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絮张着嘴,身体颤动,从窒息的间隙蹦出几个不成音的调子。
手指是她的声音,但现在指尖禁锢,她失去了发声的工具。
她试图挠他的后背,从禁锢中脱身,却一次次被巴掌击碎,她的瞳孔里只有海绵在挤压。
临行之际,烟头在她胸口烫了一个疤痕。
她惊呼止于喉咙,安静的像是厂子里没开工的纺锤机器。
姆妈去世早,姨母让她找个好人家,却没想到收到了派出所的立案通知书。
巴掌比媒人更先到来,“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报警!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要怎么结婚?他怎么着你了?不就是摸两把处个对象吗?谁家处对象不是这么处的。”
她摇头,两只手从胸膛腾空抓起,开始比划,那是愤怒的意思。
她发不出声音,试图让手指穿透一切阻碍。
“你不用跟我说别的,这件事没闹大之前你抓紧结婚要彩礼,你要知道,你姆妈把你托付给我,我要对你负责,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出路。”
姨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精神病的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而她精神也确实出现了问题,她经常看到自己小时候——
赤脚走在沙滩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翻涌,海市蜃楼把她带向远方。
她一步步走向大海,海水没过她的脖颈,她不能说话的嘴唇,空寂的耳朵,最后覆盖头顶。
樊絮在半夜惊醒,摸着白墙上的刻度,数着天数。
兔城的四季是烂漫的,她拥有的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
直到海绵来接她,说要带她去过好日子,她只剩下骨头一把,被拽上轿车,惊醒在船上。
多少个日夜,她在狭窄的船舱里翻来覆去,闭合五感,装作一条上岸的鱼,可鱼不是抽出鱼刺就能死掉吗?
为什么她的生命如此漫长,刮了鱼鳞,抽了筋骨,还是这么拥有生命力。
直到新生命的萌芽。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看到鲜血的溢出,同样瞥到海绵嫌恶的表情,她跪在地上步步后退,靠在铁板上。
她试图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声音来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
船行大海,无依无靠,无边无际的黑暗取代了兔城的洁白。
他拿起榔头敲在她的肚皮上,鲜血越涌越多,血块出来的时候她眼前一黑。
终于,解脱了,她回到了小时候,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捡着贝壳,一步步进入深海,温柔的大海拥抱住她,是姆妈的怀抱。
深海的生活过于平静,也许她成了别人口中的水鬼,但她终于脱离躯壳,不用再靠比划获得和别人交流的机会。
自由地徜徉在珊瑚海藻之间,看着周遭的商船往来,游客探出舱外,惊呼大海的广阔,有人告诉她,只要拉人下来,就能投胎。
可凡体肉|胎怎么比得上她不错过每个朝霞落日?有什么远大前程比得上她自在徜徉?
但樊絮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在一群人中看到海绵,这是上天给她复仇的机会。
她看到了远大前程。
海绵还是老样子,一张大饼子脸,身体很瘦,没有什么力量,跟个肺痨患者一样,□□松垮,小了吧|唧,说什么天道轮回,举头三尺,现在看来祸害遗千年。
樊絮透过海面仰望船只,这是一艘客船,现在到了公海。
船上的人分成两派,一派站着手里端着枪,一派捆着像鱿鱼一样蠕动。
鱿鱼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还有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昏睡不醒,应该是喂了药。
樊絮肚子传来一阵抽痛,久违的痛觉历历在目,她卷起一个浪头,想要抱住两个孩子,但船舱很大,不为所动。
终于,她等来了投胎之日……
她想着,四个字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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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飞尘终于醒来,他身下一片濡|湿,身子随海浪晃动,周围是和他一样捆得结结实实的旅行团人,有的还在昏睡,没有意识,有的睁着眼睛,呜呜哭个不停。
他记得自己在中型客车上,没想到竟然被运到了船上,汪洋大海上,前途未卜,更为惨淡,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四面站了真|枪|实|弹的蒙面人。
看到阙得,心下稍安,他觉得这是过命的交情了。
黑皮男生彻底失了气焰,嗷嗷叫个不停,“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孙海棉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钢管,“你可终于醒了,给我评分啊。”
他站起来,一钢管打在他身上,接着越来越狠,出现重影,骨骼断裂的声音盖住涛涛波浪,黑皮男生蜷曲成虾米,“评分,我他|妈叫你给我评分。”
他的女朋友高声尖叫起来,钢管顺带着抡过去,腿应该是折了。
似乎是杀鸡儆猴,周围的人都不敢在动,孙海棉硬生生把钢管打弯,黑皮男生只有一口气在喘,脸上都是血,“还有谁他|妈想评分,我让你评。”
彻底安静。
虎背熊腰的胖子过来,拉着黑皮男生的女朋友就往船舱里走,女生奋力挣扎,胖子咬开了针管,扎了进去,她挣扎的幅度变小,眼底死寂一片。
船行驶大海之上,他们肉眼可见,在不远处有一座很小的岛屿。
贺翼没忍住吐了出来,身上都是呕吐物,被看管他的劫匪踹了两脚,蜷缩在角落里,结果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三十岁大姐姐以一个非同寻常的手法在解绳子,他瞳孔地震,有种超乎寻常的激奋。
三十岁大姐姐出声,“死也要让人死得明白点吧,究竟要做什么?”
孙海棉看向她,走过去,扯着她的衣领拽起来,“之前在温泉酒店,我就想来找你们三,咱们快活快活,没想到敲错门了,现在我们玩玩?”
“原来是你……”洛丽塔小姑娘哭的力气都没有,她身体冰冷得厉害。
旁边的用枪怼了怼孙海棉,“差不多就行了,马上快到了,交完货你再玩。”
孙海棉这才松开,恋恋不舍揉了揉,“一会分成男女两组,女的去风月楼,男的去体检抽血,一个个来,都别着急。”
骆飞尘昏了过去,又醒过来,他看着昏暗的天空,试图找到做梦的证据,但都没有,他和阙得旁边已经站了一个男的,端着枪。
比起骆飞尘的哆哆嗦嗦,阙得很亢奋,甚至面带诡谲的微笑。
“都这个时候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奶奶还活着吗?”骆飞尘脑子直,他觉得就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小声问道。
“我奶奶啊……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阙得咬着嘴唇,开始唱歌。
骆飞尘:“……”
骆飞尘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更没想到他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眼看着远处的岛屿越来越清晰,孙海棉高声陈词——
“欢迎大家来到□□。”
话音刚落,一个浪头翻过来,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淡淡的声音在孙海棉耳边响起,“欢迎什么?”
孙海棉太阳穴冰凉,不敢动,余光沿着精健的手臂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阙得,“你他妈……”
阙得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解开了绳子,趁着船舱抖动抢到枪冲到了孙海棉身边。
与此同时,四周至少有十个人的枪口指向他。
孙海棉高举手臂,哆嗦着看向周围的兄弟,“都别动,都别动啊。”
阙得微笑,慎得慌,难以置信是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表情,“你会唱儿歌吗?”
“什么玩意?”
阙得继续说:“小兔子乖乖,接着唱,你得会唱才说明你是人类啊。”
孙海棉早忘了这么幼稚的儿歌怎么唱,自然接不下去,“弟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看来你是兔子伪装的人类啊。”
砰——
阙得扣动扳机,却打在他肚子上,鲜血如注。
子弹突突迸发,杂乱无比。
骆飞尘两眼一闭,做好阙得被绑匪打死的准备。
但没想到在枪声接连迸发之际,阙得一下子滚到木板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似乎老天都在帮他们这些人质,船体晃动不停,他避开子弹。
与此同时,被捆着的人一一揭竿而起,趁着浪头打过来,绑匪站不稳之际,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个扑倒。
此时,三十岁大姐姐一个侧边腿踢飞其中一个绑匪的枪,握枪姿势标准,眼神坚毅,胳膊肌肉紧绷,扣动扳机,连发子弹击中数人。
场面顿时混乱,虎背熊腰穿着三角裤衩出来,被阙得一个铁管子砸在脑袋上。
脑浆迸出来,阙得可惜地用手抓起来塞进嘴里,这幅鲜血淋漓的场面让刚从船舱里跑出来的人一震,此时,浦克一脚踹过去,夺了枪,但他没有射击的经验。
只听一声高喝,是三十岁大姐姐,她发丝被海风吹起,和一旁嚎哭抱在一起的洛丽塔闺蜜形成鲜明对比,命令道:“给我!”
浦克一抛,三十岁大姐姐凌空接住,一枪一枪崩了接连跑出来绑匪的大腿。
骆飞尘完全懵了,浪头打过来,船舱摇晃厉害,他全身湿透,比起混乱的场面,他看见了什么?
阙得一口一口在吃血淋淋的脑浆……
骆飞尘: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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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水鬼找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