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遇安看到了父亲的懊悔,他也不愿意拉整个舒府下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狠心说道:“父亲,只要把这些人都留在这里,舒家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捅出去了。”
他这话说着,就勾起手指,一柄长枪具现在他手中。他出枪,直攻这三人中最具威胁的对手,也是现在最毫无防备的那个:正在舒家小姐疗伤的李星昭。
这枪出得极快,宛若蛟龙出海,直冲着李星昭的后背过去。
枪头就要碰到她的后背时,却突然偏移开。他见一柄剑抵住了自己的枪杆,把刺出的这下狠狠打偏过去。
而这柄长剑,就握住杭云川手里。
他把剑死死架在舒遇安的长枪上,抬眼看他,眼里满是黑色的怒火:“你还不肯罢休?”
舒遇安不说话,只是手指微动,驱动起法力。他知道这人法力低下,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错估了对手的本事。
只见杭云川眯起眼睛,他瞳仁很大,眯起来的眼睛黑漆漆的,看起来诡谲瘆人。
他早就料到舒遇安要用法力抵抗,右手的长剑不动,左手翻出一柄匕首,直刺向舒遇安金丹的位置。
这匕首正是方才四喜威胁舒小姐的那柄,舒遇安见到匕首,才发觉自己太大意了。他赶忙退后闪避,这一下着急,险些让他运岔了气。
杭云川知道他要后退,右手转个剑花,撇着他的脸颊过去。舒遇安马不停蹄地拿枪挡住,他发觉自己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被这无名小辈玩弄在掌心之中。
“遇安,先处理掉冥心镜,只要镜子一坏,这里的东西就都带不出去了。”舒律规说道。
可眼前状况紧急,他这话只会让舒遇安分神,他仅仅是犹豫了下,杭云川就一个侧身闪开他的长枪,紧贴着他的后背,要把长剑刺穿他的后颈。
背后掀起的凉意令舒遇安本能回避,他赶忙撤开距离,后背却被划拉开一道大口子。
舒律规见儿子有危险,也转头攻向杭云川。
他已经察觉到,这个杭家人,与官家不是一伙的。他就是过来针对舒家的,哪怕官家的人把他卖了,他也无所畏惧,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死人。
既然他是死人,那就让他死了算了。
舒律规捏起手指,数柄法力化成的长剑出现在他身侧,齐刷刷地像杭云川指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徐元康就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一丝帮忙的想法。
一道火焰过来,击散了舒律规的剑阵。
李星昭总算保住了舒小姐安危,赶了过来,她大喊道:“徐卫长,你带着冥心镜先走!四喜,你带着小姐先回去。这两个人交给我们拖住。”
那两人连连点头。
徐元康巴不得她让自己走,他好先回京向皇上邀功。至于她能不能回来,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四喜还是有些担忧地朝他们看了眼,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扶起昏迷过去的小姐,抗在肩上,往回走去。
李星昭捏起手指,只听杭云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尽管放火就好。”
他的剑很快,虽然斩不断眼前的两个人,但可以帮她斩断多余的火焰,不让业火蔓延出去,点燃整个山林。
李星昭微微颔首,她其实还是心有顾忌,师妹点燃整座无妄山的情景,仍在她眼前浮现。她也时常担心,自己的火把一切都燃烧起来,师父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帮她解决后患。
但她这次下定了决心,她要放手一搏,把剩下的都交给他。
她手上的火焰越烧越热烈,滚滚热浪使得空气迅速膨胀,光线在扭曲,让人形变得同水中倒影般恍恍惚惚。
“阿年,你不能用这么强的力量。”舒遇安最终还是担心她了,忍不住喊道。
“不要分心。”杭云川说道。
李星昭微微一笑,她本就不打算听从舒遇安的建议。
就让一切都燃烧吧。炽热的火焰从她指尖喷涌而出,如同翱翔天际的火鸟,在青翠草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火烧得太快,火焰还没有形成,草地就化成了黑炭。只有远远的一片泛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燃烧着。
杭云川挥起手上的剑,几道剑气飘过,草地的火光被斩去,火星如蝴蝶般得飘在空中,化成灰烬飞远了。
那火鸟将舒家二人击退到数尺远处,他们衣角上沾染了点点火焰,火焰燃烧起来,越烧越旺。两人对视一眼,眼疾手快地把烧着的衣服脱去。
只见杭云川手上的长剑一挑,把衣服挑在剑上,燃着的火光往两人脸上抵过去。
是这招!李星昭了然,她知道刺眼的火光晃过眼睛,一瞬间很难看清其他东西。她迅速运气,手脚并用的画地,一个法阵出现在她脚下。
无明业火流·十六形明火阵,这是她先早就在此地布下的阵法,她这下只是补完阵形。
顷刻间,火墙齐刷刷地起来,把舒家二人困住其中。
“你们最好不要乱动,这火墙可是不长眼的,烧到二位就不好了。”李星昭说道,不给俩人反应的时间。她晃动起手上的法器。这法器正是八重锁,她从京城一路带到粟丘,终于派上了用场。
八重锁在空中甩开八道细长的锁链,配合着十六形明火阵的束缚,把困住火阵中的两人牢牢捆绑起来。
“杭云川,你帮我一起把这两人带回县衙吧。”她招呼道。
不远处那人快步走过来,做作地对她行礼,语气轻快道:“都听李大人安排。”
永泰九年,四月二十日。
距离李星昭被贬至粟丘整整一个月,她收到了京城的信。信上说,李星昭缉捕要犯有功,升为京城西门巡检。
“这不还是个巡街的。”李星昭嘟囔着。
“这可不一样啊。”粟丘知县傅兼给她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李姑娘这次去的是京城,可比在粟丘厉害多了。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京城啊,哪怕当一个九品小官,只在京城,不愁没有表现的机会。”
“傅大人说的是。”李星昭点头。这虽然不是什么要职,但能回京城,也算上一个台阶了。确切来说,是离回到从前更近一步了。
“杭云川呢?”她问道。
“我在这儿呢。”他拖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进来,一脸欣喜地看着李星昭。
“我早知道李大人要回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马匹就停在外面。”
李星昭见他一副邀功的模样,微微一笑,对傅兼行礼道:“多谢傅大人照顾,阿年在此道别了。”
“唉,我还为李姑娘设宴饯别,李姑娘不来了吗?”傅兼欲挽留她。
“不了,阿年向来简单,不喜欢宴席什么的,这些银子傅大人就留着。日后若在京城相见,阿年一定宴请你。”李星昭说道,她此刻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在这小小的粟丘多待。
“了然,了然。”傅兼点头道,“那就祝李姑娘此行,一帆风顺。”
通往京城的大道,两侧林荫茂密。太阳斜挂在树梢上,耀眼的阳光照射着策马奔腾的两人。
“舒家的事,你怎么看?”李星昭开口道。
杭云川迟疑了片刻,说道:“以我的身份,评论舒家恐怕不太合适。”
“你何时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李星昭笑着看他,“但说无妨。”
杭云川脸阴下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说道:“舒家侵染归墟,不过是想把这柄象征着权力的法器,一直掌握在手里罢了。只要邪祟一日不除,舒家就永远有话语权。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不会没想到吧?”
李星昭眼睛弯成两道新月,她也不恼,笑着看他:“我发现你还真挺厉害的。就连打架也挺强的,虽然你功力稀疏平常,但剑法是真有两下子,能和元婴强者打的有来有回。”
杭云川嘴角微微上扬了下,柔声说道:“杭家的剑法,是很厉害的。”
李星昭目不转睛地看他,饶有兴致地问:“你先前有几次,该不会是故意让着我吧?”
“我可比不过你。”杭云川说道,“你的功力深厚,我哪里打得过你。”
“那可不至于,那次山洞里,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她说着,就看到他撇过头去,不看自己,耳根红得发紫。
“等到了京城,你也不要到处乱跑了,就做我的门客如何?”李星昭问他。
“不好。”杭云川突然回头,坚定地回绝。
“那你要去哪里?”她追问。
她分明记得在舒家时,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来着,怎么这会儿又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了?
“我答应你的,要云游四海,治疗祟症,自然不能待在你身边。”杭云川说道。
“那也行。”李星昭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话。他愿意去做,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不过,到京城后,我们一起吃一顿吧。”杭云川挤着眼睛笑了笑,“还是御花楼,上次是我欠你的,这次我请你。”
“好啊。”李星昭爽快地答应道,眼眸如星辰般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