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瑜就这么垂头丧气的走着,正当走到廊桥的正中时,只听身后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秦修瑜给吓得手上一哆嗦,连忙“登登登”迈着小碎步朝着发出巨响的地方跑去。
跑了一半,才想起自己可以飞,于是直接跳下了廊桥。
与此同时,身边有个白色的身影几乎是与他同时一跃而下。
秦修瑜来不及去看那身影是谁,就已经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给吸引了注意。
他几乎是软着腿走近了永宙的那间卧房。
并不需要秦修瑜敲门,因为屋门大开,屋内的场景令秦修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沙也加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每个关节处都被用一把细小的剑钉住,使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能痛苦的在地上嘶吼。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的腹部被整个剖开,鲜血从难以闭合的伤口中汩汩而出。
她的身边,是抱着手悠然站在一边的天界之主。
那红色地毯上深深浅浅的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沾上了沙也加的血,还是地毯的颜色本就如此。
红的让秦修瑜一阵晕血,下意识的扶住了一边的墙壁。
天晓得他是犯了金融罪才被判刑的,就那么被迫着跟一群杀人犯战争犯一起绑上了战车,这些年过的是有多么的坎坷多舛,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不能适应这种血腥的场景。
“陛陛陛陛下...”秦修瑜觉得自己来的大抵不是个时候,像如今这种夫妻打架打到切腹的可怕场景,他一个外人又能插什么嘴呢?
永宙却像是明白了秦修瑜心中所想,悠悠然端起了酒杯:“不是我做的。”
秦修瑜更震惊了。
那又是谁,能在天界这无坚不摧的钢铁堡垒里,当着永宙的面,生剖了沙也加的肚子?
蓦的,他想起了方才那抹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他方才虽看的匆忙,却依稀记得,那白色身影的周围,似乎围绕着若隐若现的淡淡紫气。
不是吧...
下一刻,沙也加的话无疑印证了秦修瑜的猜测。
“秦修瑜,快!”沙也加无视着满地的鲜血,虚弱的挣扎着,几乎要从长廊上翻下来,“拦住他。南斯的孽种带走了我的孩子。”
永宙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秦修瑜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论怎么一句话得罪两个人,沙也加可真是一把好手。
天界走狗是孽种,那身为狗爹的永宙又是什么?
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身为掌则之神,虽然听起来牛逼,可现实实力却是个连飞都不大敢飞的恐高症。
让他去追那无风就能起浪的昕音仙尊?
开玩笑吧?
更何况,他的顶头上司永宙还抱着手没动呢?他又怎么能越俎代庖的胡来一通呢。
于是,秦修瑜很识时务的假装退了出去,沿着窄长的廊桥朝下望。
他想瞧瞧,这向来只活在别人口中的天界走狗,到底想做什么?
猩红的地毯上,一抹白色的身影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就像是一滩不慎沾染在干涸血迹上的奶渍。
那抹身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脸来,朝着秦修瑜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一瞬间,秦修瑜只觉得时间停滞了。
那是一张和南斯极其相似的脸,但是那淡然又疏离的气质,却又像极了...聃兰。
为什么南斯和永宙的孩子,会像聃兰?
秦修瑜还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就受到了另一重惊吓。
因为,昕音突然对着秦修瑜的方向,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聃兰的气质,南斯的脸,偏偏还露出了永宙的笑容。
这三重老熟人在昕音身上的投射,让秦修瑜宛如大白天活见鬼。
于是秦修瑜立刻低下头去,陀螺似的缩回了廊桥深处。
昕音的怀中抱着个鲜血淋漓的婴儿,此时就跟逛公园似的,在喷泉雕塑前踱着步。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潇洒,仿佛是在逛自己家的庭院,然而,他的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开过那些神兽雕塑。
他的眼神在那狻猊雕塑的身上一闪而过,最后落到了死气沉沉的司咒之神雕塑身
上。
聃兰的神像,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长发男人。
那男人穿着件样式古怪的白色制服,站的笔直,在一堆花鸟市场一样的神兽雕塑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不仅如此,那神像的眼睛散发出一股子消沉的灰败之气,怎么看怎么是个死物的化身。要不是他方才还在魂花花田里和蓝月交过手,只怕脸昕音自己都要怀疑,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才是事实。
谁看了这死气沉沉的雕塑,都会觉得那个害死他母亲的兰大人,早就死了。
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啼哭,昕音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现在,稍稍有一点后悔,方才将这个孩子抱出来了。
他是真的,真的很讨厌小孩子!!
但是聃兰不讨厌小孩子。
为了能够更好的扮演聃兰,昕音仙尊只能强忍住心中一股股掐死小孩子的冲动,仍由那名义上的天界太子鬼哭狼嚎着。
昕音假装慈父的将手抚上了那婴儿的头,就在此时,他终于感知到了身后气场的波动。
也不知道究竟是反应迟钝还是没有人性,永宙直到这时才缓缓走到昕音身后。
他的手中依旧捏着只红酒杯,势要将装模作样的姿态贯彻到底。此时,永宙的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昕音的背影,冰蓝色的瞳仁就像是千里之外北极山巅上终年不化的冰雪。
即便是背对着永宙,昕音依旧被那冰雪一样的眼睛给冻得一哆嗦。
“看来,昕音仙尊的这个称号并不怎么适合你,以后,你还是叫昕音神尊吧。”永宙的声音同样冰冷。
昕音的长睫颤了颤,心头咯噔一下,立刻转过身去,对上了永宙那双明明带着笑意却冷入骨髓的眼睛。
即便自己这样虚张声势着,也依旧被永宙看出了本质。
昕音眨了眨眼,突然就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啊。一个称号而已,又有何妨。只是,我怕顶着这样的一个名头,过两日我铲平长泽郡时,会给天界带来些坏名声。”
“铲平长泽郡?”永宙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魂花花田连我都奈何不得,你并未修行仙术,又怎么可能毁的了长泽郡。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说过,我昕音想要做的事,向来就没有做不成的。魂花花田,我是一定能够毁掉的。”昕音眨眨眼,“赌约,我也一定会赌赢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
永宙目送着昕音一步步离开钢铁堡垒,并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昕音是被沙也加强行带上来的,按理说,违约的该是他永宙才是。昕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见好就收的很是时候,撤退的也相当低调。
临走前,昕音抱着怀中的天界太子,又朝着永宙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天界之主的眼中全无落寞与怅然,只有熊熊燃烧的野心,与那曾在自己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印象完全不同。
昕音有些疑心,永宙是喝忘忧泉给喝坏了脑袋,不仅忘了聃兰,大概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昕音就这样抱着那被他起名为白琼玉的孩子回到了修真界。
他将这个孩子带走,多少是带了点想要将他作为质子制衡永宙的心思在里面的,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昕音在往后的几百年里,没有一天没在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一决定。他觉得,比起永宙,自己才更像是那个喝忘忧泉给喝坏了脑袋的人。
白泽白琼玉这个家伙,竟然早就被永宙给标记上了。昕音以为自己是带了个好东西回他的众仙会,结果是带了个监视器。
这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手精妙绝伦的分身术,动辄便能变化出百余个金灿灿的分身,直将昕音狗贼监视的滴水不漏。
好在昕音仙尊弯弯绕绕的心思够多,也从来不做那等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冲动事。所以,琼玉道人这拥有华丽身份的天界太子被昕音仙尊丢破烂一样的丢去了万古剑宗,同时,还将他的化形真身给引导成了一只鸽子。
若是昕音仙尊输了赌约,琼玉有一天知道了真相,那想要杀死昕音的名单里,大概还要再加上一个琼玉道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在幻境的时间轴中,昕音只是跟老母鸡安顿崽子一样的将琼玉交给了灼华,之后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长泽郡。
他从司欲之神的紫府之中带人出来时,带的匆忙,以致于,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在将唤风扔出来的时候,唤风的手上还缠了一条乌漆嘛黑的小黄鳝。
那黄鳝跟唤风的衣服融为了一体,要不是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还在转,只怕会被认成是唤风手臂上的什么装饰物。
“我说,昕音怎么让你把这玩意儿也给带出来了?”呼云看着缠绕在唤风手上的小黑黄鳝,“怪恶心的。”
唤风的话一如既往的少,却从一旁的摊位上买了凉糕,仔细地喂给那小黑黄鳝吃。
小黄鳝扭动着身体往上爬,看起来像是要用那黑漆漆的黄鳝嘴给唤风一个亲亲。
呼云鸡皮疙瘩险些落了满地:“还是毛绒绒可爱,我就不理解你们这种喜欢没毛动物的。”
唤风用沉默,表达了对呼云“无品位”的无视。
呼云很是心累的揉了揉眉心:“行了,别逛了,差不多该回客栈看看我们的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