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慕容复发起疯来,把茶花当作乱臣贼子砍得稀巴烂,若不是王语嫣死命阻拦,慕容复差点被王夫人让人做成了花肥。
可是不知为何,有了此番经历,这里也成了慕容复喜欢来的地方,以往王语嫣找不到他时,来这里便能看到他站在假山上挥斥方遒。
王语嫣看他这样,仍旧心有戚戚,痛心不已。
“表哥,这里没什么刺客,那是服侍我的丫鬟小茗。”
王语嫣伸手去拉他,却见他面色严肃,质问她“你跟刺客是一伙的?”
“不是,我怎么会害你呢?表哥,你看错了,刺客早被你斩杀剑下,我叫人拖走了。”
慕容复疯起得突然,但那一阵疯劲过去,也能很快平静下来。
“是吗?贼人窃国,朕不得不防。”
王语嫣靠近他,理一理他鬓边乱发,整一整他略有敞开的衣襟。
忽又听他说道:“我大燕复国不易,到如今才渐渐有所稳定,邻国虎视眈眈,朕心甚忧啊!朕想是时候完成先祖遗愿,吞辽灭宋,西除吐蕃,南并大理,你愿不愿意跟随朕,平定天下?”
他虽然神智不似从前清醒,但每每说到国家大事,神情语气总是郑而重之,恍惚间,仿佛又变回了俊雅的慕容复。
王语嫣像平时一样,顺着他,“我是你的皇后,自然跟你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治好他。
慕容复高兴地笑起来,将她搂在怀里,“朕就知道,你不会令朕失望的。”
但他说完之后,立即蹲在地上,左手捏着一株草,连根拔起,嘴里叱道:“灭掉大辽!”
右手拔起一株草,“灭掉大宋!”,紧接着又是两株草,“除掉吐蕃,并吞大理!朕做到了,做到了!”狂笑起来。
在他混沌的意识中,仿佛分拥天下的四国就如这四株野草一般,已被他轻易铲除,大燕已平定了天下,江山已彻底被慕容家并入囊中。
目视这一切的王语嫣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心疼。
其实,王语嫣自从将慕容复带回苏州之后,便着手找人寻了地方名医来治他。但是大夫诊脉之后,均说这是心病,世间无药可医。
王语嫣虽然知道他的病症根因是什么,但还是抱着万一治好的侥幸,找了大夫来看。
得到确切回音之后,她也只能细心照料他,至于治他一事,已是不抱任何希望。
后来,回到姑苏之后,前来找慕容复报仇的人太多,她一心看顾他的安危,对治疗他一事再无暇顾及。
眼下过了半年,王语嫣武功已成,寻仇之人也因忌惮她的存在,仇家不如从前那般来得这么多且勤了。
王语嫣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慕容复恢复如初。
如今,江湖上号称华佗再世的薛慕华薛神医,比起从前更是声名大噪。
慕容复此种症状,也只能找他试一试了。
打定主意,又找人打听薛神医的所在,王语嫣计划带着慕容复前去看诊。
但那时王语嫣还不曾想到婚礼一事,既然王夫人将婚礼拍板定向下,现在,也只好等办完婚礼才好出发。
很快就到婚礼当天。
慕容家自慕容复疯魔后,从前的名声渐渐没落,而他杀了包不同后,剩余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三人离他而去。
是以,慕容复这边已无什么亲朋好友能来参加婚礼。
大婚当天,没有宾客,只曼陀山庄的婢仆上下打点装扮新房,由王夫人主持,走了婚礼流程。
洞房花烛之夜,慕容复满怀喜悦挑开新娘盖头,王语嫣装扮美丽,娇羞地对他露出笑容。
慕容复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双手,“表妹,今晚是咱两的新婚之夜,我做了皇帝,而你终于成了我的皇后,人间至乐也,我没什么遗憾了。”
王语嫣也是欢喜得很,可还是恐他清醒之后怨她,便忐忑问道:“表哥,你娶我,会不会后悔?”
慕容复笑道:“不后悔,我早想完成祖上百年来的愿望后,就娶你为后,此刻终于成真,高兴都来不及。”
“那你喜不喜欢我?”
“自然是喜欢的,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怎么尽是问些傻问题?”
王语嫣略感放心,“得你亲口答复,我很高兴,我不问了。”
慕容复若此刻是清醒的,那她必更是欢喜无比,但即便他此刻不清醒,他也是她的心上人,能和他结为夫妻,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慕容复笑着抱她在怀,红烛闪动,两个相拥的人影投射在床帘上。
慕容复从小习武,身子本就强健,况且他从前一心复国,长至二十八岁也未曾近过女色,唯一亲近的姑娘就是王语嫣。
今夜是洞房花烛,于两人是重要时刻,各自本就心猿意马。
慕容复伸手抬起王语嫣的下巴,看她情意缠绵又带着羞涩的脸,低头吻下去,不再是浅尝辄止,带有些急迫热烈。
慕容复虽然心智还不清醒,但男子的本能还在。
他若是疯魔前的慕容复,只会更加克己。而此时的慕容复,比起从前少了杂念,更加不会伪装自己,因此欲念比清醒时更加露骨直白。
两人片刻不离,双双倒在床上,床帘被人随手放下,衣衫缠乱交叠,肌肤相亲。
极致的欢喜意动,竟也将慕容复拉回现实。
他恢复神智,瞧着身下嫁衣如火的王语嫣,她脸颊粉红,眼神羞怯地看着他。
慕容复想起了一切,包括复国谋划尽数落空,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离他而去,他被段誉打伤,还有他自己疯疯癫癫地说着登基的疯话。
一帧一帧,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略过。
慕容复忽地大喊一声,顾不上衣衫不整,跳下床去,推开门一口气跑到院子里。
心里的痛苦羞愧无以复加,抬起手,一掌往天灵盖上打去。
王语嫣觉出他不对劲,随意合拢衣襟就追出来,看他要自杀,忙从散乱的发髻上扯下一根簪子水平送出。
击中慕容复的麻穴。
看他手僵在头上,王语嫣跑过去,把他的手放下,然后怒极,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麻痹很快恢复,慕容复脸上多了个五指印。他愣愣地看着面前同样泪流满面的王语嫣。
痛苦道:“我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已经一败涂地,复国再无可能,我还杀了追随我多年,视我如兄弟的包不同。我成了疯子,丢尽了慕容家的脸。我不忠不义不孝,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王语嫣流着泪,又甩了他一巴掌。
“你遇到挫折,就只想以死了结吗?一次又一次,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慕容家祖先,怎么对得起假死十年助你成事的姑丈?”
“你生来又不是只有复国这一件事,完不成就要死,那你慕容家岂不绝在你手里了?大丈夫,当胸襟宽广,你怎么狭隘至此?人活着,就还有机会。一时的胜负荣辱算得了什么,轻易舍弃性命的人才是懦夫,即便死了也要受人耻笑。”
她的话,仿佛是第三个巴掌,一掌扇醒了慕容复。
他静默不语,红着眼望着她,眼里有不甘有痛苦,还夹杂着羞愧狼狈。
王语嫣抹了一把眼泪,盯着他,“你要是还想自杀,你杀一次我救一次,我绝不允许你就这么狼狈地死!”
一会儿之后,慕容复僵硬的背脊一点点放松下来,他前倾身体抱住王语嫣,下巴抵在她肩上,仍然不说一句话。
王语嫣这才松口气,抬手抱住他。
两人仅穿着单薄的寝衣,夜风微凉,站在院里半响,都冷了。
王语嫣松开他些许,柔声问“我刚才是不是打疼你了?”没等慕容复应声,她凑上去在他两侧脸颊各亲了一记。
非常轻柔,就像羽毛掠过。
她踮起脚尖,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表哥,我一时气极,下手重了,我向你赔不是。”
慕容复略微退后,与她对视,“这是你第一回打我,真是豪不留情。”
王语嫣紧张道:“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摇摇头,贴贴她的额头,“外面冷,我们进去。”说着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迈进屋子里去,从里闩门。
一路抱到大红喜床上。
慕容复笑着看她绯红的脸,“我们今日拜了堂,成了夫妻,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王语嫣局促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你刚才打疼我了,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王语嫣抬头看他脸上清晰的指印,顿时心疼又愧疚,伸手轻轻去触碰。
“表哥”
慕容复搂着她的腰身,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看着她沉默不语。
王语嫣不好意思地抬脸去亲他的脸,又是羽毛拂过一般。
被她亲一下,脸上的痛感就减轻一些。
王语嫣亲完左边,移到右边,又是轻轻地几下。
然后心念一转,往下偏些许位置,亲在他的嘴角。
慕容复心头一跳,思绪一乱,偏转脑袋,与她嘴唇严丝合缝接在一处。
此时的触感让他想起那日在菱湖与她的亲密,跟着喉咙一动,手往前一按,将人抱进怀里细密地亲吻。
慕容复此刻,竟生不起一丝一毫有关复国的念头,甚至抛开了一切。
他低喘着,浑身发烫,眼里只有娇媚动人的新娘,微不可闻地唤了她一声“表妹”。
然后俯身吻住她,随处辗转唇舌在她肌肤上留下点点吻痕,大红嫁衣随之被褪下。
烛影摇曳,婚服胡乱躺在地下,雕花大床床脚晃动,嘤泣喘息夹杂着温柔亲吻。
这一晚,事业从没顺过的慕容复,总归是尝到了努力就能有结果的美妙滋味。
王语嫣虽是初经人事,好在练武之后身子强健不少,这一晚,**一刻值千金实是一刻也没浪费。
两人尽情拥有彼此,最后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