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咸鱼 第26章 识魂

她自觉不该多嘴，可却忍不住想问，在他梦里看到的那位姑娘似乎成了她的阴影，她克制不住地犯别扭。

“没有别人。”萧晏倏地笑开，亲昵且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有别人，只有你。

秦渝反而不自在，低着头撇撇嘴，不动声色往另一边挪了几步。

一阵相顾无言。

天边忽而一声清啸，秦渝惊喜抬眸，只见一道道金色的弧线直冲天际，于漆黑的夜幕上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花簇。

一时间，夜空亮如白昼，烟火闪烁犹如星辰坠落。

“好美啊。”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是啊，很美。”萧晏垂眸看着她，眸光一如星辰般温柔。

耀眼的光芒不断刺激着瞳孔，爆裂声不绝于耳。秦渝蓦地涌上一股剧烈的恐惧，脑海中陌生的片段杂乱无章地翻腾着，她莫名喘不上气，下意识捂住耳朵，紧闭着双眼，蹲在地上急促喘息。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想……”她颤着声音一遍遍呢喃，试图让自己冷静。

她没注意到，自己空无一物的脸上正隐隐现出五官。

“小渝？小渝！”

顾不得欢喜，萧晏察觉到她的反常，轻晃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唤着。

可秦渝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面是绚烂的烟火，一面是哭天抢地的流民，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凭地而起，将他们割裂成对立的两面，而她就站在裂缝中央，直直坠入深渊底部。

燎原的战火，紧闭的城门，半朽的白骨……

门开了，流民蜂拥而入，兵马疾驰而去。

领兵的那人身披银甲，马尾高束。寒风猎猎，他昂然端坐于战马之上，凛然挺拔，如天神降临。

他的面容隐在光里，她看不清楚，却觉得亲切。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不起来，脑海几乎被血色占满。有人倒在血泊里，一个又一个人，连她自己都浑身浴血。

腰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秦渝再也忍不住，咬着手掌滚下泪来：“疼……好疼……”

“哪里疼……小渝，哪里疼？”萧晏无措地问着，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她，只能手忙脚乱地从怀里翻固心石。

秦渝依旧喊着疼，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魂体弓成虾米状，半个手掌都几乎被她咬在嘴里。

与凡人不同，鬼的魂体就像是一团水，能轻易恢复原状，更能轻易被打碎。

人不能咬断自己的手，但鬼可以。她疼得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若不加制止，可能真的会将自己的整只手啃掉。

萧晏将固心石挂在她脖颈，趁着她意识短暂清醒，攥着她的手腕往外抽：“小渝，别咬自己，别咬……”

他按着她的背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冰凉的魂体颤抖到近乎抽搐，恨不能替她承受。

“疼……腰好疼……”

疼痛不减反增，秦渝连抽泣的力气都没有，她无处发泄，只能偏头咬上他的肩膀。

“嘶——”刺痛传来，萧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么疼啊。

血腥味透过布料渗入鼻腔，秦渝贪婪地伸出舌尖，像饥肠辘辘的小兽一样隔着衣服舔食，内心嗜血的**几乎抑制不住，魂体也渐渐闪烁起红光。

“继续咬……吃了他……”

“永坠地狱吧……”

怂恿的声音在脑中无限回响，她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昏沉，眼前也只剩下一片血色。

不，她不要变成厉鬼！

秦渝拼命挣扎，却被黑暗吞噬更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黑气缭绕的怪物一步步接管自己的魂体。

“顺从我，就是顺从你自己。”那怪物闪身化作藤蔓将她紧紧圈住，一开口，声音竟同她一般无二。

这是她自己的恶念吗？秦渝如是想着，眼皮越来越沉。

系统见情况不妙，忙焦急呼唤：“宿主醒醒，醒醒啊！”

主人没有给它设置随机应变的功能，它不会唤醒宿住啊。要是任务失败，主人一定会狠狠责罚它的。

系统不由上蹿下跳，紧急对秦渝实施电击。

疼痛确实使消散的意识暂时凝聚，秦渝轻哼一声，虚弱地呻吟。

恍惚中，唇上突然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香甜如涓涓细流般沁入口腔，她下意识吞咽，贝齿微微用力。

“唔……”

耳畔传来一声痛呼，秦渝一顿，颤着羽睫费力地睁开眼。只见萧晏背对漫天烟火，满目担忧地看着她，唇上还有一点朱红。

人比花娇。

若是还有力气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夸他。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声音好像有些抖，不确定，应该是她听错了。

秦渝靠在他怀里闭眼缓了几息，才攒起些力气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方才不太清醒，现在仔细看，她竟发现萧晏的脸色惨白一片，不由有气无力地打趣：“脸这么白，你被吸阳气啦？”

此话一出，她竟见萧晏猛地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红晕。

真是见鬼，秦渝轻笑着暗叹。

瞥见他唇角渗血的伤口，她不免又板起脸数落：“让你不多喝水，嘴唇干裂了吧。”

萧晏轻咳一声，抿唇舔去朱红的血珠，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分外哀怨。

秦渝不明所以，也抽不出力气细想，便当是他眼睛抽风。

被他抱着很别扭，但她浑身都疼得很，实在不想动弹，就暂时维持这个亲密又古怪的姿势。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远处烟火升腾，隐约还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庆贺声，可她只觉悲凉。

“萧晏，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她慢吞吞开口。

萧晏呼吸一窒息，搂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

“想起什么了？”他涩声问。

“我是在除夕夜死的，”她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是腰斩呢，我生前应该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只有坏人才应该被腰斩……”

她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到最后却是哽咽，咬着手背掉眼泪。

怀里压抑的抽泣声阵阵敲打着耳膜，萧晏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任由冷风像刀子一样从伤口涌入，再将完好的血肉划得伤痕累累。

“可是好疼啊……我到底做什么了……”

她委屈到了极点，但又生怕自己曾经真的做过什么祸害人的事，连控诉都不敢大声。除此之外，她没有半点有关生前的记忆，茫然又无助，像是流落孤岛的人。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萧晏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抽出她的手，将自己的手背送到她嘴边，“我们小渝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比任何人都好。”

她会为灾民舌战群儒，会冒死护送兵符，甚至会……坦然赴死。

分明是他莽撞无能，都是他的错啊。

眼底涌上痛色，萧晏有些狼狈地合上眼，埋首在她颈侧，感受着那沁骨的冰凉才终于生出些失而复得的喜悦。

总算是找到她了，这次，他定不会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秦渝被他蹭的发痒，轻微扭了扭身子，有些不自在。

“萧晏，你今天有点奇怪。”她轻声道。

他们今天似乎太过亲昵了，这样不对。

“有吗？”萧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缓缓抬起头，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声哄着，“你感觉错了，先睡会儿吧。”

“哦。”秦渝确实疲倦，依眼合上眼帘，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她没看到萧晏通红的眼眶和凝在她身上的饱含眷恋的眸子。

确定秦渝睡熟之后，萧晏才小心翼翼将她打横抱起，缓步走下高楼。

漫天烟火已然谢幕，宛如昙花脆弱易逝。

他刚走到寝殿门口，便遇上神色焦急的仲能。其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气，显然已等候多时。

“她——”瞧见秦渝清晰的五官，仲能不由惊异地想要开口，却被萧晏一个眼神喝止，只能等着他把她安顿妥当。

“我在国师殿感应到你这边有异动，她是不是想起来了？”萧晏一走出门，仲能就就急切询问。

萧晏摇头，语气复杂：“只记起来一些片段，是我的问题。”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用受那些罪。

“能想起来一点就是好兆头，总有一日她会恢复所有记忆的，”仲能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忽而想起什么，他担忧问道，“没出什么意外吧？”

除夕也算是秦渝忌日，她又身处故地，面对旧人，很难不会识魂。

他最近事多，一不小心忙忘了，才没顾上东宫。

不过，看他们两个安然无恙的，应该是没出问题。仲能如是想着，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萧晏脸色苍白非常。

他不由大惊，抬手搭上萧晏手腕。感受到指尖之下微弱的颤动，他凛眉怒骂：“你不要命啦！你自己气运薄得像纸一样，有多少阳气够她吸的！”

疯子，用气运来平复她的戾气，他简直是在消耗自己的阳寿！仲能气得恨不能将萧晏暴打一顿。

可萧晏却出奇地平静，语气理所当然：“当时事发紧急，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那你想把自己耗死吗？”仲能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我荣幸之至。”

没想好什么时候让女儿想起萧晏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