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脉Ⅱ—师门 第7章 Chapter 7.玉龙雪山案（7）

有的人，你明明知道他的初心是好的，但时间久了，你会熟视无睹，甚至觉得他对你来说本身是一种束缚。有的人，他平日里对你不温不火，甚至称得上漠然，但当他突然给你一点点温暖的时候，你就会感激涕零，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吧。人性本贱，尤我最甚。哥哥陪着我二十四年，我讨厌他管着我，可每次遇到事情，又忍不住想去依靠他。如果刚刚尹曦涵说那人是哥哥，我肯定又得抓狂，何来感动。但是靳函不同，他是我的同学、室友，我分外珍惜那份不远千里来相会的情谊，甚至有些羡慕打小就与他熟识的苏祁。所以，哪怕他突如其来的一点点关怀，都会让我受宠若惊，如获至宝。这么想着，我觉得自己真是贱的要命。

“曦晨，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咱们得下去看看。”在我愣神的时候，尹曦涵瞄着下面的悬崖，突然改变了注意。

“你也觉得，那艺术冰雕很可能来自下面的天然冰层？”我挑眉问她。

她点了点头。既然与她意见达成了一致，我在冰层上钉了安全锥，准备下去。

“我先？”她望向我说。

“OK！”我示意她先下。

我们两个下去的时候倒是一路很顺利，但下到底部才发现我们是在一个坑里，四面都是冰崖，最低的一面在下坡的位置，也得五六米高的样子。

“看来，要出去，咱们得原路返回，只是我怕固定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脱落。来的路上我看过天气预报，下午过会儿有暴风雪，到时候如果没有等到及时的救援，咱俩就得冻死在这里。”我又仰头望了望，觉得冰崖要跌过来的节奏。

“你怕死吗？”她有些突兀的问我。

“敢进MNC的人都是疯子，怕什么死？”我笑一声，摘了眼镜，喝两口冷空气。觉得难得的神清气爽。

“看把你说的伟大的？还不是因为跟了老魏，你没得选，就像我跟了老莫一样。”她说着也摘了眼镜，神色有些黯然。

她说的没错，以前没有上研究生那会儿，听说老魏如何如何厉害，所以大家挤破头的往他门里钻，钻不进去就转向老莫。总之，他俩在我们L大可是风云人物，能做他们的学生，那可是祖上积德，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进了他们的门才会知道，我们真的和其他老师的研究生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潜心做学术，而我们不同。实践就实践吧，学术也不能落下，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就是不睡觉也得把每周两篇的外文文献给研究透了，然后亲自找老魏汇报。遇上他实在没空，就找博士师兄们，他们比老头子更严苛。在那种高压的环境下，大家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但是已经进了那扇门，就像曦涵说的，我们没得选，只能拼命往前走。从那俩老头门里出去的，进不了安全局等高大上的机构，自己出去都觉得丢人。我们男生可能抗压能力稍微好一点，但好多女生就不行了，得抑郁症自杀的都有。但那丝毫改变不了俩老头子在大学里炙手可热的程度。

“曦涵，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毕业了，老莫没有逼着让你读博吧？”

“可咱们已经进了安全局，不读博也不行啊！”

“你先别想那么多，实在不想读，就别勉强自己。”

“别的我都已经不敢考虑了，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论文能不能过审的问题？要是过不了，那我真成了他门里最大的笑话。”

“别担心，肯定能过。”

她摇了摇头告诉我，当时她的论文在老莫那儿没过。后来是她在交稿前夕让她师兄改了两遍，老莫勉强才让她交的。还给她说让她做好不过审的准备。

别人送外审论文送三份，都是送给高校。但我们进了安全局的，必须有一份送到MNM的科创组。那里面的前辈们是出了名的挑剔，一个不高兴，就给你C回来了。一想起这些，我也有些心烦意乱。我的三份外审还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先别多想了，干活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我们两个人沿着那坑底转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处人为动过的痕迹。

“曦晨，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下来的地方，那整块冰面，颜色跟其他地方有点不一样。”曦涵回头望着那数丈高的冰崖，若有所思。

我回头看一眼十几米开外的数丈冰崖，除了觉得它可能会倒过来之外，并没有觉得颜色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只能回了她一句“你可能眼花了。”

“也许吧！”她点了点头。

“丫头，听过雪盲吗？别一直盯着一处看，不然过会儿那冰崖很可能就变成“红色”了。把眼镜戴上吧！”我边徒手挖雪边开口提醒她。

她倒是没那么听话，并没有戴眼镜，而是开口讽刺我：“大哥，你是准备用手抛开这儿好几十吨的雪，看看到底有什么人工的痕迹？”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有一双机械手才行。”我笑一声，抬手抓一把雪，摸到了她脸上。

“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啊？”她也抓一把雪，直接从我领口灌了下去，冰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是剪刀手爱德华，呦呦呦！”我说着胡乱挥舞着手臂，抛的满地的雪花乱飞。

“幼稚！”她很不屑地瞪我一眼，接着我们两个同时目瞪口呆，因为我们站的位置在慢慢下沉。与此同时，只见那数丈冰崖缓缓朝右挪动，钻到了那登山者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底下去，挪出一个大约三米来宽的“一线天”来。

“真是撞了狗屎运。”我低头看一眼我和尹曦涵站的位置，沉下去了大约半米的高度。也就是说，我俩刚好站到了开门的机关上。而先前看到的人工痕迹，大概就是修这开关的时候造成的。

“爱德华，那咱们进去看看吧？”尹曦涵看一眼我，露出一个戏谑的笑。

“OK，kim,let’s go!”我耸了耸肩，拉了她，奔进了那一线天，临进去将腕表仍在了门口，若有万一，我想靳函肯定能找到我。

进去之后先是一块人工凿出来的空地，至少有400平方米，接着又是一道门，现代化铝合金电动门，门上是看起来是很复杂的人脸和指纹识别器。但，最中间那个人脸识别器的右上角闪着银光的一串字母“MNM R&D Center”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串字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尹意涵也应该是注意到它了，她伸着指头在那上面摸了摸，若有所思道：“MNM什么什么中心？难道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R and 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研发中心。”我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很有可能。”尹曦涵点了点头。

我抬头望了望，又回头望了望从一线天照进来的光，有点刺眼。我抬手挡了挡，点头：“在这么高的海拔，如此隐秘又高逼格，应该是**不离十了，只是自己人又死在自己大门外不到两公里的地方，这就有点意思了。”

“你是说起了内讧？”曦涵抽了抽面皮，脸色不是很好。

“说不准！”我咬了咬手指。

以前偷听叔叔和婶婶吵架的时候，知道一点，MNM所有的事情都是最高机密，如今我和这傻丫头阴差阳错的闯了进来，那指不定明天尸体就在两公里外的冰雕里了。想到这里，我瞄一眼右上角的摄像头，抬手一枪送它见了阎王，然后拉着曦涵，转身就是一顿狂奔。

我们刚奔出来，一线天就关上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她原路往上爬。

“曦晨，我们跑什么呀？”那丫头爬上来之后喘着粗气问。

“你见过MNM的科学家吗？公开报道了的有几个？我们不跑难道等着被灭口啊？”我说着已经收完了绳子，带着她继续往高爬，绕开了那个大冰坑，然后找了个坡度合适，很可能能一路能滚到玉龙山脚下的坡，问她：“敢吗？”

“滚下去？”她瞪大了眼睛问我。

“不然呢？只有那样速度最快。摔雪里不疼的。”我说。

“也可能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是悬崖。”她抽了抽嘴角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可不想过永不见天日的生活。”

“好吧，我也不想。”她说着直接搂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们滚了多久，只是一路确实没有悬崖也没有冰疙瘩，一路滚了大约5-6公里的样子。因为坡度变缓，我们停了下来。

“还可以这样干，不留任何痕迹。”曦涵抬头望一眼我们滚下来的路线，已经被风吹起的雪渣掩埋了。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觉得凶手的逃离路线应该跟我们差不多，至于那个冰雕，也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到案发现场的。”

“那找找吧，既然咱们能在这儿停下，这儿风又小，指不定会留下痕迹。”

“OK！”

我们边找边闲聊，曦涵突然问我：“你不逃了？不怕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寒冷使我清醒。”我哈一口白雾，“我想了想，光一个MNC就够咱俩喝两壶的，更不用说MNM一声令下了。”

“所以呢？”

“找到凶手，将功补过，签卖身契。”

曦涵听完我的十二字箴言，思忖片刻说：“确实，咱们已经是安全局的人了，也算是他们MNM的人，我想他们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那赶紧找找，不行再往下走。”

“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在一处雪缝里找到一角压缩饼干包装的皮，只是很可怜，只有一角。

“这有什么用？太小了。”曦涵有些嫌弃道。

“正因为小，才会落到我们手里。”我如获至宝似的将那东西收到了自封袋里装好。

“照你这么说，凶手心思很缜密。”曦涵眉头紧锁着，低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山下，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不缜密能想到用这种方式逃离？”我叹息一声，补充道，“他一定来过这边很多次，将整个南坡都摸熟了。”

“也是，咱俩是穷途末路。可凶手不是，没有凶手会杀完人，然后连自己也搞死。”曦涵拿出压缩饼干，咬一口递给我。低头看一眼刚刚脱掉手套扯包装的手，又后知后觉道：“果然是能进MNC的人，简直让别人的心长在自己身上。”

我挑了挑眉，接了她递过来的饼干，默默地笑了笑。这里已经快到山下了，气温不是很低，感觉比那会儿好多了。

“说句实话，当初实践，你能进MNC的时候我还不忿过很久。那时候我就想，像你这样的小白脸，细皮嫩肉，要不是仗着老魏和你那叔叔婶婶，怎么可能进得了MNC。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你确实还是传说中的那个犯罪天才，能将罪犯的心理模拟的跟自己的一样。”

“多谢女侠谬赞。”我笑一声，将自己喝了一口的水递给她，“我刚可没嫌弃你吃剩的，希望你也不嫌弃。”

她接了水，抿一口笑道：“前路未知，节约我还是懂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