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走狗是只猫 第13章 琉璃真人

身着玄衣的牛角女子名叫珞言，是魔王玟弦的贴身亲卫队队长。

此刻，她拉扯着北川璃出牢房，手头用力之狠，丝毫未带任何感情。北川璃也似是失了魂一般，并未挣扎，只是一个劲儿的捂住脑袋痛呼。

待到牢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火翎将头凑在铁栅栏间隙处，奋力将脸挤出牢笼。

“尊，尊主，对不起啊...我也不知为何我方才会...我不是故意的。”火翎一直到现在还尚处于混乱的阶段，他其实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若说是旖旎梦境，为何此时的场景，一点也不旖旎，甚至还有些肃杀。

但直觉告诉火翎，此刻的自己应该先道歉，即便是自己还未弄清究竟是做错了何事。

昕音看着火翎那张被牢笼挤压变形的俊脸，并未言语，只觉得自己似是看到了一只汪汪直叫的傻狗。

火翎又一次在昕音的眼中读到了类似于鄙夷的情绪。那表情之熟悉，令他再次想到了朔原泽的那只圆脸小橘猫，是故，火翎连一丝自己受到侮辱的感觉也无。

下一刻，火翎只觉背后一股巨力拉扯着自己，将自己的头从牢笼间隙处拽了出来。

“尊主？”对面的囚牢里，只余昕音留下的一具傀儡，此刻正牌昕音正提着火翎的后脖子，带着他瞬移离开牢笼。

“走，去看看北川璃。”看着火翎的脸上被栅栏卡出两条红痕，昕音有些后悔五十年前将炎魔精魄放入火翎体内。

他还记得，当年的新络，虽是心理病态到近乎扭曲，却也并不痴傻。若火翎不是被新络影响改变了性格，那便是，他本性如此？

五十年前的白嫩肉团子为何会是个绣花枕头？

昕音轻叹一口气，提鸡仔一样的提着火翎在魔王宫殿之中逡巡。魔界浊气下沉，天生不适宜修习仙法之人居住，若是仙族久居于魔界便会日渐衰弱，唯一的途径只有堕化为魔。

仙族为魔气侵蚀，是为堕仙。

神族为魔气侵蚀，是为堕神。

这二者皆能在魔界生存，而待遇，却会与原本身在天界修真界的待遇差之千里。

魔族并不会善待他们，昕音几乎都能猜出，原本的北川璃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魔王宫殿之恢弘，绵延千里。但既是君王宫殿，那魔界与人界的帝王宫殿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昕音回忆着儿时的记忆，轻车熟路的在宫殿之中找到了一处密室。

北川璃闭着眼睛躺在一张白玉小床只上，唇色苍白，胸口尚在微微起伏着。

昕音将火翎随手丢在地面。“咚”的一声，火翎的头撞到了床脚，北川璃的睫毛轻颤两下，悠悠转醒。

“你，你们是何人？！”北川璃面色苍白的连连后退，背几乎都要贴住墙面。

“琉璃掌门这是怎么了？”火翎悄悄瞧昕音一眼，只见后者亦是秀眉微蹙。

北川璃竟不认得他们，那必是被玟弦洗去了记忆，只是却没想到，这梦中的记忆清洗竟能连他之后的记忆一并洗去了。

昕音感知了一下北川璃身上的魔气，将手附上北川璃的额头。

此处幽冥梦境来源于北川璃心底的痛苦与恐惧，昕音只要稍稍以神识探查，便能看到当年所发生之事。

那一年，玟弦将北川璃从牢狱之中召出后，亲手洗去他的记忆，将他软禁于自己寝殿后的密室之中。

北川璃懵懂失忆，玟弦便告诉他：“你是修真界送给魔界用以维护和平的礼物，如今的身份，是我后宫之中的男宠。”

北川璃震惊了好半晌没能说出话，但是他从琉璃镜之中照出了自己的模样。那是一张连自己看了都觉得美到窒息的脸。北川璃沉思片刻，欣然接纳了这个身份。

他生的绝美却又与世无争，很是得玟弦的喜爱。后宫中众人偶有些爱讲闲话，说北川璃来路不正的，都被玟弦秘密处决。北川璃就这样与玟弦度过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两个月。

第一个忍无可忍出手的，是魔后。

魔后是魔界的赤魔后裔，通体肌肤呈艳丽的赤红色，性格也是炽烈如火。

她与玟弦，本就是联姻，多年来的夫妻生活也一向是相敬如宾，她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在后宫的权利凌驾于她之上。

她的魔力并不比玟弦逊色多少，她只是悄悄买通了几名婢女，便潜入北川璃身边，将玟弦的封印咒术震荡出裂纹。

“你不是什么送给魔界的礼物，你不过是被魔王囚禁于此罢了。如今，我给你个机会，送你离开魔界。”

魔后本以为得知真相后的北川璃会怒不可遏，愤然离开玟弦身边，但他却只是垂下眼眸：“不，魔后殿下您一定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宠罢了。”

魔后难以置信的看向北川璃，后者的脸上并无任何波澜，若不是魔后早已对北川璃的身份做过清晰的调查，此刻只怕会以为是自己出错。

然而待魔后愤然拂袖离去之后，北川璃才捂住脸，无力的躺倒在地。

那日玟弦问他，是否愿意留下来陪自己百年，北川璃如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他是愿意的，即便是让自己放弃一切，放弃重山派前途无量的大弟子身份留在魔王身边，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如今恢复了记忆，自己总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情绪。

两日后，北川璃整理完心绪，又准备如以往那般进入玟弦寝殿，却突然被卫兵团团围住。

玟弦的一只眼睛上缠着厚重的绷带，将原本俊美的脸庞映衬的阴鸷可怖。此刻年轻的魔王站在重重卫兵之后，用剩下的那只右眼冷然看着北川璃。

“玟弦！”北川璃只觉得心如刀绞，甚至都未来得及感受到空气之中的诡异氛围。他又朝前走了几步，却险些被魔卫的长戟刺入胸口。

“北川璃，你真的是好算计。”玟弦缓缓走近北川璃，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好大的一盘棋啊，若不是昨日魔后为本王挡下那致命一击，如今身死的只怕就是本王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北川璃后退两步，他第一次在魔王的眼中看到了令他恐惧的神情，冷酷，嗜血，一如悦文掌门口中所说的邪恶魔物。

“还在装不懂？”玟弦取出一物，却令北川璃骤然脸色发白。

那是重山派的圣物碎魂灯，但是为何重山派的圣物竟会出现在此，简直是叫他有口难辩。

“看来你当真已恢复了记忆。”玟弦见到北川璃惊慌失措的神情，自嘲的笑笑，“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来取我性命，我当真如此令你厌恶？”

还不待北川璃作更多解释，玟弦又道：“仙魔不两立，我竟还妄想能将你留在我身边,真是可笑。”

北川璃又一次被押入大牢。他修士的身份曝光，罪名又是谋害魔王，狱中的守卫们自然不会善待他，而后宫中众人因他先前的隆宠而积怨颇深，此刻也是三三两两的前来看好戏。

这其中，便有为魔后祈福而大赦天下被释放出的芍药。魔后因替陛下挡去碎魂灯的致命一击而重伤昏迷，玟弦似是出于愧疚，日日守在魔后的床前。

他的左眼因碎魂灯而碎裂，谁都明白，只有至澄仙体的眼珠子，才能治好碎魂灯带来的伤。

接下来所发生之事，也并未出乎昕音的预料。

北川璃被剜去眼睛，独自置身于幽暗漆黑的魔界黑狱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潮湿黏腻的触感与双目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北川璃自己还活着。

狱卒们看不起他的修士身份，便处处刁难折辱他，一连几个月，玟弦都未再去看他一眼。

许是气的极了吧，所以要他体验到极度的痛苦。

他的身体开始在魔界一天天衰弱下去。

这日，又隐隐的脚步声靠近黑狱。北川璃抬起头，却因五感封闭而辨不清面前来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熟悉的声音在北川璃耳畔响起时，他忍不住想要委屈的落下泪来。然而最后淌出的却只有鲜血。

他回不去了，即便是出去，他衰弱的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原状，加之眼瞳被剜去，他其实已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

回忆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好好的一个天才弟子能将自己折腾成如此境地，昕音看了简直是叹为观止。

就为了一丝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缥缈情愫，北川璃被人陷害，被人欺侮却依旧会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情绪翻涌。

若换成自己，在落入黑狱第一日时便要找出罪魁祸首报复回去！

“尊主？”见昕音面色不善的收回手，火翎有些迟疑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看到了一个废物的过去。”昕音挑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北川璃。北川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的低下头去。

这便是北川璃身上魔气的由来么？既然如此，幽冥心倒是不急着取，说不定能以此梦境一次性替北川璃解决掉他心中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