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新唯带上背包,仅仅塞了几瓶水带上几件贴身衣服,就坐上车。
买了北景区、天池的票,靠着窗户,窥探着外边的世界。
文字中对画面描述的想象,是基于既有过去素材的再次构建。
画面里说山很险峻,是基于已经爬过山的想象。
比原来爬过最险峻的山还要高。
文字是多神奇的事情啊。
在不同人脑内,同样文字构建出不同画面。
作者和读者共同参与。
如果仅有人写下文字,而没有人解读、想象。
那文字本身本身就是没有完成的。
小时候被带着爬瀑布和山。
好像在这瞬间,世界、山川才真正站在在眼前。
原本只是课本上黑黢黢如同蚂蚁般攀爬的文字。
对山的想象,总是基于那时候的瀑布和山。
极目远眺,那远处,正是五台山。
不,不对。
在往前追溯一下。
是小时候爬商店上头的那个小山丘。
小手抓着一个又一个麦秆,被划的伤痕累累,站在小山丘上往对面看。
老旧相机拍照留下影像一般,灰蒙蒙的,对面是比这高得多的山。
门口运煤的大卡车夜里头呼啸着,睡在木板床上,黏腻腻的机油粘在绿色褥子上,蜷缩着身体,靠着墙壁,听着公路上来自远方的呼啸。
【30】
刘舒熄了火,周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到那时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爱。”
爱啊,爱啊。
总是在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爱啊,爱啊的。
仿佛没有了这个东西就活不下去。低头看看,胸口空洞洞往外留着血,多希望有个东西填补进去,哪怕会让孔洞更大。
时不时冷哼一声,关掉空调,拿起玻璃杯。
嘭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无奈挪动双腿,去厕所拿出扫把簸箕,拉开滑轨,清扫可能藏匿于深处,看不见的碎片。
照片如同蝴蝶般飞来。
【31】
已然是十月,新唯离开这座城市很久,久到记不清多少年。
被现实扼住喉咙无法喘息之际,收拾背包,去看长白山。
坐在前面的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书,温暖的阳光照进车厢内,午后正是疲惫时候,一旁中年男人闭上眼睛在打瞌睡,整个车厢昏昏沉沉。
和想象中不同,没有多少参与机会,只是买票,上车,所有舟途都被机械工具代劳,只是坐在车上睡觉,车一停,下来。
去天池需要换车。大坝上山有些危险,坐的是6人的小面包,副驾驶的男孩很开心,嘴里哼着歌。
下车后,冷风扑面。
洁白的雪被太阳光照射,闪闪发光。
旁边的女孩穿着好像COSPLSY的衣服,同行的伙伴拿出相机拍照。
天池啊,也就是一池子水。一池子在白雪皑皑中格格不入的蓝水。
山顶的这头围着铁栏杆,能拍到天池的范围仅有几百米,都挤满了人,一批人下车,拍照,上车离开,另一批人继续,就这样周而复始。
重重地呼口气,水蒸气逐渐蒸腾,升空。
新唯看到雪,想起过去。
那个北风肆虐的夜晚,元旦时分,孤零零的学校里头,只有她一个。
“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呢?你的妈妈呢?怎么不带你回家啊?”
小孩子无意踏入成人的世界,光着脚踩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32】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意外,那么多重逢,那么多心心念念。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童年的刘舒盯着远处升起的炊烟。
柳树,瓦房,巷口的奶牛,村子对面的铁道。这支撑起了童年的大体调子。
牧童遥指杏花村。一提到牛,总是联想起白斑遍布的奶牛。
木头搭建的铁轨,穿着拖鞋,在夕阳余晖下,蹲着身子去抓蚂蚱,随手塞进嘎嘎作响的塑料瓶里,带回家去喂猫。
猫乳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嗅嗅眼前绿油油的小家伙,张嘴,吞进去。
每次火车鸣笛,总是会抬头看,希望火车停下,希望有个人从车上下来。
伸出双手。
带我走。
后来直到火车下的枕木糠了,用红砖堆起的站点被拆除,野草如同肆虐的疾病般锈蚀铁道。
刘舒背上书包。
故乡,没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