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破绽 第9章 第 9 章

柳如意口中说出，要用老天祭她。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如何让老天祭她？”

“这河女太狂妄了！”

说话人的嘴，很快就被捂住了。“不要命了？”

柳如意只是很随意地虚空一抓，便将安阳公主抓在手里。

她掐住了安阳的脖子，把安阳举在半空中。

安阳的剑仍在手中，她挣扎着要举起剑，缺丝毫没有力气。

灵台上的侍卫和博士员都吓得六神无主。如果安阳出事了，哪怕他们能逃得出灵台，也逃不出大唐的惩罚。

两名侍卫跑上来，他们习惯性地大声喝：“大胆！”

刘衡心想，柳如意敢让老天祭她，大唐公主在她眼中更算不得什么。

如今慕容梦也没来，昆仑子也没来，灵台和祭天典倒是让柳如意搅得天翻地覆。

柳如意横了两名侍卫一眼，两人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你们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柳如意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要让你们，成为上天祭给我的牲畜。”

“全都要死。看看你们的上天，是好生还是好死！”柳如意手上用力，安阳公主颈部被掐得紧紧地，脸色逐渐变得青紫。

“你，有资格当上天送给我的第三个祭品。”柳如意眉峰猛地一挑。

安阳公主的剑，脱手而落在地上。

“刘大人！快想想办法！”侍卫一个箭步闯到刘衡面前，刀直接架到刘衡脖子上。

刘衡心中焦急万分，有些六神无主，他一向只处理日月星辰和礼仪，何曾处置过柳如意这样的情况。

天空突然划出一道闪电。

闪电比皎白的月光更加耀眼。

就在这一刹那，刘衡发现了不妥之处。

也正是这一刹那，他几乎没有任何念头，就将怀中那张无形的网撒向柳如意。

“舍生赦神摄真人。”刘衡高声念出慕容梦的咒语。

柳如意脸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

安阳公主直直地从半空中跌落。

侍卫和刘衡赶过去，要接住大唐最尊贵的女子。

可下堕之势如千钧，安阳毫无挣扎，直撞向灵台坚硬的大理石台面。

安阳的身躯砸在大理石上。

侍卫虎目含泪：“殿下！”

博士员们一颗心也揪起来。

如果公主如此惨死，公主府势必要将刘衡大人千刀万剐。他们太史局也难逃惩处。

只有刘衡心无旁骛，不顾公主死局已定，仍一心往前冲。

“这次卖你一个人情。保护好公主。柳如意闯的祸，咱俩一笔勾销。”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紧接着他怀里一沉。

竟是安阳公主。

刘衡抱着安阳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中，转身冲向了灵台的前门。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灵台门的火焰，已经消失了。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出了灵台。

待众人跑出灵台第一层，只见灵台之外没有任何官军的影子。

四周黑黢黢地，连月光都没有。

和灵台之上皎洁如霜的月光，截然不同。

有胆小的博士员已经快哭出声：“怎地如此黑？月光呢？灵台大道上的灯呢？”

侍卫安定了众人，沉声吩咐：“刘大人护着公主，在此等我。我去报禁军前来护驾！由荣，你留在此处。其他人务必围一圈，护住公主和刘大人。”

侍卫由荣走出来，对博士员说：“诸位。不必说国恩浩荡，不必说公主对大唐子民免遭突厥蹂躏的恩情。若是安阳公主惨死灵台，诸位的前途和家室，必遭毁灭。还望诸位不生异心，护住公主的金躯。”

博士员便围一圈，把公主和刘衡护住。

贺多尔接过由荣递来的鸣镝，响上天空。随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刘衡虽然也惊急万分，但始终没有乱掉分寸。

方才，分明是慕容梦的声音。

她已经回到灵台了。

只是不知道此时她身在何处？

刘衡还在思考，怀里的安阳公主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没死。身上剧痛无比，但是心里却是十分舒坦。

这是刘大人。是她眼里美得近乎天神的刘大人。

刘大人与世家子弟的脂粉美不同。与沙场宿将的壮硕也不同。他身上总有一种泰山的雄浑，可不如泰山张扬。

他像是极力压低头颅的泰山。

让她不解，让她怜爱。

刘衡不知道公主已经醒转，仍然紧紧抱着她，让她躺在他盘起的双腿上，双手搂过她的背部。

他脑海里，又开始被柳如意占据。

不，准确地说，她是昆仑子。

虽然刘衡无法断定昆仑子是何时、如何替换了柳如意。但他可以断定，那是昆仑子。

柳如意虽然与画像上的昆仑子长相一致，但是神态相去甚远。

灵台浑天仪上的女子，眉尾如蛇，眼波流动之时如银河流泻。

这是画像上的女子。

刘衡认出女子是昆仑子，才丢出无形之网，惊退了她。

一阵轻微的寒风刮起。

吹乱了刘衡因仓皇奔走而散落的发。

一只温暖的手将他的乱发盘到发冠里。

刘衡余光已经瞥见是怀里的安阳公主。他低声说：“公主殿下，微臣唐突了。”

眼下安阳还没恢复体力，不能贸然将她放开。

安阳微微一笑：“刘大人救命之恩，安阳如何不知。是本宫劳累刘大人了。”

旁人和侍卫都听到了公主的声音，但公主没有命令他们来伺候，他们也不敢来打扰她与刘大人。

“殿下言重了。”刘衡声音有些喑哑。“殿下若倦了，可先休息。侍卫去请禁军了，相信很快就能回到灵台，送公主回府。”

“刘大人。那河女是什么来历？为何如此厉害？”安阳轻轻地抓住刘衡的手臂。

刘衡不动声色地将公主的手拉回她的身上，“殿下，大伤未愈，不可轻动。那河女是另一名女子带来的，而那名女子，是太子殿下的人。微臣受太子吩咐，听命于她。也是她令我将河女带来祭天。我……不能推脱。想不到，连累了公主殿下。”

安阳微微叹息。“大人这般人才，却要受制于我那不成器的太子弟弟。

刘衡无法接话。

寒风猛然变得强劲起来。

众人又打了个寒颤。

刘衡低声说：“殿下想必是她来了。”

安阳公主瞬间明白，是控制河女的那名女子。她摸着身边的剑，发现剑不在身上。

刘衡心下明白，从身旁拿过长剑，递给公主。

安阳公主一摸便知，那是她的佩剑。“刘大人，本宫身体已经无恙。我来会一会那女子。”

安阳公主绝无法与慕容梦对阵，但是，既然慕容梦有求于太子，那么，安阳公主对她而言，也必然有价值。

两人眼神交换，已经明白对方的想法。

风里传来一个沉重的撞击声。

同时云破月出。将灵台的路照得亮堂堂。

众人才看清楚，那撞击声来自何方。

发声之处站起来一个人影。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几步。

刘衡对这个身影十分熟悉。是慕容梦。

“昆仑子……”慕容梦似乎十分吃痛，“你居然要玉石俱焚。还好我跑得快。你真是疯了。”

空中突然出现一个人。

是一个道姑。紫裙飞扬。手上一把拂尘，身后背着一把剑。

果然是画卷上的昆仑子。“哼。你也配和我玉石俱焚？不过是一只林间小妖，狗仗人势。”

昆仑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直到看见刘衡：“那伤我的网，是你使坏。”

安阳紧张地长剑出鞘。

这道姑，分明就是那个河女。她肯定要找刘大人报仇。

“急什么。我不过是要问他几句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柳如意。”昆仑子语气平淡，不像对着慕容梦那样激烈和充满敌意。

刘衡看了一眼慕容梦。才说：“柳姑娘不会抗拒祭天。”

只有昆仑子会有那般言行。

“哼。看得挺准。可惜，为虎作伥。”昆仑子不屑地说。

慕容梦还在挣扎着身上的枷锁。不知道昆仑子在她身上用了什么法术，挣脱不开。

听见昆仑子贬损她，一边挣扎，一边恨声道：“几百年不见，你学会玩阴的了。竟然对我用计。”

昆仑子笑起来。

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媚热烈。寒夜也变得暖了许多。

昆仑子笑着说：“哈。你师兄的滋味如何？我这招美人计，困你一百年不成问题。”

刘衡和安阳公主转头看着慕容梦。

只见她满脸怨气地扭动着。像极了当初被捆住的柳如意。

安阳公主低声问：“刘大人，方才，这位女……法师，说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怎地，原来是美人计？而且还是她师兄？

刘衡见昆仑子似乎并没有虐杀慕容梦的意思，心中略宽，点点头：“嗯，确实说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慕容梦和昆仑子，看起来是极相熟的……仇人。

慕容梦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昆仑子用在她身上的，是她自己的无形索。

便是刘衡抛出去，捆住昆仑子的摄真网。不过，在她挣破的那一瞬间，这张网就失去了所有的法力。

昆仑子有意让慕容梦自破法力。

“你本事又长进了。昆仑子，是我低估了你。”慕容梦将那张网丢在地上。“想不到，这一次，不是被你逃掉，而是被你算计。”

她受了极重的伤。

昆仑子正是知道慕容梦伤得极重，才不紧不慢地在灵台下围困众人，而不急着杀掉慕容梦。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昆仑子身形一动，已经踩到慕容梦的头顶。“你不是想羞辱我吗？”

慕容梦在她脚下，无法动弹。此时她也知道，抵抗只是徒劳。

“我要让整个大唐，都供奉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昆仑子哈哈一笑，身形倏地消失了。

连残影都不曾留下。

慕容梦萎顿倒地。刘衡与安阳上前扶住她。

慕容梦就地打坐片刻。又站起来。

安阳走上前：“这位法师，若不嫌弃，可到公主府休养。本宫有事情要请教。”

慕容梦摇摇头，“我跟太子有约，要给他看姻缘。你有何事，就直接问吧。”

安阳也不强求，她利落地问：“那昆仑子是什么人来历？法师如何在她手上吃了亏？她为何下了灵台之后，没有再杀人？她日后会怎样对待大唐？”

“哦。这四个问题，第一个就是帮刘衡问的。这家伙，可真有女人缘。”慕容梦背起手，潇洒地说：“无妨。告诉你们。昆仑子跟你们一样，可是地地道道的人。我吃亏的原因，你们就别问了。”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杀人，因为她本性就不嗜杀。”慕容梦耸耸肩：“恶人不一定喜欢杀人。”

“可她在灵台之上，弹指间就杀了侍卫和阿辰。”刘衡忍不住站出来，问道：“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害死了两条人命！还不计在河道上被柳如意咬伤的人。你若不交代，恕刘衡不再奉陪你的事。”

“哎呀，我正要说呢。”慕容梦辩白，“侍卫和阿辰，这两个人是昆仑子的直系后裔。昆仑子这个人，性情怪癖，她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自己血脉，所以，这两人纯粹是撞她枪口上了。”

“什么？”安阳目瞪口呆，“这世上竟有这种事，有这种人？”

刘衡也皱起眉头：“你又在胡诌什么？”

“昆仑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地，有这样大的后裔？”安阳半信半疑地说。

“她……没有岁数。你们不必明白此中缘由。总之，我回答你了，她本性不嗜杀，这两人是她血脉，她一向是见一个杀一个。”慕容梦叹了口气，“把人间搞得一团糟。许多的安排，因为人选被她杀了，一切落空。想不到，今夜又被她逃走了。唉……柳如意也没了。”

“柳如意呢？”刘衡问。

凭空变成了昆仑子。

“被昆仑子融了。她本来就是昆仑子的一部分。”慕容梦惆怅地看着天际。月亮慢慢地沉入西海。“还有两天。”

长安的结界就会破开。

又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昆仑子。

安排好的轮回，被昆仑子毁得无阵无法。该出世的人，都没有出世。

其中，也包括要镇守八方的候。若八方之候不能及时轮回……

慕容梦心头沉重，难以舒畅呼吸。“我走了。”

说完，人就不见了。

风里传来“她不爱杀人，而且如今长安有祖神庇佑，她不敢妄动真力。没有真力，就杀不死我。所以你们别害怕。有我在。”

刘衡和公主互视一眼。

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是禁军到了。来迎接安阳公主。

两人这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了霞光。

安阳看了刘衡一眼。“馆舍太远……可否到公主府……商议昆仑子之事。”

刘衡深深地看了安阳公主。“微臣须回报息昙大人。”

安阳公主看着地面，按着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