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箫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就听见小肥啾在大声喊着小团子,但是小团子一直没有回应。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围在一起玩的五个崽崽,现在只剩下四个。
小团子不见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跑过去,问小肥啾:“小肥啾,小团子呢?”
小肥啾一愣,神色紧张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叶凤箫顿时急了,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刚刚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吗?”
小肥啾被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刚刚去小树林里尿尿的,回来之后就找不到他了!我发现他不见了,就一直在找他,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小肥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很少这样情绪失控过。
叶凤箫虽然心里着急得厉害,但知道这也不能怪小肥啾,自己刚刚太粗鲁了。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问:“你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小团子,是什么时候吗?”
小肥啾擦了擦眼泪说:“我们在那里看小海鸥玩无人机,无人机卡在树上了,小海鸥就带着小黄鹂爬上了树。小团子和我带着小蝴蝶站在树下面等着,但我突然想尿尿,就把小蝴蝶交给他,然后去小树林了。”
“所以小团子最后是跟小蝴蝶在一起的?”
“嗯。”小肥啾点了点头。
叶凤箫看向小蝴蝶,两岁的崽崽正一个人坐在野餐垫子上,玩着敖安鲟给她编的花环,而敖安鲟却不知所踪。
叶凤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试着问道:“小蝴蝶,小团子哥哥去哪里了?”
小蝴蝶抬起头,歪着脑袋对他嘻嘻一笑,喊道:“爹爹!爹爹!”
叶凤箫低头叹了口气,她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自己能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来呢?
节目组的人都知道小团子不见了,所有人都开始新动起来,帮忙寻找。但深山老林里,谁也不敢走太远,深怕一不小心迷路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好害怕】
【小团子那么机灵,肯定自己能回来的】
【看孩子一秒钟都不能离开,眨个眼就会出事】
正当叶凤箫一筹莫展的时候,小海鸥忽然跑过来,指着西边说:“叔叔,我刚刚在树上看见小团子往那边跑了!他好像在追小兔子!”
叶凤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完全不透光的森林。
他没有多想,说了声谢谢,就往西边的森林跑去。
*
当踏进森林的那一瞬间,阴冷的风从看不见的角落涌来,叶凤箫不禁浑身一颤。
森林里漆黑难行,只能靠着透过树隙的微弱的光,隐隐寻着前方的路。
地上长满了过膝的荆棘,带刺的荆棘划破他的肌肤,血顺着腿流下,浸湿了鞋子,每踩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他顾不上疼痛,拼命往森林的深处跑去,大声喊着小团子。
蓦地,耳边忽然响起可怕的哀嚎,一声叠着一声,像是被地狱烈火折磨着的恶鬼,戾气无处发泄,只能化作怒吼。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从四面八方向他伸出无数只枯瘦的鬼爪,拉扯着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终于有些怕了,惊恐地停下脚步,环视了一下四周。
此时此刻,他已经跑到了树林的深处,最黑暗的地方。他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前进。
哀嚎与怒吼将他环绕,鬼爪触碰到他的肌肤,剥开他的身体,攥紧他的内脏,他仿佛置身在地狱中央。
他站在黑暗里,大脑一片空白,连为什么走进这个森林都已经忘记了。
在持续不断地折磨下,他渐渐的也不再感到害怕。
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仿佛剥离开了,受虐的疼痛与不适不仅没有让他感到痛苦,反倒为他的灵魂带来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直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忽然一声呼唤将他唤醒。
“小爹地!我在这里!”小团子的声音从森林的西边传来。
他猛地醒来。
一刹间,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有无数把铁锯正在分割他。他像敖清鲤那天一样,痛苦地揪着衣领,猛地咳出一口黑红的血。
“小爹地快来,我在这里!”小团子又喊道。
他咬紧牙,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硬生生忍住疼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
不知跑了多久,忽然一道刺眼的光射进叶凤箫的眼睛。他下意识用手去遮挡,直到双眼能适应了,才挪开手。
他的眼前,是仙境,是梦幻一般的景。
面前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七彩的钻石星星点点零落在花丛间,折射出温柔的彩虹。顺着山坡流淌下一道清澈微蓝的瀑布,瀑布的下方是用宝石砌起的水潭,里面游满了橘红色的锦鲤。
这绝不会是人间能拥有的风景。
叶凤箫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一会儿,只见敖安鲟从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向他挥了挥手:“嫂嫂,你终于来了!”
他的怀里,小团子正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他的头上长着了龙角,身后也拖着龙尾。
“小团子!”叶凤箫带着哭腔喊道,然后激动地向他伸出手,想把小团子抱过来。
但敖安鲟却侧身一让,躲开了他。
叶凤箫愣了一下,回想起这些日子敖安鲟一次次越轨的行为,越发怒了。
“敖安鲟,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小团子还给我!”
“嘘。”敖安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不要这么大声的说话,会把他吵醒的。”
“把他给我!”叶凤箫拽住他的胳膊,想把小团子抢回来。
敖安鲟甩开他的手,狠狠将他推倒在地,冷瞥他一眼,笑道:“你在说什么,把他给你?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带他走?”
“……”
敖安鲟跨站在他的身上,眯着眼俯视着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蔑视。
“不过是一个用来替死的祭祀品,费尽心机爬上哥哥的床,生下了龙族的长房长孙,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你别弄错了,不管哥哥有多爱你,你都只是一个祭祀品。祭祀品连猪狗都不如,祭祀品生来就是供人享乐玩弄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小团子,你配吗?”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瞪着他,咬着牙又说:“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死吗?每次看见哥哥对你那么好,我都想把你狠狠撕碎了。哥哥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祭祀品,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心口上,像对待一只蚂蚁一样蹂躏着他。
叶凤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冷。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踩在自己身上的是真正的神仙。他在敖安鲟的面前,羸弱不堪,敖安鲟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自己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敖安鲟一直想要自己死,却一直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在畏惧敖清鲤。
叶凤箫忽然觉得自己像小丑一样可笑。
口口声声说想要有能够脱离敖清鲤,独自生存的能力,殊不知自己连活着都是依仗着他的保护。仙凡恋里谈什么平等呢,凡人怎么会有资格去跟神仙讨要尊严呢?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该在一起。
他那次在寺庙里,抽中的是下下签。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爱情,当然只配下下签。
敖安鲟有些累了,终于放开了他。他快窒息了,立刻捂住胸口,坐起身子猛地咳了几声。
敖安鲟冷眼看着他,毫不动容。
他低下头,轻抚着小团子的脸颊,淡淡地说:“其实,小团子也可以成为祭祀品。他是你的孩子,祭祀品的孩子自然也是祭祀品。可是他的身上流着我们龙族的血,还是哥哥的血,那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叶凤箫抬头看去,看着他像一个父亲一样抱着小团子,心狠狠一疼。
这是他怀胎十月,疼了整整三天才生下的孩子,敖安鲟凭什么说自己不配做他的爹爹!
不管是神仙还是人,谁都不可以从自己身边抢走小团子!
他站起身,趁着敖安鲟低头的瞬间,冲过去把小团子抢了过来,然后搂在自己怀里,头也不回地往森林里跑去。
他知道走进这座森林会遭遇什么,但他还是选择再次走进去。
“你给我站住!”敖安鲟在他身后喊道。
叶凤箫不理他,拼了命地往前跑。
但身后,一股无形的力量缠绕住他的腰,将他拽回了敖安鲟的面前。
敖安鲟轻而易举地将小团子抱回怀里,然后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狠狠摔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怒斥道:“叶凤箫,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这样放肆!”
“这是什么地方?”叶凤箫茫然地抬头问道。
“这里是祭坛。”敖安鲟淡淡一笑,在他面前蹲下,挑了挑眉说,“小祭祀品……哦不对,我应该喊你嫂嫂。嫂嫂,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今天趁着哥哥不在,我就帮他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