，推开安翊的手。

安翊惊讶万分，同时迅速将人按住。

“冷清舒？”

“我可以自己飞。”

“你别动，坐着好好休息。”

两人相互拉扯，动静不小，乌明疑惑，向后看去。

“怎么了？”

乌明发言问候，本是想让两人安静下来，结果适得其反，两人不仅未停歇，反倒愈演愈烈。

“坐好。”

与往日不同，冷清舒此时不肯听安翊的话，挣扎着要起身。

安翊费劲力气，显然也控不住对方。

无奈之下，安翊叫停了小黄，随后紧握冷清舒的手，轻声喊起他的名字。

安翊实在想不通，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不让搂了。

硬的不行，软的总行吧。

安翊看着冷清舒，双眸颤动，眼中变得瞬间水润发亮，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冷清舒没回答，而是抬眉向前方瞥去，安翊顺着他的目光，与乌明对上眼神。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冷清舒轻轻推开安翊的手，准备离去。

安翊再次抓住冷清舒，语气焦急又低微：“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冷清舒低眉，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躲我？”

“我们，不可。”

冷清舒留下一句话，匆匆飞上枝头。

枝上一簇冷霜抖落，恰巧落在乘黄背上，安翊伸手将其拾起。

掌中冰霜很快被热温消融，安翊忽然看向周围两人，顿时恍然大悟。

冷清舒，这是害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