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耳边传来帮老二的话,张十九错愕抬眸看向帮老二,那张被打得认不出真面目的脸被落日余晖晒得通红。帮老二满脸戾气地走到十九面前,将手中的刀硬塞给十九,“张十九,杀了他。杀了他我便信你的忠心,引荐你与老大相见。”
张十九的手握着刀,沉甸甸的刀在她手中宛若鹅羽,但又重似千斤顶。她犹豫地看着被人架着的帮老三,帮老三此时此刻害怕得大喊大叫,疯狂对张十九说:“十九,别信他!你进入蟾蜍帮这么久,皆是跟着我吃香喝辣。他从未与你相处过一日,此人狠辣,不宜跟随!”
似乎意识到张十九犹豫不决,帮老三对帮老二破口大骂:“帮老二你个杀千刀的玩意,突然对弟兄下手,让老大知晓,你岂能好过?你速速将我放开,我就当无事发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还能如何不客气?身边的人都被帮老二控制住,无人敢乱动。
他的这番话却激起帮老二的兴致。帮老二站在张十九的身旁,桀桀一笑,犹似看有趣的东西般看着帮老三垂死挣扎,“他死后,帮老三的位置你坐。”
手握尖刀,张十九那双好看的眼睛垂下,红唇轻启:“好。”言落,寒光一闪,尖刀刺入帮老二的心脏,动作快如闪电。帮老二不可置信地瞪着张十九,映入眼帘的仅有张十九那双坚毅的眼眸,他身子僵硬地倒在地上,地上东倒西歪数具尸体,看得出来方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斗争。
架住帮老三的人惊恐万分地松手,帮老三甩开他们,意气风发地笑道:“我乃蟾蜍帮帮老二!”追随者们皆高呼,唯有四个忠心帮老二之人瑟瑟发抖跟随众人跪在地上,躲在人群之中。
帮老三瞥了眼地上混乱的尸体,“咱们帮老二是谁杀的?”
其中一个帮老二的追随者高喊:“是她!”
“是张十九杀的!”又有人接话。
帮老三睨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两人,身侧的随从立即会意,将他们从人群中拖了出来,果断将其一刀毙命。顿时有机警者喊道:“是出单人杀的!”,引得另外两人不敢再说些什么。
是了,方才帮老三带着一群人前来此处谈单,有意接下对方的单子,想谋得些许银钱,好让弟兄们安安心心过个年。正谈判之时,帮老二的人冲出来,二话不说举刀就是乱砍。姗姗来迟的帮老二慢悠悠地解释:帮老三这里有内贼,却不由分说将帮老三绑起来一顿殴打。
瞬时间,大家都明白,帮老二想要杀了帮老三。
一年前,张十九在一次混战之中救了帮老二,帮老二见其狠劲十足,又会舞刀弄枪,想要纳入麾下,将其带回蟾蜍帮,经过审讯与调查,此人身份清白。可惜,她刚露面,就被帮老三抢去,缘由是帮老三负责的杂银矿山需要人手。这不是第一次被抢人,帮老二心中有气,更怨恨帮老三运气好,手握矿山,得到帮主重视。
趁乱若将帮老三弄死,那么一切功劳都落在帮老二身上。帮老二派人秘密跟踪帮老三,收买帮老三身边的小弟,得知帮老三的去向,特意上演一场黑吃黑。可惜,他没算准张十九的立场。
帮老三满意地看向张十九,“多亏你机智,要不然我们都活着走不出这座山。你为何杀他?而不是杀我?”
张十九嘴角一扯,笑得极为勉强与疏离,道:“你比他讲义气。”
此话一出,帮老三心情极好。与此同时,探子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报!官府的人来了,目前正在往山上走,约有百人。”
“很是恶毒的招数,”张十九冷言道,“帮老二故意闹出这等动静,好借官府的手笔,将你的死定为出单人所为。你先带大家离开,我留下来善后。”
帮老三听到官府来人时已心神不宁,经张十九提醒,茅塞顿开。他立刻招呼一些人留下,与张十九一同引开官府的视线,还不忘将帮老二的人绑起来。他心急如焚道:“剩下的事情拜托你了,此处离矿山不过几十里,不能被官府发现我等私自采矿铸银。”
“嗯。”张十九应道。
帮老三心情沉重地离开,眼里尽是不舍与担忧。留下来善后之人,全是他这些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过命的交情。
张十九很快部署好调虎离山的计谋,官府的官兵一来果然被吸引了部分注意。但前来围剿的官员,聪明未上当,兵分两路,很快发现张十九等人踪迹。官府的人犹如饥食猛虎窟,蓄势待发。
隔日,收不到消息见不到人的帮老三,失魂落魄地来到先前张十九与官府厮杀的地方,看到地面上仅有蟾蜍帮的人的尸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女尸,看到女尸身上的衣裳与发髻模样,双眼通红,隐忍难受吩咐他人。
“给大家收拾一下入土为安,确认他们的身份,善待他们的家人。”
隔了数日,大街小巷的告示牌上贴满了官府剿匪成功的信息,百姓有欢呼、有漠不关心、有啧啧摇头……众人围在一处窃窃私语,得不到解惑,人群中一句“讲古仙定然知晓前因后果”,激起众人兴趣,前往茶馆听讲古仙娓娓道来。
抚尺一拍,身后伴着古琴铮铮声,讲古仙环顾一圈围在面前的听客,嘴角自信。整个天武县,唯有他消息最快,正因如此才能与天武县最厉害的茶馆合作。他挺直腰板,开口便是一道浑厚的声音。
“禀报将军,一切就绪!”讲古仙旋即换了嗓音,紧接着道:“速战速决,切莫让天武百姓被匪贼闹得不宁。”
两句话将听客的心勾起来,满座寂然,讲古仙这才开始将自己所听所闻:“话说西边那山林中总能有恶狼大虫,叫人不得靠近……”
终于听到有勇者告密,坐在角落的柴舟轻听得咬牙切齿,欲要起身告知大家真相,却被张十九用拈茶具压住。张十九右手用拈茶具压住柴舟轻,左手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品尝。柴舟轻不解,着急低声说道:“这等功劳分明是你的,你乃女儿身,岂是他口中所说的男儿身?叫人心底委屈。”
张十九轻笑,“他等不知,便是对我最好的隐瞒。帮老三不知我假死,又被官府重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走到此境地,若有风声告密者为女,蟾蜍帮女娘不到百人,他自查起来过于简单,不出两日怀疑在我头上,届时给替我做身份的那户农家带来杀身之祸,不是我想看到的。”
柴舟轻恍然大悟,满脸不聪明的若有所思,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十九所言极是,我等曾发过誓言,行任务之时不得随意拖累旁人,隐藏我等身份。此事不宜公开,所言甚是。”
越想越对,柴舟轻愈发对张十九崇拜。好在他与张十九等人为一组,不然这些任务没有一个能够完成。此生完成不到十个任务,难以摆脱身份做个平凡人,如今做个混子,轻轻松松完成九个任务,还差一个任务,他们就能功成身退。
张十九对柴舟轻的话置之不理,盘算着此次任务的赏钱。她自出任务以来,已完成九个任务,存白银十两,此次任务不知能兑换多少白银,不过想想应该不会少。这次可是把天武恶势力铲除,并为朝廷收了一座可铸银的矿山,上面的人应当不会吝啬吧?
思及此,张十九问柴舟轻:“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做的事情,和蟾蜍帮极为相似?”
不解的柴舟轻眨着清澈的眼眸看向张十九,以求解释。
“蟾蜍帮被江湖人称铲除帮,收钱替人铲除一切困难,小到串街走巷找狗找狸奴找丢失物品,大到杀人全家打劫商队等,收来的钱财根据帮派等级划分。我们……”张十九瘪了瘪嘴,“就见过轸宿长,完成轸宿长的任务后拿相应赏钱,说白了,我们怎么分钱的都不知道,还不比蟾蜍帮来得透明。”
“诶!”柴舟轻着急起来,“你可不能有这个想法啊十九!再怎么,蟾蜍帮那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与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正义的一派。”
“正义的一派?我都杀人了,还算正义吗?”回忆杀死帮老二的过程,张十九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怕,下手果断狠绝。原来,完成不到九个任务,便能变得如此可怕?她低下头,看着全是茧子的手,有些恍惚。
张十九换上寻常女娘的衣裳,束发简单,步行至天武县的出马巷。年至十岁,她被安排到出马巷一户人家中,喊两个陌生人为阿耶阿娘,露往霜来,相处已有八年,她待那两人生出亲情,出任务之时常常挂念。若无他们,十岁的自己,或许难以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还有一个任务,便能当个寻常女娘,与他们真正成为一家人!
她站在门前,对未来充满期待,双手覆在门上,推门之时,挂在门上的铃铛作响。听到铃铛声响,屋内的一男一女顿时警惕对视,妇人宋拂意侧耳聆听,“是十九回来了。”话音未落,两人动作极快,将手下的武器尽数藏在寝间的侧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