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咸鱼 第1章 系统

暮霭低垂，星光稀疏，浓墨笼罩天际，黑沉沉的夜让本就阴森的乱葬岗更显恐怖。

秦渝倒挂在枝头试图吓唬寥寥无几路过的行人，可惜他们根本看不见她，就算能看见，也只能捕捉到一团灰雾，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她是一只鬼，一只在人间游荡了很久的鬼，久到她已记不清时日，记不清自己来自何方，甚至没有了形态。

她只记得自己叫秦渝。

她常想阎王爷是不是也会偷懒，不然怎么会一直不抓她入轮回。

“咕噜噜——”肚子里传来声响，她饿了。没有香火供奉，鬼也会饿。不过她是一只好鬼，只会蹭饭，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有没有家鬼能分我一口饭呀？”她仰天大喊。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她一回头，有饭的鬼都不见了踪影。

她蹭饭太多回，周围的鬼都怕了。

“唉，世风日下，鬼心不古啊。”秦渝叹了口气，朝一个方向飘去。不远处有个土地庙，土地公公人不错，应该会分她口饭吃。

到了地方，她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就往里面飘去，还没跨过门槛，庙里涌出一阵大风，将她猛地掀翻在地。

里面传来土地公气急败坏的怒吼：“今天没有饭，快走！”

唉，连神仙都被她蹭急眼了。

秦渝默默闭上眼，躺平，她没力气飘了，或许她将成为这世上第一只被饿死的鬼。昏昏沉沉之时，脑海里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叮！黑心系统绑定成功。”

秦渝不理，依旧躺着。

那声音继续传来：“现为您发放任务——接近当朝太子萧晏。”

秦渝这才确定自己不是饿昏头幻听了，她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东西？出来！”

一个黑色团子状的虚影出现在她眼前：“宿主您好，黑心1号为您服务，完成任务有奖励哦。”

“能给饭吗？能给钱吗？能给房子吗？”秦渝发出灵魂三连问。

“不能，”黑团子左右摇晃几下，诱惑道，“可以让您起死回生哦。”

“不干，”秦渝再次躺平，“做鬼挺好的，懒得再活了。”

“不完成任务，您将被扼杀哦。”黑团子威胁道。

“随便。”秦渝不以为然，杀了她正好，不用饿肚子。

“即将对您进行电击，倒计时5、4、3、2、1。“

“啊啊啊——”黑团子话音刚落，秦渝就感觉一阵剧烈的电流穿过她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足矣刺透灵魂的剧痛。

疼痛让秦渝弓着身子蜷缩成虾米状。良久，她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黑烟。她不怕死，但怕疼。

“算你狠！”她低骂一声，按着系统的指示向皇宫飘去。

通过系统，她了解到这萧晏乃先皇后所生。先皇后生产时伤了身子，不久便香消玉殒。因此萧晏虽贵为太子，但极不受宠，甚至皇帝隐隐有废储的想法。

而且萧晏性情阴郁，残暴无比，朝中大臣对他也颇有微词。

秦渝暗叹一声：原来是个人嫌狗厌的可怜蛋呀！

她飘了不久，就看到眼前呈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汉白玉发出温润的光芒。

凉风掠过，惊起一片寒鸦。秦渝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这里阴气太重，一定有不少大鬼。

“小黑，萧晏在哪儿啊？”

“报告宿主，黑心1号感应到目标在您东北方。”

在一条荒凉的宫道里，秦渝终于找到萧晏。他身形颀长，玄色锦袍上，四爪金蟒神色威严，仿佛随时会腾云而起。然而秦渝并没有关注这些，她看到他身上笼罩着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这是气运稀薄的表现。难怪她刚才找不到他的位置。

每个人身上的气运都各不相同，皇帝会有龙气，商人会有财气，善人有香气，恶人有臭气。鬼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气运，一些恶鬼也会吸食这些气运来增长修为。

按理来说，萧晏贵为储君，气运当旺于常人才对，可他身上的却低得离谱，真是奇怪。

不过，秦渝并没有过多纠结，她趴在墙头上看着萧晏来来回回地兜圈子。

气运稀薄的人，阳气就会低，容易被鬼纠缠。萧晏这样的，见鬼恐怕都是家常便饭。

就像现在，他就鬼打墙了。

秦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打算出手相助。鬼打墙是野鬼们捉弄人的手段，并不会伤及性命，就是会费些力气而已。

“咕噜——”她没吃饱的肚子又在抗议，直接暴露了她的位置。

萧晏猛地回头，目光如炬，语气不容置喙：“下来。”

“我不，”秦渝对这个害自己被迫打工的罪魁祸首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她不怕死地挑衅，“你上来呀！”

萧晏冷笑，双目微微眯起，散发出危险的讯号。他本就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此一来，眸子更显锐利深邃。

他反手从后腰抽出一把长约三尺，身嵌七枚铜钉的软剑来。

秦渝大惊，腿一软摔下墙，转眼间那剑就架在了她颈侧。

“带孤出去，否则杀了你。”

秦渝被那剑的剑气震得头昏眼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被萧晏干掉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完成什么狗屁任务？

系统检测到秦渝的小心思，适时警告：“任务期间，黑心1号会保障宿主的人身安全，请积极完成任务，否则将会对您进行电击呦。”

“滚。”秦渝气骂。

萧晏闻言，举剑朝她砍来。

“哎！”秦渝手忙脚乱，堪堪躲过，她欲哭无泪，“你有青锋七星剑，怕什么鬼打墙呀？”

钟馗老爷的法器，可是他们这些鬼怪的克星。一柄宝剑在手，四方妖鬼皆走。这萧晏莫不是个傻的。

萧晏不语，只持剑指着她。秦渝魂体生疼，妥协道：“我试试。”

鬼也分三六九等，一些修为高的大鬼设的障眼法不止人破不了，小鬼也破不了。一个时辰后，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停留在原地。

眼见萧晏脸拉得越来越长，秦渝赶忙求饶：“真不是我不想带您出去，对面修为比我高，我也没办法。”

“既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别别别，”秦渝都快给他跪下了，“有办法！你让我想想。”

她抱着脑袋苦思冥想了片刻，贼兮兮地凑道萧晏身边，问：“您是童子吗？”

眼前寒光一闪，七星剑直接劈过她的魂体。幸亏有系统的保护机制，她才不至于消散。可神器的威力岂是她这种小鬼能承受的，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忍着剧痛，气极反笑。

好极了，一个两个的都来威胁她，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做条咸鱼，凭什么不放过她！

秦渝脾气上来，破罐子破摔道：“来来来，不是想砍我吗，砍呀！”

“警告！警告……”

“滚蛋！”秦渝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系统识时务地缩到一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恢复了些力气，秦渝坐起来，仰头看着萧晏：“把你困住的那只鬼，你认识吧，是亲戚还是朋友啊？”

她不傻，仔细想想便能猜出其中的端倪。萧晏宁可威胁她，也不愿伤害对方，他们之间必然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她没想着等萧晏答复，自顾自说着：“这么着急出去，有急事吧。想出去就要有童子尿，没有就没办法。别拿个破剑就把自己当钟馗，我不吃你这一套。”

萧晏没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年会被一只鬼骂得哑口无言，他怔了片刻，语气稍有缓和：“童子……这法子太过不雅，你换一个。”

秦渝轻哼一声，傲娇地别过头，不理会他。

萧晏气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再客气些：“孤请你换个法子。”

“这还差不多，”秦渝悠哉悠哉地拍拍手起身，背着手故作高深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你呢，左转十圈，右转十圈，最后咬破舌尖，将血朝前吐去，便可找到出口。”

萧晏嘴角一抽：“当真？”

秦渝自信地点点头，并贴心提醒：“必须转够圈数，不然不灵的。”

“若是不奏效，孤便砍了你。”萧晏撂下句狠话就开始了动作。看着他晕头转向，秦渝忍俊不禁，转圈是她胡说的，谁让他拿剑劈她，她到现在都还疼着。

萧晏做完所有步骤，周围的环境果然发生变化，横亘面前的高墙逐渐消散，显露出原本的宫道。他疾步向前奔去，秦渝紧随其后。

她跟着他来到一处没有牌匾的宫殿，殿内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深秋时节依旧繁花似锦，落英缤纷，足以显出殿主人所享的无尽荣宠。

但是，她能感受到这里没有人气。

她进到内室，只见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上的妇人雍容华贵，温婉慈爱，容貌与萧晏有五分相似。

秦渝想，这大概就是先皇后了吧。

画像下方摆着香炉等一应拜祭的物件，萧晏却不拿，只一言不发，面对着画像负手而立。

秦渝在他身后飘着，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孤寂，浓重的，压抑的，铺天盖地而来，让鬼窒息。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飘到外面，坐在门槛上打盹。

夜幕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宫墙外，竹梆子敲了五响，打更人嘹亮的报更声随之穿到耳边。

萧晏这才匆匆从殿内出来，秦渝惊醒，一路尾随他进入东宫。

宫人们已经开始洒扫，他们似乎很惧怕萧晏，在他经过时皆屏息凝神跪伏于地，战战兢兢不敢多发一眼，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萧晏对此置若罔闻，径直越过他们，独自回到寝宫。

他的寝宫同他的人一样，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偌大的屋子，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但胜在华贵，一应器具都是顶顶好的。

紫玉珊瑚屏风榻、青铜螺纹瓶、芙蓉白玉杯……

秦渝左摸摸右瞧瞧，眼馋不已。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萧晏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渝白了他一眼，飘到他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翻滚：“我也想走，可是小黑不让。”

“小黑是谁？”

“嗯……”秦渝顿了顿，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看他，“你可以理解为神仙，反正我不照做它就会电我。你要是不高兴，想收了我，就动作麻利点，别让我受什么罪。”

她语气无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幅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任由萧晏怒火翻腾。

殿外突然一阵嘈杂，叮叮当当的还有兵刃相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