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良好，适宜观鸟[ABO] 第1章 01 雾区

A-D17-1117103雾区。

战术手表的短促震动声在城市废墟各处同时响起。

[正在建设独立神经网络……]

[指挥：元正

执行队伍：水木生

主攻：宗肇

辅攻：温涵衍

神经节点：童竹

辅助成员：金锦 文阳覃泽语戎兴安

各区域任务下达完毕，开始效准时间——

星槎时间：613年9月17日 06.55.46am

雾区计时：96:45:00

任务目标：击毁雾区核心]

[为了人类，诸位好运]

温涵衍舔舔干裂的嘴唇，撑住石板将战术靴从地裂中拔起，从挂在侧腰的小袋里掏出几颗黑色的种子扔入建筑缝隙。

几天前的明月都还是热门的旅游星球。作为开拓时代的遗产，这颗距离亚联首都星最近的废弃矿星被几个家族联合买下，并整星改造成星球娱乐场。

雾区爆发时正是人流量大的长假日，预计死亡人数已经开始以百万计数。

这座雾区核心所在的城市是儿童游乐场，空气中弥漫着雾区特有的死亡灰雾。

在被[烟]笼罩的区域里，“死亡”是具象的灰色浪潮——承载雾区核心的生命体异化，身体变得非人的同时，隐藏在其体内的[烟]也被激活向四周释放，所有死去的生命体都会被[烟]啃食，未被消化的时候会将本透明的[烟]变为灰色，无差别的侵蚀所有活着的生命，而生命逝去以后又会释放出更多的[烟]。

雾区的恐怖就在于此，只要有一个生命在雾区核心旁死去，就会爆发死亡的浪潮。

好在比起[烟]无处不在难以解决，雾区核心可以销毁，且在核心被毁后这片区域的[烟]都会被打上死亡倒计时。

矿星的环境对温涵衍不算友好，连降雨都要靠环球生态系统人工泼水的星球，在被雾区占领后更是干燥。他从背包侧边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抿一小口，抬手将剩下的水撒向空中，形成一道半弧形的水幕。

雨季潮湿的气味弥漫开来，信息素在灰雾中划出无数条轨迹，精准的捕捉到每一滴水珠。

侵蚀、占领、掌控。

他闭上眼睛。

水滴聚拢又分散，部分化为水雾贴紧温涵衍裸露在外的皮肤和战术服的收口处；剩下如散落的雨滴洒落大地，流入废墟的缝隙，将这块区域的地图绘制更深。

又是几颗种子丢下，水流卷着种子去向更远的地方。温涵衍将剩余的半瓶水放在地上，按开腕表。

[96:48:34]

他在心里喊了声童竹，告诉他自己的前期任务已经完成。

过了一会，童竹的回复传来，说其他人还需要一些时间，让他先去围剿区一起盯着核心。

[96:51:18]

旋转木马唱着儿歌转动，带着杂音的童声在死寂的星球上放肆歌唱。

温涵衍缩了缩腿，努力把自己固定在一只棕色的小马驹背上，又尽力不让鞋踩到它的尾巴。宗肇半躺在他旁边的南瓜车里，断断续续的跟着儿歌吹着口哨。童竹横坐在两人身后的一匹高大白马上，紧张的捏紧白马的鬃毛。

三双眼睛盯着对面被烟霾笼罩的摩天轮。

这座被宣传为“联盟第一”的摩天轮“满月”高达320米，钢架上的灯还没有罢工，发出暖黄色的柔光，从旋转木马里看去宛如一轮巨大的明月。

但和温柔月光一同传来的还有来自霾骸的恐怖目光。从外观上来看，这具霾骸大概源于幼童，身形纤细，如网一般的黑色树枝从它的四肢和脊柱延伸开来，将它悬吊固定在摩天轮中央。

像被钉死的耶稣，又像蛛网上等待猎物的巨蛛。

它的目光盯死在这唯一的喧嚣地。温涵衍向后靠在小马驹颈上，冷漠的与它对望。

[96:53:47]

口哨声随着儿歌的最后几个音符一起落下，死寂重回星球表面。

死寂的只是表面，童竹搭建的精神链接里热闹非凡：带着新人在摩天轮另一侧的滑梯处蹲守的两个队员一路吵吵嚷嚷；没法跟着儿歌吹口哨的宗肇在心里回味童年，回味的同时还要拉着队员们东拉西扯。

“这马遇到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童竹童竹，我记得今年上来的哨兵里有个精神体是西伯利亚虎的吧，你说我有没有可能——”

“没可能了队长……那是西方的人。”

“西方怎么了，从西方叛逃出来的也不是没有。”

“水水，你这样跟它对视能看出什么，扔俩水箭去试探试探？”

“哎你别真扔啊，把它激下来了就不好杀了。”

童竹痛苦的抬手抓头发，把每句话分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还要抽空回队长的话。

所有声音都要先聚集在他这里，再被按需分发去各处。

脑子要炸了，他想，难怪前辈们说前线和训练完全不一样。高强度的行军和作战让所有人的大脑负荷运转，难以控制自己的想法，像一群控制不了嘴巴的乌鸦环绕在他的精神海上。只有副队的精神链接一片平静，像没有任何想法的死物。

汇聚的声音停了，童竹抬起头，温涵衍低着头，双手抱着一柄长刀；宗肇从南瓜车里翻出来，落后温涵衍一步，懒懒散散的抱胸依在他刚坐着的小马上，盯着对面的霾骸。

他意识到什么，抬手看腕表。

[96:57:52]

精神链接传来宗肇冷淡的嗓音：“整点总攻。”

“两个废物带俩新，向导beta要操心。水水啊，咱俩命这么就这么苦呢。”

这句带着笑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散，童竹感觉到霾骸因为儿歌停下而移开的视线瞬间转了回来，带着更深的恶意。

触手般的枝条在摩天轮上延伸，兴奋地缠绕蔓延。

温涵衍没有搭理宗肇的神经质发言，他从盯梢的状态剥离出来，某些想法顺着精神链接传到童竹那里。

“傻逼玩意。”他想。

童竹默默拦下这句话。

[96:59:30]

温涵衍站起身，抬手撕下后颈腺体上的抑制贴。

潮湿的气味迅速蔓延。

地上放着的一箱半矿泉水瓶子无声炸开，水还未涌出就变为蒸汽升上天空，和其他地方上升的蒸汽回合，在儿童乐园上聚拢成一片庞大的积雨云。

第一滴雨落在了抬头看云的霾骸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睛里。

而后，倾盆大雨瞬时落下。

水利木长。栀子花的气息在雨水中若隐若现，招摇的告诉所有人——

春天来了。

围绕摩天轮撒下的一圈种子迅速发芽，巨树拔地而起，藤蔓顺势而长。根系扎向深处又向上从几处地裂冒出，藤蔓顺着枝干笼罩天穹。

霾骸嘶吼着抖落被雨水割断的肢体，它果断舍弃了将它固定在摩天轮上的枝条，只留部分从脊柱延伸出的触手，从摩天轮中一跃而下，奔跑着、肆意舞动着触手冲向旋转木马。

[烟]如浪滚，灰黑的[烟]们接收核心的命令，向霾骸身边聚拢，将其隐匿在雾霾间。

聚拢的[烟]重塑了它的枝条，脊柱中长出的枝条更加张牙舞爪，隐隐能看见它四肢并用的狂奔，像一只发狂的猩猩。

温涵衍右手后持长刀，刀尖点地，惨白的金属外包裹着一层淡蓝的水汽。不知何时站在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相连的小路间。

根系冲天而起，藤蔓伴雨砸下。

雨水冲散了雾霾的遮蔽，霾骸的触手间插入无数不属于他的枝条，相互缠绕，死死的将它定在距离温涵衍前方不到一米的位置。

长刀迅速而进准的刺入它的心脏处，雾区中每个活物耳边忽的安静一瞬，随后喧嚣入耳。

暴雨骤停，藤蔓和根系也缓缓褪去，在温涵衍耳边留下簌簌的声响。

核心破坏后一切声音在生命耳边都被放大，就像雾区笼罩时一切声音都笼罩在霾骸耳边。

黑色的枝条和触手消散，露出被包裹的寄体。

是个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年纪，睁着无神的眼睛，脸上还留着做为霾骸时死前狰狞的愤恨。

水托举起孩子的尸体，柔和的闭上他的双眼，又小心的调整它的表情。

温涵衍盯着它重回平静的稚嫩面孔，皱眉思考。

被[烟]选中的雾区核心多是壮年，强大的寄体死去后变异的霾骸也会有些许加成，孩童和老人被选中的几率很小。

不知为什么，温涵衍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一粒种子被抛入水洼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涵衍皱眉转头，就看见宗肇像没骨头一样瘫在藤蔓编织的吊篮中，上方捆着数根盘在一起的树枝，一点点向着他延伸而来。

于是还没收到队长断开精神链接命令的童竹那又收到数条副队对队长的谩骂。

温涵衍懒得在现实里骂宗肇，转身就走，身为要操心的副队，他还要负责去把留在中心战场外的指挥官带进来。

这次任务的指挥、神经元和其中两个成员都是新人，四老四新的配置进A级雾区，一路走来把温涵衍烦的想死。

赶紧把外面啥用没有的指挥位带进来，等星舰降落就能回去睡觉。

宗肇看着温涵衍散发着暴躁情绪的背影，笑意减淡。

他从吊床上下来，走近霾骸的遗体。

细小的枝条在孩童的身下生长编织，形成一具藤棺。

宗肇在棺材旁站定，仔细的打量孩童幼小的身躯。

他忽的笑了，伸手捏了捏孩童的鼻子，又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

像一位年轻却慈爱的父亲。

他收回手，枝条继续生长，将棺顶封上。

隐去了孩童和他三分相像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