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者 第23章 愚蠢的外乡人

用餐前的小小波澜不会被薛典楠放在心上，他仍旧坐在同行友人的包围中谈笑风生，泰然享受着无关路人们若有似无的热切窥视。

【还是小时候一惊一乍的好玩。】

那个声音发出一声乏味的叹息，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转身不知去了何方。

就像花园里被坚果引诱来的松鼠，薛典楠早已习惯那个声音的来去无踪，也从未尝试过召唤或挽留。

他言笑晏晏地告别了诸位朋友，登上飞机时脸上也挂着一如既往的完美笑容。

“希望我没让大家等太久。”薛典楠抬起手，晃了晃装着食水饮料的袋子，看向在飞机上等待许久的助理与司机，微笑发问：“冰凉凉的椰汁饮料，有人要喝吗？”

回应他的是热切的欢呼声：“好耶，多谢老板！”“我们也没等多久。”

“这个给你，知道你喜欢甜的，我又让老板给你加了点海刺槐蜂蜜，来尝尝味道。”薛典楠打开了袋子，一个挨一个发过去，一个也没落下：“这个是你的，多加了冰……还有小珂，牙疼可不能拖着不去看医生，喏，我特别给你带了一杯常温的。”

薛典楠记忆力很好，也从不吝啬向下属散发善意，连负责接送的司机也没忘记：“闫叔也有，别客气，可以回去再喝。”

确认每一个人手里都拿到了符合个人口味的饮料，薛典楠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扣好安全带示意司机起飞，转头看向助理，谈论起公事来。

“刚才有人找我吗？”薛典楠问。

“有很多。”邬裕说。“稍后我将以表格的形式向您展示。”

几年前，薛典楠还有精力亲自回复朋友们的信息，但随着年纪长大，交际面越来越广，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便再不可能独自完成社交信息的处理回复了。

邬裕便是薛典楠手下专职负责信息处理的个人助理。

邬裕将在保密工作的基础上，替薛典楠管理邮件、电话等主要通信渠道，筛选重要信息并进行数据分析与转达，确保薛典楠能及时了解关键信息——必要时，她会代表薛典楠与内外部人员沟通，处理人际关系的同时协调工作日程。

这份工作代表着薛典楠的信任。

邬裕为此感到自豪。

但薛典楠的朋友实在太多了。

通讯列表五千八百四十二人，每一个都要定期互动联络感情；特别关注列表一百七十六人，长期保持高频互动……

这还只是个人通讯号。

邬裕痛并快乐着。

“罗德尼先生询问您几点到家，并希望您尽快回复视频电话……”

“西迪丝女士向您分享了……”

“弗朗西斯先生与克利夫兰女士将在次年三月步入婚姻殿堂，新婚贺礼已送出……”

“何教授希望您下周一前往南区实验室……”

“奈美小姐……”

“西塞尔……”

邬裕将向信息制成了动态表格展示给薛典楠，只有特别关注的重要信息才会口述——但那也足够长了，念的她口干舌燥。

“辛苦你了。”薛典楠点头，一页页翻着表格，时不时还翻出过往的历史信息，以人名为关键词，回忆自己与他们发生的细节琐事：“去休息吧，这几个人由我亲自回复。”

在交谈过程中提及两人过去经历的细碎琐事，是一种快速升温感情的有效手段。

薛典楠先给自己的父亲罗德尼回了个视频，向他展示自己已经坐上了飞机马上就要到家，随后才一一回复起排在后面的几个人。

“小珂，我刚才订购了一批特产送到公司，你记一下，替我送给大家。”薛典楠边回复消息边说：“还有听雷号的微缩模型，到货后麻烦送到庄园来，那几个人的礼物我亲自去送……”

“明白，我立即安排处理。”被叫做小珂的短发助理点头，打开了待办日程表。

【啧啧。】

那个声音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发出不满的咋舌声。

【您对这个感兴趣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薛典楠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嘴上交代着工作，手上也不停，在心底回复那个声音：【后备箱还放着一个一比五百的听雷号微缩模型，我正准备把它敬献给您。】

【给我？】那个声音说：【那是你准备送给生父的礼物吧，我可没有夺人所爱的喜好。】

薛典楠抬起头，观察同乘一架飞机的下属们。

有隔板挡着，薛典楠看不到坐在飞机驾驶座上的司机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知道身边的助理们神情放松愉快。

邬裕端起薛典楠送来的额外加了海刺槐蜂蜜的椰汁饮料，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小珂低头操作着电脑，鼻间传出小小的歌声……

薛典楠低下头，继续按排序依次回复特别关注的朋友们，还抽出空来在个人社交叶发了一张自拍。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苏玛塔娅大人，我敬爱的神父。】上一世当了半辈子神使的薛典楠十分熟练：【这是送给父亲的礼物，进献给您再合理不过了。】

【花言巧语】那个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我喜欢。】

【你想要什么？我亲爱的阿萨宝贝。】祂说。

薛典楠回复完了最后一条消息，将手机递给邬裕保管：【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愿您能永远注视着我。】

【啊呀。】那个声音满是愉悦的笑意：【口是心非的坏孩子。】

薛典楠同样微笑着，透过飞机上的小窗遥望天边的云。

飞机飞的很快，他很快就要到家了。

罗德尼与西迪丝都在家里等着他。

尤其是罗德尼，只要收到自己将要回家的消息，他一准会坐到庄园后院的阳光房里，闻着花香，享受着红茶，眺望着不远处的停机坪。

长时间的相处让罗德尼对薛典楠的感知格外敏锐，只要自己的孩子踏入他半径五百米的范围，他便能准确地掌握薛典楠的行踪，并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阿萨！”罗德尼热情挥着手。

管家卡拉大叔单手牵着几只快把自己尾巴摇断的狗，脸上盈满了慈祥的微笑，

这样浓厚的爱曾让薛典楠感到窒息，但今日的他早已习惯。

薛典楠的目光柔和，张开双臂拥抱自己这一世的父亲：“父亲，我回来了。”

“喔……我的阿萨，我的宝贝。”罗德尼拖长了尾音，怜惜地抱着薛典楠的脑袋，亲吻他的脸颊与额头：“自从你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了，我好想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父亲，我已经长大了。”薛典楠说，回吻罗德尼的脸颊，同时很没风度地翘起脚尖，用脚背推开了一只哼哼唧唧往自己身上扑的狗。

从小照料薛典楠长大的管家卡拉发出爽朗的笑声，直接放开了对那几只狗的控制，任由它们挤在主人的脚边，拦住所有前行的路。

比起人类，动物总能更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爱。

薛典楠被这群狗挤得一个踉跄：“卡拉大叔！”

不在狗狗们重点欢迎对象之列的罗德尼有些蠢蠢欲动：“要爸爸抱你回屋吗？”

薛典楠从小便受各类动物的喜爱，猫咪喜欢在他身边打呼噜，流浪狗也总想跟他回家，甚至连鸟雀松鼠都不会怕生。

嗯，蚊子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在薛典楠年幼时，罗德尼很喜欢看儿子被毛茸茸的小动物包围淹没的场景。

那时薛典楠就会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投以不赞同的目光，谴责道：“父亲。”

这样罗德尼就能收获一个软乎乎的小朋友，抱在怀里，举在空中，像是《狮子王》里的辛巴。

真是太可爱了。

“父亲。”薛典楠语带谴责：“您在想什么呢？”他早已不是那个还没有狗高的三头身小朋友了。

薛典楠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从海边捡到的光滑鹅卵石，抛起又抓住，吸引了所有狗的注意力。

“去，捡回来。”薛典楠说。

两秒钟后，薛典楠的脚边得以重归清净。

罗德尼短暂沉默后开口：“我在想，你或许可以考一个动物训导方面的相关证书。”

“我确实有想过考一张专项职业证书，毕竟能加学分。”薛典楠点头，竟然还有些惋惜：“但时间还是有些赶了，我准备大学毕业后再考。”

“你竟然还真想过啊？”罗德尼揉乱了薛典楠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我是说，你还是个孩子，没必要想太多，趁年轻多和朋友四处跑跑，多看看这个世界。”

薛典楠耸耸肩，顶着一头鸡窝。

一切资源都要合理利用——既然动物们已经向自己表达了喜爱，那么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借机拿几本证书呢？

在这个世界，环保与动保可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好吧，好吧。”罗德尼伸出手，把薛典楠头顶的鸡窝梳顺。“不管怎么说，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孩子，累了记得回家。”

“我知道的，父亲。”薛典楠说，一个侧身躲到罗德尼的身后，避开了那群捡到石头蹦蹦跳跳冲回来的狗：“顺带一提，它们看起来也很想和你玩。”

“它们，想和我玩？”罗德尼抱着狗，敏锐察觉关键词：“那你呢？”

“我要去找母亲。”薛典楠说：“西迪丝应该也在家吧？怎么不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