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合院沿着北边回廊往后,又套了个四合院。走过那段窄窄的爬满藤蔓的回廊,给人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四面还是成排的徽式青瓦白墙原木门窗厢房,院中偏南的厢房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草书写着“书房”二字,院中的荷花池占了几乎整个院落,池中荷花开的正艳,扑面给人一种难得的清凉感。维拉三步作两步的跨进了书房,朝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U盘插在了电脑上,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两个身影正吻的那舍难分,地点是在海边的一块礁石旁,时间就是5分钟之前。
老爷子静静的看着视频,没有说话。
维拉的目光一会儿在电脑上,一会儿又移到了老爷子身上,表情很是复杂。他见老爷子一直不说话,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少爷似乎真的爱上他了。”
老爷子拄着拐杖,叹息道:“其实我们昨天就应该看出来的,那孩子酒量不行,却一直护着天儿,都胃出血了,还在帮天儿挡酒。”老爷子说完起身走向窗前,望着荷花池中开的正艳的荷花说:“你看,论品相,多好看,真是可惜了。他要不是白家的人,我或许可以饶过他。”
老爷子说着,脑海中全是爆炸声和枪声,火海的尽头是一个人若隐若现的侧脸。“卓然!”老爷子喃喃自语一句。
维拉知道老爷子又想起那个年轻人了,于是默默地收了电脑。准备离开,临走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老爷子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是白家人?”
“跟白雨曦长得一模一样,不是白家人还能是谁?”老爷子提了提拐杖,捣地地面“吭吭”作响。
“也有可能是她的孩子。”维拉说。
“那就更不能放过!”
“老爷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维拉弓着身子,谦逊异常道。
“说。”
“当年夫人离开你,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况且你到如今都没弄清卓然是不是你的孩子。”
“她白战当年带着大哥离开我,我不怪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派卓然来杀我。她让我们费家兄弟离心、父子相残,我为什么还要对她仁慈?后来她控制不了卓然了,就派她的侄女白雨薇来,我永远都忘不了卓然为了我被子弹爆头的情形。”
“老爷子!”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与白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爱之深,恨之切。老爷子这么多年其实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只是他在找各种理由自己折腾自己罢了。这是维拉从自己的父亲那儿听来的。
维拉受过先进教育,打心底里也知道,其实当年老爷子就不该动那份情,因为,白战的真实身份是MNM的特工,本来是来剿灭他的。
当年白战将整个费家的经济搞垮之后,不知怎么说服了老爷子的大哥费海音,带着他一起出走了,丢下一个烂摊子给老爷子,从那之后,白家和费家的仇怨算是结下了。老爷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黑化,从一个简单的军火商,渐渐地转变成一个人人惧怕的大魔头。能够轻而易举地弄到MNM研发中心的资料,逼的MNM高层一次又一次组织围剿他。
其实,老爷子最终的目的就是引白家人来,然后一网打尽。可是如果真的那样了,他就开心了吗?维拉以为不然。尤其昨日见到那个跟白雨薇长得极像的少年的时候,老爷子眼中的光都是热的,传说跟当年看白战的时候一样。
“派人盯紧了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整什么幺蛾子出来。”老爷子指了指门口,示意维拉赶快去办。
“是!”维拉恭敬地点了点头,出了门。
老爷子当年对他的父亲有救命之恩,他家才会两代人都跟在老爷子身边。可是维拉有时候在想,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错了。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却双手沾满了人血,这一切与他受的教育似乎背道而驰。
人上了年纪总喜欢给自己留后路,所以,他背着老爷子在岛上藏了个人。也是一个少年,王亚楠手里的人,王亚楠的说辞是怕有人会对海天不利,才偷偷带来暗中保护海天的。他想着反正是为了老爷子的宝贝孙子,藏着就藏着呗。
维拉一路胡思乱想着便走到了厨房,他从厨房拿了些吃的,带着出了老爷子的宅子,走了两条街才到了自己的住处,是个不起眼的小院,但收拾的还算干净,两层的小楼孤零零地立在院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孤单。
那少年已经在他屋中了,见他进去一个匕首就甩了过来。他迅速侧身,匕首稳稳地扎在了门框上。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跟你说过,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容许,没人敢靠近。”
“那样最好!”少年坐回桌边,淡淡地说。
“俊晨,大热天,你穿这个不热吗?”维拉将盒子里的饭菜热了,端到桌上,这才提留了一下蒋俊晨的橄榄绿色斗篷问。
“不热。”蒋俊晨的话说的很简短。
“以后见朋友小心点,别跟昨晚一样夜不归宿。”维拉将饭推给蒋俊晨,示意他赶紧吃。
“昨晚我去的是少爷的保镖那里,白林,你认识的。”
“噢,看来你们家夫人真有手段呢,连少爷最放心的保镖都是她的人。”维拉探究地问一句。
蒋俊晨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扒饭。
维拉觉得没意思,于是引开话题说:“你今天偷偷跟了少爷半天,香艳场景看了不少吧?”
“嗯!”蒋俊晨依旧简单的回答。
“那你什么想法?你真觉得这个海岩配得上少爷?”
“配不上!”蒋俊晨总算多说了两个字。
“呵,真是难得。我还以为在你嘴里只能听到顺从的话。”维拉笑一声,接着嘀咕:“不过说来,少爷对那小子真是纵容的很,我看他对少爷上下其手,少爷也没表现出一点不悦。”
“无耻!”蒋俊晨低低的骂了一句。
“哈?”维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惊诧地望向蒋俊晨,然后就笑了,“你还会骂人呢?我也觉得那小子挺无耻的,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情。要不是少爷最后收住,我看他真什么都敢干。”
“海天无耻。”
“啊?”维拉又以为自己听错了。
“诱拐小孩。”蒋俊晨说着将嘴里的菜嚼的倍儿响,仿佛嘴里嚼着的是海天。
维拉抽着嘴角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惜字如金的家伙可能脑回路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或者说欣赏事物的角度跟自己是天差地别。
接着,屋里只剩下两人嚼饭的声音。
两个人吃了晚饭,各自沉默着洗漱睡觉。维拉听王亚楠说过,俊晨是个孤儿,名字都是她给取的,性格及其孤僻。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只要他不说话,俊晨就不会说话,简而言之,你可以认为他只是房间里具备呼吸系统的动物。维拉瞄着沉默躺在床里望着天花板的人,不觉默默的叹息一声,将空调调高了一点问:“晚上睡觉,这个温度可以吗?”
“嗯!”俊晨只从鼻孔里冒了一个音符出来,脸都没有转。
搭讪失败的维拉同志再一次觉得有些掉面子,于是干脆闭嘴睡了。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俊晨突然开口:“夫人把少爷交给我是怕他跟董事长落的一样的下场,所以我半夜得出去看看他,不会打扰你吧?”
维拉被突然在半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胸口才稳定住情绪。他开口埋怨道:“大哥,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不好意思!”俊晨双臂交叠枕在脑勺后,又恢复了他说话简短的模式。嘴里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态度。
“你是说你们董事长真是被人枪杀的?”
“嗯!”
“好吧,看来媒体有时候也是代表正义的,那你自己小心点,我给你说的怎么避开监控,你都记住了吧?”
“嗯!”
“你除了嗯,就不会说别的吗?”
“谢谢!”
“不客气!我是看在亚楠姐的面子。”维拉被气得不轻,跟这样的人说话真实费劲。他想着又跌回床里睡了过去。
我和大师兄从海边回来之后陪老爷子吃了晚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老爷子还说让海天多带我出去走走,领略领略岛上的风光。
从老爷子那儿回来之后我俩便洗漱一番歇下了,我从耳中拿出了隐形录音笔,录了一句:第二日,观察海岛环境,一切顺利,安然无恙。
大师兄翻着杂志,摇头笑我。
“笑什么?”我不满地瞪他一眼。
“你做那个有什么意义吗?我们一旦败了,那就是尸骨无存,你还指望谁为你做尸检,发现那东西?”
“我就是留个念想。”我说。
“牛皮糖,你也别这么丧,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哥也会想办法把你活着送出去。”他捏了捏我的脖颈,笑着安慰一句。
“今晚没见维拉,我心里有点不安,也不知道老白他们安全出去了没有。”
“放心吧,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我俩闲侃了一会儿大师兄便睡着了。我小心地从他手里拿掉了杂志,将毛巾被往上拉了拉,这才关灯躺下。
可能是精神太紧张的原因,我睡的不是很安稳,半夜的时候起风了,我便醒了。朦胧间看到我们床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揉了揉眼睛,只见那人缓缓地回头,抬指放在唇上做了个禁语的姿势。
“哥,你怎么来了?”看清了掩在斗篷下的眼睛之后,我低低地问。
“不该知道的最好别问。”他低声应一句,然后俯身在大师兄鼻尖上亲了亲,起身走了。
“我还能见到哥哥吗?”我又问。
他没有应,开门出去走了。夜色正浓,他的身影很快掩入夜色,不见了。我下地关了门,坐在地上想着他那个略带忧郁的眼神,心里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