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赫洛伊丝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
父亲告诉她,有一位老友愿意资助一笔资金用于公司的运转,用不了多久,公司可以恢复到正常运营。
赫洛伊丝说:“那莱恩呢?他在学校里还好吗,还有没有跟同学打架?”
“他腿伤没有好全,这个臭小子暂时还不会给我惹麻烦。我和你母亲商量好了,决定给莱恩转学。”
赫洛伊丝忧心的说:“又转校吗……这样不是最终解决的办法,您和母亲试着去和莱恩沟通吧。”
父亲无奈地回答:“我知道这臭小子的性格,小时候就格外调皮捣蛋。我教训他的话,他从来不听。”
赫洛伊丝紧紧握着电话,心也悬了起来:“等他周末回家,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我想亲自跟他说说。”
“好。”
和父亲的跨洋电话结束,赫洛伊丝本想看会电影,突然想起电脑送去修理了,她伸手把桌上那本烫金花纹的书拿了过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白日里的喧闹早已消散,只剩下一片寂静。教学楼和宿舍浸泡在黑暗之中,只有寥寥几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亮。赫洛伊丝感觉自己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奇怪的是,她心里还不想这么快去睡觉,就像还在贪恋这深夜里独有的静谧与安宁,想要再享受一会儿这特别的时光。
她继续看了一会书,困意越来越重,于是随手把书放在桌上,起身去关灯。
关灯后,房间里只剩桌上一盏微弱的台灯散发着幽光。敞开的窗户外涌进一股凉风,像是命运的使者悄然降临。整个房间的温度跟着降了下来。
书页仿佛被这深秋的悲凉气息所沾染,开始微微地颤抖。书角先是轻轻扬起一个小小的角,接着,纸张便颤抖着发出极为细微的沙沙声。慢慢地,风逐渐变得强劲,呜呜的风声仿佛岁月低语。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连同放在一旁的画纸也被吹开,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
窗外的天空变得愈发阴沉,黯淡的光线从云层的缝隙中艰难地透进来,洒在房间里,显得苍白无力。房间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十分朦胧。
赫洛伊丝俯身捡起画纸,一张一张认真地叠放整齐并用书本压住。那书的页面被风吹得杂乱无章,书上也没做任何折角的标识,然而这股风如此巧合地将书页翻到她在图书馆看到的耶路撒冷王鲍德温四世那一章。其实对于这位少年国王的命运,她一直都心怀沉重的哀伤与无奈,他的所有都被悲剧的阴云笼罩,始终难以挣脱悲惨的宿命。
赫洛伊丝将书合上,起身将窗户关好,然后走进卧室。
一开门,赫洛伊丝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自己竟然身处在王宫之中。宏伟华丽的建筑环绕四周,精美的装饰在火盆下熠熠生辉。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带着疑问和对这一切的探索欲,她缓缓向前迈步,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她张望着四周,陌生又带着古老气息的景象让她心中涌起阵阵奇异之感。她正思索这不可思议的场景转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那位身着白袍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他在写着什么,笔尖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细微却又清晰的刷刷声。
赫洛伊丝停下脚步,现在的她大脑一片混乱,只有无尽的惊讶和迷惑。
她不是惊讶再次见到他,而是因为前两次见到他时,他的脸如同被迷雾笼罩,而这次赫洛伊丝看得清楚又真切。他戴着银灰色的面具,披着宽大的连帽外衫,服饰的质地看上去极为考究,不像普通平民能用上的面料。办公桌上摆放的蜡烛在他的脸颊投下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赫洛伊丝好奇又敬畏地站在原地默默观察他。
男人仿佛知道是她,头也不抬地说:“嗯,你来了。”
赫洛伊丝听到这声话语,不由得一愣。屋内除了他们两人,确实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如此看来,这个男人无疑是在对她说话了。
她轻轻点头,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之前,她不敢轻易开口胡乱答话,生怕有什么不妥。
男人一直低着头专注地写东西,却也没有忽视一直在旁等待的赫洛伊丝。
“听老师说,你学习拉丁语进步很快。”
什么?拉丁语?
赫洛伊丝心中满是疑惑,她虽然隐隐猜到对方并非什么平民,身份很有可能是某位贵族,但在没有完全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之前,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懂茫然的状态。
见赫洛伊丝没有回话,男人停住写字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怎么了,不开心?”
赫洛伊丝半垂着眼眸,紧张得不知不觉间后背就出了一层细汗,小声说:“学习一门新的语言是很深的学问,我学得还不够好。”
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浅浅的低笑。
“不急,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学。”
赫洛伊丝点了点头,之后再未听到男人询问她的话语,她抬头望去,只见他又继续去写东西了。
她鼓足勇气,走近了一些,借助桌上放的几盏蜡烛的光照下,她不用隔太近也能看清他正在写的东西。
字迹轻重不均匀,某些法语单词赫洛伊丝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并不认识,她只能勉强认出几个词。
推行……他要推行什么?
男人把笔插回墨水瓶中,轻微的声响让赫洛伊丝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发急促了。她感觉对方似乎想要从她刚才的细微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淡淡的光线从窗户斜射进来,给屋内的陈设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
赫洛伊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对方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她这,深邃的目光中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赫洛伊丝勇敢地迎上那道目光,为自己刚才偷看文件的行为寻找说辞:“……谢谢您,能给予我这样学习的机会。”
她自认这样回答不会出错,毕竟这种话术在任何时候都受用。
对方也确实没有责怪她偷看的行为。他缓缓站起来,身形在那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依旧显得挺拔,只是步伐带着些许虚浮。他走到窗边,背对着赫洛伊丝,沉默地望向窗外的夜色。他的双眼虽透着疲倦,但那目光依然深邃犀利,穿透无尽的夜晚。
赫洛伊丝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这亦真亦幻、古老又神秘的房间里,她的思绪悠悠飘荡着,她感觉这个地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一位侍从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稳稳放着一碗浓稠的汤药,赫洛伊丝闻了忍不住犯恶心,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捂住鼻子。
那名侍从恭敬地说:“陛下,您服药的时间到了。”
赫洛伊丝足足震惊了好几秒钟,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梦里的这个人竟然真的是一国之王。
她想弄清楚这一切,又不知从何开始。她试图从他的容貌或是举止中找到一些熟悉的线索,可越是如此,心中的谜团就越大。这种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却又无法清晰地触及,隔绝了一切尘世的喧嚣。
她清楚这是在自己的梦里,无论自己说出什么也不会有人真的知道。梦境也成了她最好的避风港湾,让人可以安心地将所有的话都倾诉出来,毫无保留。
“陛下,您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男人转身的动作一滞,他侧过头,月色下,他被头巾掩盖的面具泛着一层薄薄的清冷的月光。
赫洛伊丝还在等他做出回应,可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残留着迷茫与困惑。左手胳膊由于一直被枕在脑袋下面,已经被压得毫无知觉,麻木不堪。她痛苦艰难地把左手一点点伸直。
书页被胳膊压皱了,赫洛伊丝轻柔又带着些许慌乱把纸张一点点抚平。她的目光落到了书里的内容,当看到段落开头第一句话,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胜利的荣耀并不能挽救鲍德温四世的病情。麻风病继续侵蚀着他,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四肢将慢慢瘫痪,面容溃烂,双眼最终也将完全失明。但根据国王的老师记载,在国王十六岁之前,他并不喜欢常戴面具示人。”
老师?面具?
赫洛伊丝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像一朵金色的花轰地炸开了,洒下无数细碎的线条。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的发现。
她坐在地毯上,沉默了许久,无尽的愁绪在心头缠绕。看着这段文字,她轻轻地晃动着头,幅度虽小,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垂落在脸颊两侧。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包含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力。她有些僵硬地把手伸过去,将书合拢,那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醒了书中那些沉重的过往。她的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贪恋着这最后一丝与过去的联系,随后才慢慢地、不舍地抽离。
她开始和父亲一样对着上帝祷告:“如果您真的在看着这一切,那么求求您……请您让我知道为何我会梦见鲍德温国王?请您赐予我答案、指引我,让我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她等待着上帝可能给予的任何一丝指引和启示,下一秒,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赫洛伊丝一惊,心里想着这时候谁会打电话来?
她接起电话,只听电话那头格蕾西兴奋地说:“亲爱的,卡米拉说邀请你明天去社团。”
赫洛伊丝有些诧异地在心里嘀咕,怎么突然要求她去社团?
“最近你们有演出?”
“回答正确。不过是在圣诞节那天,现在还早着呢。”
赫洛伊丝揉着太阳穴。明明也没有睡太久,怎么她感觉头昏沉沉的?
“你必须去啊,卡米拉交代要我必须拉上你一起去。”格蕾西见赫洛伊丝一直没有回话,猜到她十有**会拒绝,抢在赫洛伊丝拒绝邀请前把话说完。
赫洛伊丝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拗不过格蕾西的热情,加上她一阵头晕,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招募演员的地点在之前社团招新的广场,赫洛伊丝和格蕾西来到广场后,她们瞧见了正在与奥利弗热聊的卡米拉。俩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圣诞节当天表演话剧的种种事宜,对此次表演的热切期待以及一些初步的构想。
奥利弗明年就要毕业了,这是他在毕业之前身为团长最后一次组织排练话剧。剧本已经敲定,主角们倒是都确定下来了,但社团里的演员数量不够多,他还要招募一些校友来充当配角才行。
可是今天的天气并不好,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灰幕。雨丝淅淅沥沥地飘落,除了上课的学生,外出的学生寥寥无几。偶尔有那么几个经过的学生,也只是在海报前匆匆一瞥,然后快速走开了。就这样,整个漫长的上午,奥利弗招募演员的过程一点也不顺利,就像被这恶劣的天气给困住了。
卡米拉还在安慰男友,帮他一起想舞台的设计:“我们可得好好准备,从角色分配到舞台布置,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我觉得可以把舞台设计成森林的样子,用一些绿色的帷幕和假树来营造氛围。”
奥利弗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想法好。那角色方面呢?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卡米拉把赫洛伊丝推到奥利弗面前,说:“所以我今天特意把我的朋友邀请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角色。”
赫洛伊丝急忙摇头拒绝:“我一上台就紧张得不行,到时候肯定会忘词的。还是让格蕾西参加吧,她比我更合适。”
“什么?我?”格蕾西眼睛瞪大,声音拔高了几分,“话剧怎么能少了配乐?”
她和卡米拉分工不同,卡米拉是演员组,她和另一位社团成员负责现场的音乐和灯光。
奥利弗爽朗地哈哈一笑:“我觉得你可以演一个调皮捣蛋的精灵。”
“奥利弗,你别开玩笑了。”格蕾西叉着腰说道。
卡米拉趁机冲格蕾西使眼色。
格蕾西心领神会:“奥利弗,艾伦呢,怎么没看到他?”
“哦,你说他。他正在准备学院举办的演讲比赛呢,暂时没有时间过来。”奥利弗指着海报上招募的一个角色,“我本来想让他客串这个。这个人物全程戴着面具,不用露脸,台下不会有人认出他。哎,可惜他拒绝了。”
卡米拉发现赫洛伊丝眼神游离,似乎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知晓的世界里。
卡米拉趁机说:“这样吧,如果到时候人手不够,需要人帮忙的话,我们再叫他过来。”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奥利弗。
奥利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赞同女友的提议。
“也好,那就先这样决定了。希望到时候真能一切顺利,可别因为缺人再出现什么岔子。”他无奈地耸耸肩,“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演员招募齐吧。”他又把目光移回到海报上,满脸忧愁。
中午,赫洛伊丝和格蕾西两人结伴去食堂用餐。
“所以,你们把我叫过去是想要我帮忙出演话剧?”赫洛伊丝说。
“这不正好有个机会嘛。”格蕾西坦诚地说,“可惜你和艾伦都拒绝了这个机会。”
赫洛伊丝停下脚步,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警惕,直直地盯着格蕾西:“你和卡米拉是不是又在盘算着什么坏点子呢?”
“我可没有!”格蕾西一脸无辜,“你要相信我。”
赫洛伊丝轻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怀疑:“那你们怎么突然就想到找我了?别以为我这么好糊弄。”
格蕾西的眼珠转了转,笑着说:“这不是觉得你很合适嘛。”
赫洛伊丝撇撇嘴:“少来这套,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蕾西无奈地回答:“好吧,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因为之前定好的演员突然生病住院,她主动退出了这次表演。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快速找到其他人定下这个角色,就想到你了。”
赫洛伊丝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你们最后还是招不到人,我可以过来帮忙。当个背景板听起来也不错。”
格蕾西高兴地说:“你是说真的?那太好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完全答应呢,等我再想想。”
赫洛伊丝继续朝食堂走去,格蕾西赶紧跟在后面。
经过一处公告栏,两人不约而同看到了张贴的关于历史演讲活动的举办时间和地点。
“举办时间选在周日?哦上帝,为了统一所有学生的时间,所以牺牲他们的休息日?!”
格蕾西吐槽完,下一秒,又开始调侃赫洛伊丝,“时间可不等人啊,想去的话赶紧决定。”
赫洛伊丝说:“……你觉得我有必要去?”
“是的。就当是去听历史故事,也不一定非要是去看某人……”话没说完,格蕾西已经在抿着嘴憋笑。
赫洛伊丝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连忙转移话题:“我饿了,赶紧去食堂排队吧。”
格蕾西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赫洛伊丝嗔怪地瞪了格蕾西一眼。其实她确实有点想去,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从奥利弗说出那个人在准备演讲那刻起,她就已经在纠结和期待了。她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去了会不会显得太刻意?可不去的话又感觉会错过些什么。
格蕾西看穿了赫洛伊丝的心思,笑着打趣:“别纠结了,想去就去。”
赫洛伊丝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格蕾西打断她的话:“可是什么呀,你再犹豫下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赫洛伊丝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或许真的应该去,就算只是为了听听演讲也好。
为什么这次赫洛伊丝在梦里看清了四世的样子?
因为她找对了资料(狗头保命)
她不认识古法语,所以她没有完全看懂文书里的内容,直到在侍从的提醒下,她才敢确定四世的身份是国王。
梦境的内容都是正文里没有出现过的。因为今世的女主性格和前世不一样,在梦里她面对任何情况做出的反应都和前世有一些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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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番外四(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