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吗?怎么现在就答应了?”宣渺咧起嘴,露出那张有些讨打的笑脸。
“你再那样朝着我笑,帮你拦截玹若真人事就免谈。”
“谁说要你帮我捉南宫冰凝了?我跟她之间,一定得单打独斗。”宣渺坚定道。
火翎看了看身旁为玹若真人设下的多人血煞阵,在心里刷新了“单打独斗”这个概念。
“哦?”火翎有些稀奇的挑了挑眉,“那我这个被废了修为的残废炎魔,可就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这位神算师的了。”
宣渺对火翎的自我介绍颇觉无语,但毕竟被人求的是大爷,于是宣渺便只能低声下气的忍着这位大爷:“我希望你帮我进朱雀山找一样东西。”
一边说,视线一边投向那座与众神遗迹长得如出一辙的金色山峰。
那半拉子狗耳朵,原来叫朱雀山吗?
火翎沉默半晌,然后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帮你进山里找幻神遗物?”
宣渺觑着火翎那黑的宛如一汪深潭的眼珠子,心里忍不住疑惑起火翎的体质来。照理说,火翎身为炎魔,身体极易在战斗中或是**满足时而瞳仁泛红。很多放纵着自己,嗜杀成性的炎魔,眼睛甚至很少有完全黑色的时候。可眼前这朵奇葩,自打到魔界遇到火翎的这段时间里,眼睛就一直是黑沉沉的。
自己有那么不让他痛快吗?
宣渺的思绪往远处飘了一圈,这才想起火翎方才说了什么,于是大惊:“你知道幻神遗物?那月灵部落真是你烧的啊??!”
火翎一直都知道轻灵秘境一脉,世代都在为司幻之神看守着她留下的遗物。既然宣渺要找的人是玹若真人,那找的东西保不成会与幻神遗物有关。火翎本就是随口试探一下宣渺,没承想宣渺要找的东西竟然真的是幻神遗物。
见火翎并无反应,宣渺的语气在瞬间变得急切起来,“据说主神死后,神识会飘到月灵部落的众神遗迹,这是真的吗?”
火翎抬起头,缓缓地竖起了两根手指:“如果你还要问关于月灵部落的事,那你求我的事情,就算是两件。相对的,我也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宣渺此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非常想要骂人。
“你说。”
“犬灵门什么时候搬到魔界的?”
“大概是三四百年前吧,也可能是更久,我也是这几年才刚做上副门主的,很多事并不是很了解。”
说了等于没说。于是火翎又用下巴指了指那狗头:“为什么要把犬灵门建在这么个地方?”
“啊?你说这个狗头吗?哦这个狗头其实是可以折叠后随意移动的,因为犬灵门被众仙会清剿过太多次,门主说为了防止被昕音仙尊一锅端所以就搞成了这样。我这次之所以冒险将它放在朱雀山附近,也只是为了拦住南宫冰凝。”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在别人的缺德故事里听见昕音仙尊?
火翎沉默片刻,最终长叹了口气:“行,我问完了,你继续。”
宣渺:“依你之见,月灵部落与朱雀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联系么?大抵是有的。
火翎将金玉剑往地上一插,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倚在剑旁,挑着自己的记忆点跟宣渺说了些有关那日火烧月灵部落的事。
那日火翎之所以要去月灵部落,只是因为在昕音的紫府中见到了一个场景。
山川倒塌,日月遮蔽,无数手无寸铁的凡人们匍匐跪地,朝着一个浓烟滚滚的方向前进。
他们的眼中充满着绝望与孤注一掷的悲伤。
在他们最前方的,是一个长发及腰,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冲天的火光将他一身雪白的衣袍映照成夺目的艳红色。
火翎几乎是在看见那男子时呼吸骤停了一瞬,因为那男子无论是站姿,还是那恣意潇洒又高高在上的气质,都像极了昕音仙尊。
然而就在下一刻,火翎又瞬间放下心来。
因为那男子开口说话了:“洛英,你想好了,咒术一成,便再也不能反悔。你的灵魂会被刻上烙印,永世堕与苦难。你的身体将会献祭于这片大地,化为这些平凡蝼蚁的养料,你当真不后悔么?”
语气不疾不徐,冷漠非常,但却是与昕音截然不同的音色。
而他正对着的,是一座奇怪的小山。
他在和一座山说话。
而更奇怪的是,山峰竟然还开口应答了。
山峰的声音嘶哑,已完全不似人声,可尽管如此,火翎还是听见那宛如巨石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聃兰,谢谢你。但我还是决定要救他们。”
那名叫聃兰的男子脸上无甚表情,闻言依旧是淡漠的点点头,随后抬手,触上那小山的正中。
浓黑的雾气自聃兰的掌心溢出。自他手掌抚摸之处,那山突然裂出一道可通一人的巨口,明明该是山洞,可是裂开的时候,却恍惚像是从人的胸口处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山峰还保留着意识,那口子似乎使他的身体感到剧痛,于是山峰开始颤动,土石漱漱而下,天地都为之震颤。
“快进去。”山峰的声音已变得十分低弱,但却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身后每个人的耳朵里,“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走在最前面衣衫褴褛的男人咬了咬牙,走进了那鲜血淋漓的山洞。
山峰流出的血落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周身的皮肤染得赤红。
他的相貌没有多少变化,眼神却逐渐变得坚毅。
“谢谢您,土神大人,我们一定会....一定会驱除那些入侵者的。”
山峰的体积随着那男人的进入而增大了少许,但是,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紧接着,又有许多满含绝望与悲戚的人进入了那小小的山洞。
于是原本只是小土丘一样的山峰,便开始一步步涨大,最后向着地脉天地间延伸。
“快...”山峰微弱地催促着。
但队伍终究还是太长。
就在人群刚进入到一半的时候,自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白袍的人。他们飘然而至,手中的白光如圣火一样澄澈。然而那白光每次落下之处,却有鲜血迸溅,那些在队伍最后面的许多人几乎是只来得及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便被那些人用手中的圣光给杀死在洞前。
用洞来形容,或许已经不贴切了,原本的山峰,已经完全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脉,而在山脉的正中处,则是一道足有几人高的大门。
聃兰就这么漠然的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然后转身离去,仿佛眼前这震撼的杀戮并没有能影响到他分毫。
离去之时,他的口中依稀喃喃了一句:“月灵族的小叛徒们来了啊。”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
方才赶来的那群身穿白衣的屠杀者,便是月灵族了。
月灵族们因为永宙的恩赐,得到了最初的力量,也就是众人口中最早提到的“仙力”。
拥有仙力的人,想要屠戮凡人,简直轻松地如同孩童碾死蝼蚁。
那些还未来得及进入魔界的人,鲜血几乎将脚下的土地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可就在此时,第一个进入山洞的人却冲了出来,他的一身肌肤赤红如血,却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由内而外透出的颜色。
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相貌丑陋的魔族,有些生着长角,有些红发红瞳。
他们抛弃了原本作为人的相貌,只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
这是司咒之神聃兰在洛英体内设置下的咒术。
进入魔界的人,会依照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而获得各种力量。
同时,他们也会以原本的肉身作为代价,
有人渴望力量,在挣扎中落入洛英由血脉演变而成的岩浆池,再出来时,已是带着杀意的红瞳血魔。
有人心怀怨恨,相貌在怨恨中变得丑陋,却也在变化的过程中得到了过人的魔气,成了冲动嗜血的炎魔。
而最早进去的那一批,许多还抱着终有一日能回到人界的向往,于是在相貌上并无过多变化,只是肌肤却因为魔界气候的炎热而变得赤红。
那是魔界的第一批赤魔贵族们。
与那些追杀而来只是想要邀功的月灵族不同,这些躲进魔界的魔族们,一个个都是带着滔天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绝望而在战斗。
鲜血,哀鸣,嘶吼,从各方体内流出的鲜血,又源源不断的向早已失去神志的司土之神输送力量。
月灵族节节败退,最后只能设置下结界,躲在月灵部落之中,靠着永宙的庇佑苟活。
而魔界,随着最后战斗的停止,无数由司土之神身躯形成的山脉轰然落入地底,唯剩最后那道一开始的裂口,作为魔界唯一的出入口。
若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最早的一次仙魔大战,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所发生的。
那样惨烈的场景给火翎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以致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月灵部落的众神遗迹中亲眼见证这一幕。
毕竟,月灵部落的存在在修真界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他是众仙会堂堂正正认证过的天界博物馆,只是,能有资格进入这博物馆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昕音仙尊将三界史编纂成册,直接免费发放给众仙会名下大大小小的七十二座城中的藏经阁。
他做事太过理直气壮,以致于这么多年来,众人都只以为月灵部落那所谓的“天界博物馆”不过是昕音仙尊那本三界史的补充。
却不知道,月灵部落中那些由众神遗迹形成的,不可更改的历史遗迹根本与众人的常识截然不同。
现如今的天界,主要分为神和仙两种,数量却是天差地别。从下界飞升的仙族和自天界诞生的仙族,加起来有数万之多,神到如今却只有寥寥几十个,这其中大部分的神,也都是十二位主神的后代,或只是得到了十二位主神的传承。
而月灵部落之中最为宝贵的,便是那那张能映照出所有主神血脉及遗物走向的名谱。
除此之外,还有主神死去之后,留下的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称之为“主神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