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官儿当当,真的很锻炼人。
要放在以往,有东西朝着自己砸来,孟桑榆不顺手抓个挡枪的,她都觉得自己佛光普照了。
可今日危险来袭,她竟一反常态地先护住了凤仙。
“滚两圈再停!”
刹那间,凤仙是被推开了。
但眼看着暗器离自己越来越近,孟桑榆又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这村长就不是人当的。
真要命呀!
好在她年轻,能躲过去。
几乎是在思考的瞬间,孟桑榆已经脚下用力。
然恍惚之间,又有个黑影从侧方窜了出来。
娘的!还直直挡在她面前!
孟桑榆:“……”
“狄家小子,你!”
有病啊!
身边的猪队友真的是成群出现。
孟桑榆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她整个人则是被少年的高大身影笼罩。
想着死了都能有个垫背的,她干脆站在原地,也不跑了。
“啪叽!”
意料之外,暗器在距离两人三尺的地方忽然落地。
“狄非顽,你没看见我已经要躲了,你还冲出来干嘛!”
危机解除。
孟桑榆立马跳到逞英雄的家伙面前就是一顿数落,“还有啊,你真当自己是武林大侠呢,以为从哪儿抽个棍儿出来就能把暗器挡住是吧!”
狄非顽:“不是暗器。”
孟桑榆:“什么?”
狄非顽嘴角漾起笑,“这么关心我?”
“……”
孟桑榆低头,“不是暗器吗?”
装作没听见某人的胡言乱语,她往地上的暗器看去。
仔细一瞧,嘿,您猜怎么着?
谁他娘的把土块儿当暗器使呀!
一想起不久前自己扑倒在地的狼狈样,孟桑榆心里无处消散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他奶奶的,敢让她出丑!
她非得把人找出来,烧成骨灰才行!
“王二狗,你又在打你老娘了是不是!”
目标锁定,孟桑榆一双眼睛就死盯着不远处的一老一少。
用腚想,她都明白前因后果。
王二狗,他们店子湾最爱打亲娘的孽障。
之前老村长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因为“儿打娘”这事骂王二狗。
可狗改不了吃屎。
王二狗就要打他亲娘。
你问为什么教训的效果甚微?
是因为老村长老了,死了,没威信?
还是由于他娘那边的亲戚不当事?
亦或是王二狗不怕新上任的村长?
答案是——都不是。
“谁说二狗打我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烂心肠,瞎眼睛,两片嘴一张就要污蔑我们二狗!”
听听,您听听,二狗旁边的老人说得多么言之凿凿。
你要问这老人家是谁?
嘿!可不就是生养了王二狗的亲娘。
“二狗他娘,你说二狗没打就没打,这可都有人看着呢!”
二狗大娘算是撞到了孟桑榆的火药口上。
她不但说的有理有据,还胳膊一抬,现场点了三个人证。
其中两个……咦?不认识。
一个肚子有点大。
一个……长得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孟桑榆默默收回视线,看向了反方向还跌坐在地上的孟铁牛。
不过铁牛虽叫铁牛,可都是个年过五十的小老头了。
“村长,我作证,王二狗就是在打他娘!”
孟铁牛叫“村长”叫的格外顺溜。
这小老头从孟桑榆出现时就一直静观其变,这会听见需要有人作证,他二话不说坐了起来,“老头子我呀,是路过这处碰巧瞧见了二狗又在打他娘!”
“我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想去拦,谁能想到二狗个心狠的,就把我推倒在地上了。”
“哎呦喂呀,我这老胳膊老腿哟!跟了我这么多年,怕是要交代在今个喽!”
伴随着控诉,孟铁牛又是一阵喊哪儿哪儿疼。
二狗他娘一听,也坐到地上鬼哭狼嚎,“你个老不死的,多管闲事,怎么不疼死你呢!”
“我家二狗子命苦,明明是帮他娘我拍身上不小心沾到的灰,谁想遇见个瞎了眼的老东西,张嘴就咬我们二狗要打亲娘!”
“这苍天呀,没有我们这苦命人的活路啊!”
不同于孟铁牛干扯着嗓子假哭,二狗他娘哭的那叫一个有声有色。
乡下有种特有的唱腔,调固定,但词可以随着唱曲儿之人当下的诉求而随意变动。
二狗他娘本就是十里八乡唱曲的好手,平日里谁家要办个红白喜事都要请她走上一遭。
这不她这边还在哭嚎。
孟铁牛这边藏在袖子下的手就已经偷摸打着节拍,听入迷了。
看见铁牛小动作的孟桑榆:……
“二狗他娘,你说二狗没打你这事咱暂且不论,但二狗扔的土块差点砸到我这事儿你赖不过吧!”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孟桑榆从另一个方面开始找茬。
没办法,民不报,官不究。
她怕再跟这母子俩浪费口舌下去,最后被指认睁眼说瞎话的就成她了。
“谁说那土块儿是我家二狗要砸才你扔的?”
二狗他娘是背着牛头都不认脏,唯恐孟桑榆要讹他家的铜板,她倒先反咬一口道,“我家二狗是好人,有善心的那种!”
“那土块、那土块儿还不是因为那两个外乡人!”
“对,就是那两个外乡人害的!”
二狗他娘像是找到了方向,一双昏花的老眼在瘦枯的眼眶里一个劲儿地直转悠,“就是他们,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的,差点把我家二狗吓到,老婆子我没叫他们赔钱都算好的了!”
“你想找我们赔钱?”
凶神恶煞的男人忽然开口。
将虚扶在夫人后腰的手挪至前面,护住眼角隐隐含有泪意的美妇人,男人扫向二狗他娘的眸光如刃,似能见血的那种。
“我、我哪儿说错了,就是你们吓着我家二狗的!”
二狗他娘仍在嘴硬,不过刚还能直视对方的眼睛出现了躲闪。
余光瞥见还在坐地不起的孟铁牛正捂嘴偷乐,二狗他娘立马换了个好欺负的人咬,“最可恶的就是这老不死的,他摔倒在地上,我家二狗好心去扶,谁能想到还要被冤枉?”
“桑榆呀,你现在当了村长,可不能瞧着我们是外姓,就不给我家二狗做主呀!”
黑白颠倒也不过如此,二狗他娘谎话连篇起来是连自己都骗的。
孟桑榆没有搭声,只是一直听着。
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乡野村妇的难缠胡闹。
同样,对于之后的发展她也了如指掌。
“你说我爹冤枉你们了,是不是还想找我家给你们赔钱不成!”
不多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远传来。
孟桑榆他们回头就看到了个五大三粗、壮若狗熊的男人朝着这个方向大步走来。
明明这么远的距离男人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可那句给亲爹撑腰的话就是这般胸有成竹的从男人口中吼出。
更为可笑的还是,二狗他娘一听这声,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孟铁牛,你冤枉我家二狗的账下次再找你算!”
孟铁牛扶腰,“哎呦,儿呀,你爹我腰疼!”
“……你个老不死的!”
二狗他娘已经不敢大喊大叫,但低声咒骂始终不断。
王二狗可没他娘胆子那么大,一看见那抹高壮身影正快速逼近,他就双腿发怵。
“娘,快别骂了!赶紧走!”
“哎,儿呀,你等下娘!”
二狗他娘喊完这声,哪怕是一瘸一拐也跟着儿子赶紧跑路。
他们边跑还边往后看。
那模样,生怕身后有鬼索命似的。
其实现场跑路的不止这娘俩,还是孟桑榆他们。
不过在跑之前,那两个外乡人也被好心叫走了。
等回头瞧不见孟铁牛那爷俩的身影时,孟桑榆方才慢下脚步。
她想问问两个外乡人是来村里探亲的话,她可以带路。
若是走错了路,她也能给人指条明路。
不过话未开口,余光就瞟见熊此今正大步朝着他们而来。
“仙儿!”
狗贼第一声唤的定是凤仙。
光天化日之下,她是真不害臊。
然而转瞬之间,在对上两双和蔼可亲的注视时,脸如城墙拐角厚的熊此今竟当场僵在原地。
“你、你们怎么提前来了?”
“爹、娘?”
狄非顽:???
凤仙:……
孟桑榆:!!!
一刻钟后。
王家。
家里招待客人的厅室内气氛是说不出的怪异。
王帆虎他们作为晚辈,本应都坐在靠近门的下方,偏偏里面混了个当村长的孟桑榆。
所以在一众长辈的盛情邀请下,孟桑榆独自一人坐到了正席。
“来,桑榆,吃茶!”
“哦,好、好。”
“桑榆,这是我家娘子特意带来的杏花酥,你尝尝!”
“行,谢、谢谢。”
“我家小熊就是个急躁性子,这段日子她待在店子湾,怕是让你费心了!”
“没、没有的事,叔。”
“叫什么叔,你是店子湾村长,按理来讲是要比小熊跟小虎他们大一辈儿的,你也别嫌弃,叫我一声熊哥就成!”
孟桑榆:……
别,她不敢!
“我跟小虎是一辈儿,我、我还是随他叫您一声姨夫吧。”
孟桑榆唯唯诺诺地回话。
明明已经如坐针毡,可她还是尽量表现的乖巧。
果然,等话音一落,熊哥本就狠戾的表情骤然变冷,左眼处一条半搾长的刀疤也显得格外狰狞。
之后孟桑榆就看见了在场所有人,除了熊此今和狄非顽外,都不自觉地抖上一抖。
抖的人里面自然也包括王帆虎……他爹跟他娘。
不过他们几人的反应还不是最大的。
毕竟王帆虎他小姨当场就被……吓哭了。
“夫君,我怕。”
小姨程点翠泪眼婆娑,洁白如玉的手明明被吓得微微发颤,可还是倔强地去扯夫君垂落在她这一侧的衣摆。
衣摆被轻轻晃动了几下。
然后……熊哥的脸皱得更吓人了!
王帆虎等一众晚辈:!!!
“长贵呀,小熊不是说你跟点翠要过两天才来村里吗?怎么来得这么早,也没提前通知一声?”
王老爷对于这个妹夫是真有点儿犯怵,可架不住王夫人藏于桌底的手狠狠捏了把他的大腿根呀。
抿了口热茶,将痛呼顺着茶水独自咽下,王老爷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也是王家的主人,客气地唠起家常。
对此,熊长贵蹙眉:“点翠说想早点来。”
王老爷善解人意地颔首:“原来是妹妹的意思。”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厅内,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王老爷赔笑着给夫人摇了摇头。
王帆虎跟二屠手拉手,互相安慰。
狄非顽观察着一切,在尝了口今年的新茶时挑了下眉。
熊此今可就胆大多了。
摆在桌上的杏花酥散发着淡淡花香,她挑了块儿最好看的给凤仙递了过去。
有长辈在!
凤仙自是不肯接的。
他稍稍低头,用眼神警告。
奈何熊狗贼对于威胁视而不见,还恬不知耻的借由位置便利,把手搭在了凤仙腿上。
桌面,杏花酥刚好被放到了两人中间。
桌下,狗贼纤长五指正在一点点地爬近密林。
正对面,孟桑榆也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儿杏花酥,只是她的思绪早就飘至九霄云外。
“老爷,外面有人找。”
良久,外面忽然有小厮前来通报。
孟桑榆猛地回神,嘴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吸溜——”
她抹了把嘴角,就瞧见王老爷跟看见救星似的马上问起怎么回事?
小厮:“是有人来找咱们村村长,说是其他几个村的村长有请。”
孟桑榆:……
完了!
又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孟桑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狄非顽:我救你时,你在我身后。
孟桑榆:……骂的就是你!
狄非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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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