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纪略 第11章 唯一的克星

卷首语：我这个人比较死心眼，若是你死了，我必会记得你一生一世，便难免一直痛苦下去。倒不若你活着，我死。反正你身边的人多，也不差我这一个，我死了，你大概会难过一阵子，很快便会将我忘记了。也……不必痛苦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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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帝星黯弱，荧惑守心，坠星下于东野，见蓝血月，天地将大劫。

流光如素城，凝霜宫。

红莲面前的案上放了七八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红莲随意夹起一道菜尝了尝，菜入口他忍不住又夹了第二筷。

“菜是那个奴隶做的？”

每样菜都吃过后，他问身边的侍从。

一名相貌姣好的侍女道：“正是。”

红莲轻蹙眉，这是什么菜，怎么这般好吃。更奇的是，这口感前所未有，难道是提婆族的特色菜肴？

他道：“带他过来。”

过不多时，黑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是从厨房里来的，却仍然黑衣静默，衣上连一丝烟灰都不曾见。少年生得极美，双眉修长如黛，皮肤莹润若玉，鼻若悬胆，唇略有些薄，唇色也偏淡，生在他的脸上，却无比协调，一分也不能增减。最夺人心魄的则是那一双眸子，如水般清澈，当他凝神看人之时，眼中倒影清晰可见，不免给人错觉，似乎整个世界他只将面前人放在眼底。

红莲瞟了他一眼，两人目光轻轻一触，立刻便错开了。

红莲夹起一道菜，道：“这是什么？”

少年笑盈盈地道：“这个啊……这是猪肝。”

红莲的手一滞，脸色沉了下来，“什么？”

少年似未曾看见他的神色改变，笑道：“这种食物呢，咱们天人界不怎么吃，但是据说人间界很喜欢。具体来说，就是猪身上肝脏。对了，吃这个猪肝一定要小心，有些猪肝上有白点，那可不能吃，那是寄生虫哦。猪其实是很肮脏的动物，身上寄生虫很多。比如蛔虫、鞭虫、绦虫、线虫。若是吃了有白点的猪肝，就会感染上寄生虫，身体里长出虫子。咱们虽然是天人，但也会感染寄生虫的。你知道蛔虫长什么样吗？”

红莲手一抖，手中那块猪肝落了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盘菜上。

少年望向那盘菜，笑道：“这盘菜就更厉害了，这是蛇肉。咱们天人界蛇虫鼠蚁都很少，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你放心，蛇血我已经放出来了，做了一盘汤，看样子，你也喝过了，味道怎么样？”

红莲的嘴角抽了抽，终于忍无可忍地丢下手中筷子，起身怒道：“神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神乐笑道：“为什么？我真的很用心做的，你不是觉得味道很好吗？你放心，猪肝上没有白点，我仔细检查过了。”

红莲咬牙，双手握住桌角，“咔”的一声响，桌角竟被他生生地握下两块。

这桌子是用金刚玉所制，连刀剑都难以斩断，却被他徒手捏碎，可想而知，他已经出离愤怒。

神乐却完全不惧，仍然笑咪咪地看着他道：“怎么？宗主不喜欢吗？那下次我再换些别的做给宗主吃。其实我更擅长做老鼠肉，宗主不试试吗？”

“滚！给我滚出去！”

神乐笑咪咪地走出凝霜宫，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红莲将桌上的盘盏全都扫落地上。

美艳的侍女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少年扬长而去，将宗主气成这样，还能全身而退的，再无第二人。

神乐却混不在意，活该，谁让你把我劫持来此。你还真以为我是你的奴隶不成？

此时是第二阿僧祇劫末年，岁月已不祥。

神乐是在游览曼陀罗花海之时，被人打晕的。等他醒来时，便已经在一辆大鹏鸟车上。

若有若无的对话由车外传来。

“原以为他是提婆族的王子，身边守卫必然森严，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王子又如何？帝释天已经活了三万一千多年了，据说他有过无数的神妃，生过无数的子女，基本上全都无法度过天人五衰，五百年就重堕轮回了。就算能过了初次天人五衰，得了一千年的寿命，终究无法经过第二次天人五衰，还不是比自己爹死得早。只要帝释天尚在，这些王子便可有可无，与普通的提婆族人也没多大差别。”

“话虽是这样说，但这一个……毕竟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便不太一样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就看他生的这般模样，怎么可能会是宗主的克星。”

“宗主还是谨慎，说是要看看这位王子有何出奇之处。”

“依我说应该不止是看看，估计是要杀了的。”

“也是，可惜了这副好容貌……”

神乐忍不住冷笑，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持他。整个天人界有胆做出这种勾当的，唯有苏摩族宗主红莲。

苏摩族近来势大，只因出了一位战神。据说他出生之时，一轮巨大的血月挂在东天。

苏摩族原就是月神的后裔，族里的巫女预言，这个孩子未来不可限量，天人界会因他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预言与末日预言一起出现，悄然在天人界流传开来。

预言这种东西，大抵是牵强附会，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摩族自己并不当回事，却不知道已经成了别人的心头之刺。

孩子出生那晚池中的红莲竞相开放，于是便起名红莲。

红莲似天生便长于征伐，开启辉光之日，天现异相，遂成战神。

他十七岁开启辉光，是第二阿僧祇劫史载最年轻的战神。

彼时的天人界共主帝释已经过了五次天人五衰，寿数大概是三万一千多岁，即将迎来第六次天人五衰。只要度过第六次天人五衰，他便可以享受三万二千年的无忧时光，然后迎接第七次天人五衰。

这两则预言再加上帝释的天人五衰将至，所指似乎明明白白就是红莲。

许多人说战神要反了，他要取代帝释成为新的天人界之主。

然而就在预言甚嚣尘上之时，却又有另一则预言悄然流传开来。红莲有一克星，名为神乐，是帝释幼子。只要神乐活着一日，红莲便无法得偿所愿。

这预言先是在提婆族内部传播，后来便慢慢地流传出去，终是成为天人界尽人皆知的秘密。

年轻的苏摩宗主自也是听到了，他似乎并不在意，一双浓烈如火的眼中却掠过一抹嘲讽。

神乐！

帝释幼子，貌美无双，若他不是男子，天人界第一美人便非他莫属。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成为我的克星？

天人喜洁，能菇素的时候大多菇素，偶尔进些肉食，也必是腿肉之类干净的肉类，内脏是肯定不会去吃的。

一想到神乐居然做了一桌子这样的菜，红莲便一阵恶心。

将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红莲又至少刷了三次牙漱了七八次的口，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一块洁白如雪的丝帕递了过来，红莲接过丝帕擦了擦唇边的水渍。

递帕子的女子生的很是清丽，眉如春山目若秋水，皮肤也白得像是雪一般，她体态柔弱，纤腰一握，衣袖却十分宽大，益发显出飘逸出尘之姿。

她知自己生的美，也很能将自己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女子名为海珠，是苏摩族长老永寿之女。她因出身高贵，且又美丽，一向被称为苏摩族第一美女。

美女这种东西，大抵各花入各眼，要评个第一第二还真是挺难的，除非有人确实高出他人许多，才能被称为第一。

海珠看着柔弱，其实文武全才。她自小便被当成神妃培养，确也不孚众望，越大越是出色。自十六岁开启辉光后，个性也益发宽和内敛。

她与红莲之间关系亦十分亲密，只差最后一个仪式罢了。

然而，却终还是差了那个仪式。

有些忧心地注视着面前的英俊少年，海珠道：“宗主将那人劫来此处，一时还能瞒得过去，时间久了，终不是个办法。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让帝释天知道了，他必不会善罢干休。”

红莲侧头看看海珠，淡然道：“那你说如何？”

海珠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人真的是宗主的克星吗？”

红莲抛下手中的帕子，道：“预言出自提婆族巫女，神乐与我是同一日降生的。降生之时，巫女为他占卜，他的星运与我息息相关。便如水与舟一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他能克我，亦是千真万确。”

海珠咬牙，“即是如此，那索性便杀了他吧！”

红莲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海珠，道：“人人都说你宽和仁慈，原来是他们并不真的了解你。”

海珠白皙的面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垂下头道：“宗主，我……我只是怕他会伤了你。”

红莲笑道：“虽说他的星运可克制我，我便不信，他这样的人，真能伤我。其实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能成为战神的克星。若他真有这样的神通，为何到现在都不逃出去？我就是想逼他，看看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海珠沉默片刻，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她家世代为苏摩族医官，她亦从小便是医女，医术甚佳。她尚有个哥哥，名唤雪月，医术比她还要好得多。

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只要是她想要的，雪月都必要想办法为她取得。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家，见雪月正在将曼陀罗花瓣一片片摘下。他的动作十分仔细，只选最里一圈花瓣，外面的则弃之不用。

她道：“哥，你在做什么？”

雪月道：“曼陀罗有剧毒，只是我们是天人，这毒对于我们无效罢了。而对于魔族来说，这毒却是有效的。我想激发曼陀罗的毒性，制一种新毒，除了苏摩酒外，无药可解，只是这配方我还不曾想出来。”

雪月与其他的医官不同，他真正的爱好其实是制作毒药，只是这个爱好却不能让人知道。只因他们家一向是医官，若是让人知道他有这种如同魔族般的爱好，不免会被人诟病。

平时他在制毒之时，也偶然会与海珠讨论，此时不见海珠回话，他抬头望过去，只见海珠神色有些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

雪月伸手在海珠面前晃了晃，道：“你想什么呢？”

海珠沉吟道：“宗主虏来的那个奴隶，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雪月自是知道海珠的心思，她几乎是由懂事起，眼里心里便只有红莲。他笑道：“你怕他对宗主不利？”

海珠点头。

雪月道：“那便杀了吧。”他说的极随意，便如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

海珠道：“他是提婆族的王子，又岂能说杀便杀。”

雪月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若真要杀，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海珠望向雪月，“哥，宗主不许杀他，若真的杀了，只怕宗主会生气。”

雪月道：“哥帮你想办法便是，听说他也是个医师，不知医术如何呢？”

海珠看着雪月不说话，她是深知自己的哥哥毒术高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一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只是……她心里隐隐不安，若真的杀了神乐，只怕红莲未必会轻易原谅他。

她迟疑道：“还是先等等吧。”

雪月轻笑：“你啊，就是太在乎宗主了，做事情束手束脚。放心，哥哥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本卷是三万多年前，第二阿僧祇劫的故事。是神乐和红莲的若干个前世之一。

第二阿僧祇劫：

末年，神乐为提婆族人，红莲为苏摩宗主。

第三阿僧祇劫：

31400年，神乐红莲出生。

31415年，神乐红莲初次相见。（15岁）

31450年，神乐初见雪月，云歌五衰。（50岁）

31900年，神乐与红莲500岁，死于天人五衰

32000年，神乐复活。夜叉宗主子规五衰之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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