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伤口,即便是结痂了,但遇上了阴天,还是会疼。
——云清寒
师姐炖了鱼汤,做了抓饭,炒了一盘油麦菜。虽然开起来是奇奇怪怪的搭配,但条件所限,大家吃的很香。
哥哥依旧不理大师兄,两位病人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所以,整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大家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吃完了饭,我、清寒师兄,蒙汀师兄、大师兄、哥哥五个人很默契的按照计划出门查基地爆炸的事情,师姐留守。
我们先去找了情报系统的谢迎,他是舅舅的暗线,舅舅说他会帮我们。
我对谢迎的了解只停留在纸质材料层面,按照资料显示,此人入行颇早,十一岁就混迹MNM情报系统了,属于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用舅舅的话说就是,他们当时都做梦想进入MNC的时候,人家已经在MNC的食堂吃吃了八年的免费早餐。
后来因为清洗行动伤了好多人的心,许多人为了明哲保身,要么隐姓埋名,不知所踪,要么主动请缨,远走他乡。谢迎属于后者。
据说,当时费卓然师叔出事之后,他跪在MNM的英雄碑前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次日一早便离开了金城,去了A国,一待就是十六年。
前几年人事变动,高层说尽了好话才将他调了回来,但他依旧不愿回金城,宁愿呆在远在沁城北边的戈壁里。
戈壁滩里除了遍地烂石头,便是动不动吹得人都站不稳的大风。我着实想不出那荒无人烟、鸟不拉屎之地有什么好。唯一能作为解释的便是:知己惨死,人间无意。所以,他便索性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躲了起来。
“怦—”随着一声巨响,车子突然方向失灵,在它翻之前,清寒师兄稳住了方向,踩死了刹车,车子一阵剧烈晃动,才算平安落地。
“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清寒师兄拍了拍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为了帮师兄,抬手拧了一把方向盘。
“哦——”我干巴巴的应一声,拉开车门下车。
“牛皮糖越来越会照顾人了。”蒙汀师兄说。
清寒师兄:“反应比我还快,真不知道是他精神过敏,还是我老年痴呆。”
费杰:“他长大了,是好事。说明咱们教的好。”
哥哥:“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一毕业就有这样的反应力?”
大师兄给哥哥怼了,便没了下文。
我听着车窗里传出来的对话,心情有些沉重。我想着快点长大,快点有能力保护他们,可我过多的“长大”标志似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中负担。
“师兄,车胎好像爆了。”我转了一圈,本想从后备箱取东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一想到他们刚才的话,便挪到窗口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好像?到现在连爆胎应急处置都不会吗?给你怎么教的?全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大师兄推门下车,将从哥哥那儿受来的气全发到了我身上,“就你这种反应能力,遇上紧急情况,早死了千百回了。”他说着一把拨开我,去车后取东西。
“对不起!”我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委屈。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到底该怎么样,才不至于让他们焦虑。
“没事,喝口水,休息休息!”清寒师兄下车,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半瓶水。那水他已经喝过了,瓶口还有他留下的口水。
“怎么?才跟阿杰同床共枕了几天就开始嫌弃我的口水了?”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清寒师兄突然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一时间尴尬异常。他要是不说,我都快忘了跟大师兄一起卧底的事情。我之所以没有接,是觉得蒙汀师兄在,以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我还是注意点为好。
“不喝给我,”蒙汀师兄果然跳下车,接了那半瓶水,然后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扳手!”大师兄脾气暴躁症又犯了,声音很大。
我忙弯腰捡了扳手向他。
“你和清寒师兄他们徒步去找谢前辈,我来伺候这祖宗就可以了。”哥哥先于他接过了扳手。
“哥——”
我有些担心哥哥,他和大师兄两个人之间在相互较劲,但要论狠,我觉得他玩不过大师兄。
“没事!”哥哥勾唇递给我一个暖煦的笑。
从小到大,他总是那么温柔又强大,每当我忧虑的时候,他总那样笑着安抚我,让我心安。
“走吧!”蒙汀师兄拉我一把,顺手递给我一瓶水,朝着我的脑门拍了一把,“没眼力劲儿!”
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是在给大师兄和哥哥制造机会。
走出老远之后,我才敢来口问清寒师兄他是不是故意将车开到砾石上扎破轮胎的。
他笑而不语。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但又看看师兄们的心思,方觉自己依旧菜鸟一只。
“你说阿杰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蒙汀师兄望着天地相接的地方,若有所思道。
风好大,吹得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我将脑袋缩在他俩身后,沉默着听他俩的谈话。
清寒师兄回头看了看我们离开的地方,已经远到基本看不见人影,他说:“师门那么多人已经为他的任性陪葬,我料他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蒙汀师兄皱眉道:“如果还有呢,你别忘了,他上次联合维拉谝你和曦晨师弟两个人屠杀同门的事情。”
“师弟,他是你一手培养,看着长成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不是吗?”清寒师兄叹息一声,拍了拍蒙汀师兄的肩,说的意味深长。
蒙汀师兄回头看了看,点头,没了后话。
我们三个人又徒步了大概四十分钟才找到舅舅说的那个地方。
放眼望去,空旷的戈壁滩上立着一座孤独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天脉—CID—006”。
“天脉计划006号情报基地。”蒙汀师兄自言自语道。
就一块石头,怕不是遗址吧?我心里暗想着,跟着两位师兄继续靠近石头。
等到了石碑跟前,清寒师兄抬手按了一下“C ID”的位置,我们脚下的砾石就突然动了,接着我们三个就掉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总之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快被摔碎了才停下。
“师弟是觉得地上趴着舒服?”清寒师兄那略带凉薄的声音从我头顶飘来,我抬头,便看到他伸向我的手,还有站在他身边,似笑非笑,等着看我笑话的蒙汀师兄。
“是挺不错。”我抓着他的手,借力起来,开口自嘲,“我刚还想,怕不是个遗址吧,好家伙,差点就将我变成遗体了。”
“咯咯——”我的话成功逗笑了两位师兄。
“是谁在那儿大声喧哗?”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飘来,我们回头,便看到了一个——嗯,长得有点可爱的小老头模样机器人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机器人到跟前之后,清寒师兄按了一下他的手心,接着警报就响了。
我这才借着警灯看清了周围,很现代化的建设,跟普通的火车站地下通道差不多,两边的墙上海报贴着“天脉计划,利在千秋。”
“走!有毒气。”清寒师兄说着给我和蒙汀师兄嘴里每人塞一粒药,然后拉起我俩,往回跑,去追机器人。
机器人见到我们说:“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我没忍住拍一把他的脑门道:“厉害屁,不知道老子的老相好专门研制化学药品吗?”
“你敢拍我。”
“我就拍你,矮冬瓜!”我说着又拍了它一下。
它这回倒是乖了,接着,我们右侧的墙体还是移动,一道门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
“这都行?”蒙汀师兄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
清寒师兄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我们师门的一个惯用小动作,居然会是“钥匙”。
“话说师弟你什么时候有老相好的?”蒙汀师兄也看一眼自己的手,八卦道。
“我就是随口说说,她帮过我很多回,一直想做我女朋友,只可惜正邪不两立。”我们跟着清寒师兄往门边走。
“就叶明岩的那小师妹?”
“就她,我总觉得欠她人情。”
“小子,感情和人情是两码事,你分清楚没有?”清寒师兄抽着嘴角问我。
似乎,还真没分清楚。我挠了挠额角,摇头。
“白雨曦同志,欢迎您!”就在我们三个准备找密码的时候,门倒是开了。
清寒师兄说应该是红外线,扫描到我的外形跟我母亲差不多,所以门才会开。
“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先进。”我不觉开口感叹。
里面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基本全是现代化的仪器和显示器。
我们转了一圈,倒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大概2000平方米的空间,居然空无一人。
就是我们心情平静,准备好好参观一下那些情报高端仪器的时候,显示屏后面一帮人的心情毫不平静。
“是队长吗?”
“还看不清脸。”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
“她怎么一点都没老?”
“难道传言是真的,当年她拿了那最后两管东西。”
“不可能!”
“就是,以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拿了就是拿了,怎会以全家性命做赌注,咬死说没有。”
“她身边的那俩不是云大哥和蒙大哥吗?”
“你疯了吧,他俩是我亲手埋的。”
“好了,都乱猜什么呢,那三个都是他们的小崽子。”随着门被推开,谢迎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
“谢组长!”
“都去负三层。”谢迎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出去。
“那您——”
“老规矩,我来对付。”谢迎拉了椅子坐下,一脸从容淡定。
等大家都走了,他才拉了麦过来,轻敲了两下说:“蒋曦晨,你一个人进来。”
我突然听到有人唤我,抬头便看到了摄像头,便问:“谢叔叔,是你吗?”
“右拐200米,白色铁门,进来。”他也没说自己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命令我去找他。
我点了点头,用眼神安抚一下两位师兄,然后前去赴约。
我进去的时候谢迎面朝屏幕站着,没有回头。
“谢叔叔您好!”我只能先开口打招呼。
他这才回头,背着手上下打量着我。
我也上下打量着他,他很清瘦,很精神,多情小眼睛,单眼皮,鹰钩鼻,凉薄唇,与谢岑有几分相似。如果猜的没错,他应该是谢岑的叔叔。
“本以为是个女娇娥,实则却是男儿身。”他打量完了,轻笑一声说。
我也不知他那是夸我还是损我,只能以退为进,沉默以对。
“曦晨呐,要是你妈妈活着,她看你跟她那么像,一定会很开心的。”他说着眼神飘忽,似乎真见到了故人。
“故人已去,叔叔何必再提。”我叹息一声,将本想问一些母亲情况的心思藏了起来。
不显山露水的强者才是真正的强者。眼前这位一上来就打感情牌,你却又不知他是敌是友的,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压力。
“故人频凋零,寒江月独明。”他叹息一声,拉开抽屉,递给我一个档案袋说,“有用的东西我都刻录到了光盘里,你拿回去仔细查。资料最后怎么处理,用不用我教你吧?”
“谢谢叔叔!”我接过档案袋,心里想,我舅舅也真是实力坑我,就取个光盘,用得着我师兄弟全出来吗?
“老白那人就是生性多疑,你也别怪他,他现在连我也是将信将疑。不过还好他多疑,不然早死了。”谢叔叔倒是像知我所想一般。
“车修不好的话你们准备走回去?”他又问我。
我愣了愣,也就是说,我们一进戈壁,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白队当年的心腹,不会报上去的,只要在沁城,你是安全的,放心去查。”
他给我吃了一剂定心丸。
我又千恩万谢之后才出来。
两位师兄见我没事才松了口气,因为进去时间比较久,所以他俩就差砸门去救我了。
我们从006基地出来之后又徒步往回走,已经到了夜里,寒风刺骨,我们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回到车爆胎的地方。
车灯亮着,大师兄在煮泡面,哥哥在拆饼干袋子,两人时不时地斗两句嘴,哥哥总会笑着柔柔地回大师兄,氛围难得的和谐安宁。
“发现没有,俊晨比以前更温柔了。”蒙汀师兄有感而发。
“不光是俊晨更温柔了,阿杰跟他在一起之后也变柔和不少。”清寒师兄说着笑了。
我也跟着他傻乐。
“菜头,你不觉得你哥很好哄吗?”蒙汀师兄用肘子戳了戳我说。
“其实大师兄那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肠不坏。”我笑一声说。
“你们蒋家人都这么好哄还是你跟他睡出了感情?”蒙汀师兄开口揶揄我。
“什么跟什么呀?”我回撞一下蒙汀师兄,“我那是拿命去护他,被你们说的跟玩笑似的。”
清寒师兄听到这里,瞪一眼蒙汀师兄说他不该拿那么大的事情开玩笑。就算是过去了,但当时那件事情,在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道伤疤,即便是结痂了,遇上阴天,还是会疼。
清寒师兄的那话之后,我们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