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尼将自己那保养得当的帅脸皱成一团,委屈地发出灵魂质问:“你还没和我说上几句话呢,怎么一回家就要找你母亲?”
薛典楠挑眉:“你知道的,我们两个都是工作狂。”
“好吧,我的小工作狂,去楼上吧,西迪丝一直在等你。”罗德尼耷拉下眉毛,小声嘟囔:“这就算了,你还没给我带礼物。”
“怎么会呢。”薛典楠没提那个突兀在箱子里消失的听雷号微缩模型,“我这次买了些当地特产海鲜酱,稍晚时候准备为你亲手做一顿夜宵。”
“这还差不多。”罗德尼点头,拍了拍腿上被狗蹭上来的草屑,起身圈着薛典楠的肩膀往屋里走:“晚上我们可以来一场家庭烧烤晚宴,只有我们三个……”
管家卡拉将意犹未尽想要跟着薛典楠往屋子里走的几条狗交给其他人,为需要在庄园留宿工作的邬裕安排食宿,替还要回公司一趟的助理小珂安排车辆。
一切井然有序。
换好居家衣物的薛典楠推开了书房的们,果不其然地发现西迪丝争分夺秒地结束工作,想要快些处理完工作,与自己的孩子多多亲近。
但视频会议另一头的人却不愿随了西迪丝的意,语气慢吞吞,眼睛亮晶晶,急切地等待着某人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作为西迪丝的亲密合作伙伴,他们当然知道西迪丝膝下有一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孩子。
白天时他们就发现了西迪丝的异常:眼神变得格外柔和不说,还经常看表,即使生意上被合作方刁难压价也不生气,甚至还让了些无关痛痒的小利,只为能快些结束那漫长的口舌交锋。
能让西迪丝有如此表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儿子。
西迪丝的合作伙伴们彼此互通了消息,索性行了少许方便,让西迪丝能快些回到家——然后掐着时间在西迪丝到家后开始视频会议。
狗屎。
被迫进入书房加班的西迪丝在心底骂了句脏话,眼睛都在冒火,但还是强行提着像是被铅球坠着的嘴角,冷笑着与合作伙伴厮杀。
作为与薛典楠相处时间最久的几名人类之一,西迪丝对薛典楠感知能力不比罗德尼差,早早感知到薛典楠乘坐的飞机在庄园后院落地,并在心底推算她的孩子究竟何时能推开书房的门。
早在薛典楠小学毕业那年,西迪丝就将薛典楠的指纹与瞳孔记录了在自己的终端上,将自己的权限对她亲爱的宝贝全权开放。
因此,当薛典楠刷开房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西迪丝有些苦恼地皱着眉,面前的屏幕上是切割成几块的会议画面,每一个格子里都盛放着一张挂着慈祥笑容的脸。
“这些条款太严苛了,我们无法接受。”西迪丝说,格外柔弱,并在基础的会议记录之外新开了一条录屏。
你们几个老东西,好意思在喜欢的小辈面前欺负他的母亲?
薛典楠立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没有出现在画面中却制造出了些许响动,向众人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神明的眷顾之下,薛典楠身上的特殊光环顺着网络蔓延出更多触角。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商量嘛。”一位中年女性乐呵呵笑着开口,带起一片赞同之声。“你家的多叶光栅的质量我们都是认可的,大家还是要坐下来多聊聊……”
“是啊,是啊……”人们隔着网络探头探脑,却摸不到薛典楠的一片衣角
视频会议继续,西迪丝看着某人的那句“价格可以再提一提”的话被清晰记录,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情实感实感起来。
她向薛典楠递了个歉意的安抚眼神,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一坐,吃些新鲜水果,或者盖上小毯子小憩片刻,自己这边的工作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
让孩子久等的事实让西迪丝有些内疚,但在薛典楠的眼前与那群老伙计厮杀也让她获得了更多的成就感。
薛典楠对此并不在意。
他惬意地陷入了有着温暖蓬松小毯子的舒适沙发,带上耳机摸出手机,用现代社会丰富多彩的快节奏娱乐填充这一小段时光。
薛典楠很喜欢看那些速建类的全景视频,既能感受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畅快,还不用动脑。
适合放松和催眠。
工作中的西迪丝不放心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眼角眉梢的凌厉立刻化为慈祥,讲话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看得视频会议另一头的人们心中痒痒。
谁不想一偏头就看到讨人喜欢的薛典楠呢?
然而沙发并不在会议摄像头的取景范围内,西迪丝微笑着。
然而就在母子二人的安详氛围中,突兀跳出了一个串不和谐的声响。
“咚!”
“咚咚!”
“咕噜噜噜……”
“哗啦!”
声音的源头是一座被打理的很好的观景鱼缸,被嵌在西迪丝面前的书架里,一抬头就能看到。
它水质清澈,缸壁透亮,几条色彩鲜亮的观赏鱼拖曳着犹如丝绸般美丽的大尾巴在柔韧的翠绿海草间穿行,挤挤挨挨来到距薛典楠最近的角落,摆动中的鱼尾带起一串水泡。
美丽的观赏鱼一下下奋力撞着缸壁,发出咚咚的轻微声响。
从安全层面上考虑,有着大量纸质书籍与储存着重要信息的电子产品的书房中并不该出现盛满水的鱼缸。
西迪丝不喜欢养鱼,也不是为了作为的附庸风雅,而是发现了这些小生命除观赏外的便捷功用。
游鱼的脑袋里装不下更多,只会遵循着本能进食、繁衍……定位薛典楠。
不需要思考,它们感知薛典楠就像感知水温一样自然,热烈且执着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
薛典楠暂停了播放中的视频,摘掉耳机起身,避开会议摄像头的监控范围来到西迪丝办公桌的另一面,掀开了那座嵌入进书架里的鱼缸。
几滴水沿着打开的玻璃缸门滴在柔软的地毯上,侵染出几朵水痕。
不需要投喂食物,那些鱼儿就将自己的头探出了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眼里泛着诡异的光。
被人类多代选育出的观赏鱼有色彩鲜亮的鳞片,和仿若丝带般飘逸的尾鳍,着实美丽。
薛典楠伸出指尖,将探出水面的观赏鱼按入水面,入手冰凉。
“喜欢吗?”西迪丝终于摆脱了胡搅蛮缠的工作,结束了万恶的加班的工作,起身来到薛典楠的身边,伸出双臂紧紧拥抱着他。“要不要也试着养两条?”
从小到大,薛典楠的家人们都很喜欢用热情的拥抱来表达他们热烈的爱。
薛典楠合上了鱼缸门,伸出手回抱着西迪丝,手上残留的水迹沾湿了她背部的一小块昂贵布料。
西迪丝对此毫不在意,伸出双手捧着薛典楠的脸,急切亲吻着他的脸颊与额头。
“妈妈好想你。”西迪丝说,眼圈发红。
薛典楠配合着低下头:“我也思念着您,母亲。”
“不,阿萨。不是母亲,也不是您,是妈妈。”西迪丝怜惜地捧着薛典楠的脸。“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孩子,不要用这样生疏的语气和妈妈说话,好吗?”
“妈妈只想好好看着你,我的孩子。”西迪丝说。
背景音中,色彩鲜艳的观赏鱼仍旧在咚咚撞着缸壁。
薛典楠笑着重复先前的话:“我也很想你,妈妈。”他指尖上最后一滴水迹也在西迪丝的背部衣料上消失无踪。
西迪丝笑弯了眼睛,微微偏头,等待着薛典楠回吻她的脸颊。
薛典楠俯下身,西迪丝笑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眼前的孩子是她人生中最骄傲的成果之一。
这是她的孩子,只要在心中缓慢咀嚼着这几个字,西迪丝便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洋溢着幸福。
【这是她的孩子】
西迪丝再一次紧紧拥抱着薛典楠,怜爱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周末就在家陪着妈妈,好吗,我们谁也不去工作。”
“周末我会住在家里的。”薛典楠说,试图从西迪丝的怀里挣脱。“母、妈妈,我有事想和你坐下说。”
“你助理都和我说了。”西迪丝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拉着薛典楠在小沙发坐下。“是建立海军怀念纪念馆?还是泰川省矿区扶贫综艺的事?”
“是矿区扶贫综艺的事。”薛典楠眨眨眼,没有过多纠缠自己的助理为何要向自己的母亲汇报工作。“我要去参加。”
“阿萨,不是妈妈不支持你。”西迪丝拉着薛典楠的手,“妈妈只是想告诉你,扶贫可不是什么好沾手的工作,捐些钱就够了。”
“我想去。母亲,这话我只对您一个人说——我想要那个位置,但那个位置可不是讨人喜欢就能拿到选票的。”
薛典楠说:“矿区生态修复与经济再发展确实是个难事,但只要我能做好,泰川省的选票就全是我的。”
西迪丝笑了起来,她喜欢那个‘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的话,也没有再去纠正薛典楠的称呼问题。
“你还年轻,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西迪丝说:“但没关系,妈妈会永远支持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