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 第4章 第四章

张姨发现，小景昨夜又睡在了客卧。

她愁眉苦脸地准备好早餐，想趁时间打探几句，结果简希用保温盒带了去公司吃。

等纪景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张姨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句：“你啊，你啊……”

纪景整理领带的手一顿，终于开口道：“张姨，这次是我生简希的气。”

“我不知道阿希为什么生气，万一真是你哪里错了呢……”张姨说一半才发觉不对劲，“真不是你惹阿希生气了？”

纪景深吸一口气：“……李时！”

“哎。”李时急忙应道，毕恭毕敬地将车门打开。

怎么休息一天感觉老板还休上火了呢。

今天周一，简希特地早出门几分钟，怕迟到。

等冲好咖啡坐到工位上后，周嘉钰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简希等她坐定后，提醒她：“今天你的周例会。”

周嘉钰冲她比了个“OK”，将提前准备好的PPT拷贝到了会议室电脑，八点四十，准时开始周例会。

周嘉钰简单介绍了下近期行业情况，又将上周组内负责的职位进度做了分析。

等散会，众人陆续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老板陈丹然招手留下了简希。

她将手边的一份简历递给简希：“公司进实习生了，你带一带。”

简希看了眼简历，又看了眼陈丹然。

陈丹然先她开口，指节敲在桌子上，提醒她：“你进公司也有几年了，试一试组建团队。”

简希推辞：“我个人成长还有很大空间，带新人力不从心。”

陈丹然沉默了两秒，站起身，示意她往外看。外面大厅被各组人员七零八落地划分成不同的区域。一组、二组是随总经理从总部过来的，占了三分之二的工位。陈丹然跳槽过来成立三组，四组紧随其后，现在两组人数不相上下。

“简希，知道为什么我选你吗？”陈丹然轻声问道。

简希顿了下，侧头看向陈丹然。

陈丹然来的时候，公司内斗刚结束，简希的直系上司因为资源分配不均潇洒地提了离职，N 1都没要。

当总部察觉宁市分公司离职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业务量减半时，内斗已经进行了半年。总部火急火燎地派巡查组来了解情况，紧接着便是大刀阔斧地人事整顿——GM带着两支团队从总部空降，又挖了对头公司TL陈丹然来创建新团队，剩下简希这几个老员工等待被选择。

陈丹然点名要她。

“不知道。”简希依稀知道为什么，但没说出口。

“就像现在这样。”陈丹然冲她一抬手，道，“你长得很漂亮，有时候女孩子在职场必须要有些外在加持才更可能走得长远，但你又很知趣，永远不会冲在前面。”

“我刚来，必须要有一个左膀右臂，能真正办事的人。但现在，我已经不满足team leader了，而你，自然也不能再呆在原地。”陈丹然直白地说，“他们都叫我工作狂，我不觉得重视工作会有损失，反而没有事业才会让人寸步难行。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进步。”

简希看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女人，惯性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不好意思老板，我现在的精力真的不足以支撑我去更高的职位……

但陈丹然仿佛再一次预见了她的借口，先一步问道：“你不觉得这一潭死水的生活，是时候改变了吗？”

简希顿了下，再次低头认真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简历。几秒钟后，她再开口，已然推翻了自己拒绝的借口，应道：“好，我来带。”

陈丹然笑了：“这是我选你的第二个原因。”

·

简希刚坐回到工位上，周嘉钰便将脑袋探过来，开口：“刚才获得的第一手消息，三四组各进一位实习生，一个给你，一个给程露。”

简希将简历递给她，表示已经接收到了。

周嘉钰看着简历小声“啧啧”，“国外留学回来的帅哥，这照片P过没？”

简希认真摇头：“老板没说。”

很快电脑科过来调试电脑，新的办公用品也被陆续送到，简希看着旁边空闲的桌位被逐渐塞满。

不一会儿前台便带着实习生过来了。

前台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咱们钉钉打卡，早上九点，下午六点，中间需要外出见候选人的，提前跟自己老板说一声，走外出。”

不怪前台声音温柔，谁看见帅哥又能保持“生人勿近”。

实习生近一米八的身高，一身西装看不出牌子，但格外得体，整个人都散发着贵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介于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和混沌半生的社畜之间。

周嘉钰低声“哇哦”了一声，回答半小时前自己的问题：“照片无P。”

前台带着实习生来到简希面前，丢给她一个眼神，便笑着离开了。

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简希坦然接受，自我介绍道：“你好，简希，恭喜入职。”

“你好，潘一天，多多指教。”实习生的笑容灿烂极了。

新人已经从总部完成了入职前培训，今天正式上班，实习期不超过三个月，要个人业绩达标才能转正。

而刚才简希走出来的时候，陈丹然提醒她：“HC只有一个。”

手机震动提醒简希和企业HR约的会议时间到了，她随手关掉日程提醒，对眼前还一无所知的intern解释道：“我马上有个电话会议，比较急，你先熟悉一下同事，可以找不忙的人交流一下，等我结束后找你。”

周嘉钰在一边目瞪口呆，默默地为她举了个大拇指——到手的帅哥还能放出去，没看到其他人已经摩拳擦掌了吗。

简希深藏功与名，任凭潘一天被渐渐围起来。

简希早已约好了小会议室，带着电脑进去，门一关，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阮东阳是简希的老朋友，除却工作上的事情，两人也还蛮聊得来。

电话会议接通后，简希先打了个招呼：“上午好，长话短说，觉得候选人怎么样？”

“上午好，简希。”阮东阳带着笑意，“实话说嘛，候选人我这边很满意，就是我上级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简希已经开始记录。

“候选人说年薪能拿到80W，浮动在15％左右，但据我所知，他公司现在这个职位60W封顶，如果期望这么高，之后大家就不好再聊了。”阮东阳倒是没什么遮掩。

“我今天也是为了跟你说这个问题。”简希停顿了下，“那其他领导呢？不是你们产品总监也面了，对候选人什么态度？”

“就是因为产品总监面了，对候选人比较满意，不然今天我不会跟你说这个的。”阮东阳道。

“二面谁来？”简希问。

“老板呐，他讲究合眼缘，你知道这是条新的产品线，总归要走个过场。”阮东阳没说太直白，候选人这方正面相可太合老板眼缘了。

“那我们说回薪酬这部分，据我了解，这个岗位年薪是定在110W的，我的候选选人期望80W上浮15％，你们的预算是完全覆盖的。”简希明白了他的问题在哪儿了，“候选人跟我说过薪资构成，他工资流水的确只有58W，但是他有股票，这部分有10W，季度奖金3W，微信转账，这样算下来刚好80W，这个合理吧？”

“合理。”阮东阳没有异议，“但是我需要证明，他的季度奖金是如何体现的。”

“可以。”简希答应，“我会去做财务的背调，邮件直接C给你，避免你落话柄。”

“好。”阮东阳表态，“反正也是公司发钱，扣这部分对我没意义。”

“那正好，候选人这边上浮15％，也不过才92W，你们如果能以这个价格把职位关了，简直不要太合适了。”简希同他算账，“新产品线的核心点只有这几个公司做过，来来回回也都是熟面孔，如果我把恒科产品二线的经理给你挖过来，你的预算要爆掉了。”

阮东阳笑了：“简希，那你也要考虑候选人流水从58W到92W，这个空间多大。”

“你拿这个空间买的是候选人的产品核心。”简希道：“候选人本来对15％这个点就犹豫，我还要跟他沟通，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我们再聊。”

阮东阳自然之知道简希是在给他施压，但她说的也的确正中靶心。过了两三秒，他问道：“上浮15％，你觉得候选人意向有多大。”

“60％吧，他只是因为不是嫡系，所以在原公司一直没升title，不然流水上58W是打不住的，当然他也是这个原因才选择跳槽。”简希同他解释候选人情况，“但如果上浮20％，他意向应该能有90％。”

电话会议控制在20分钟，简希合上电脑，将刚才重点又整理了一遍，又给候选人打了个电话。

等再回到工位，便看见潘一天已经结束了社交，正坐在刷简历库。

简希打开了公司系统，示意潘一天来看。

她将几个常用的页面的操作教给他，潘一天在一旁看得认真，等简希演示结束后，才开口道：“简希姐，刚才大家说为我和小悦办迎新，定了位置，你晚上有空吗？”

陈悦是程露带的实习生，性格活泼，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刚才有人提议晚上聚餐欢迎新人，程露立刻提议自己做东。

简希感受到了他的期待，点头应下了，又提醒道：“记得邀请老板。”

陈丹然有其他应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让潘一天好好跟着简希学习，便推掉了这次迎新活动。

迎新聚餐定在了近期新开的一家网红店，据说程露有关系，不需要预约。

一群人热烈地围在她周围夸赞，程露笑得爽朗：“我第一次带人，当然得让她开开心心的。”

周嘉钰一百八十度大扭头，还没开口，简希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简希气声安抚她：“我们不攀比，开心就好。”

周嘉钰气哼哼地吞下了后面的话。

不过程露的确是有关系，不仅不需要预约，还订到了一个好位置。

一群人围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将半边城市的繁华收入眼底，周嘉钰彻底熄了火，同其他人一起边赞叹边拍照。

简希不喜拍照，她托腮看了会儿夜景，便开始低头玩消消乐。

她这个人从接触消消乐后，便是忠实粉丝，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斩获90％的彩星，头像遥遥挂在众人头顶，等官方更新。

潘一天坐在她身侧，见状也不打扰，贴心地用热水将她面前的餐具烫过，放在不影响她的位置。

管璋一众人便是在这个时候进门的。

周时崇像只花孔雀，点名要视野最好的位置。

管璋瞥他一眼，道：“我这儿是预约制，不是随随便便选位置的。”

周时崇眼睛却长在了那边，发出疑问：“是阿希吗？”

本来纪景坠在最后，半点心思没分给他们，但“阿希”两个字还是钻进了耳朵。

他抬头，一众站立拍照的人当中，坐着的简希和男人尤其打眼。

她低头不知在看什么，身侧男人也不打扰，只是妥帖地将她的餐具摆好，简希微微侧头，笑了下。

“哇哦。”周时崇不嫌事大，准备走过去，却被纪景叫住。

“你干什么？”他声音冷了下来。

周时崇耸肩：“当然是打招呼，我好久没见到阿希了。”

纪景伸手拿过他的手机，点出简希的手机号，打了出去。

同一时间，简希手机屏幕右上角一个摇摇欲坠地“2”，正提示她走到了尽头，是以周时崇名字亮起的第一秒，她果断按了挂断。

纪景将手机屏幕转向他，周时崇耸耸肩，接受了现实。

大家拍完照后便开始了闲聊模式，因程露的关系，大家也不介意在此刻多捧捧她。

一时间桌上的话题从程露的业绩，到追求者，气氛热络。

程露不扭捏：“是有位追求者，不过还在了解阶段，这里也是他帮忙订的，我们先从朋友做起。”

程露今日有意与简希相比，所以她话锋一转，引到简希身上：“今天第一次带新人的可不止我一位。”

众人立刻将话题转到了简希身上，“简希最近是不是也谈恋爱了呀？”

简希刚把精力用完，暗灭了手机屏幕，决定维持自己一贯地单身人设，摇头：“没有恋爱，也没有追求者。”

幸好全场只有周嘉钰知道她已婚，也不会拆穿她。

之前她便知道，若对别人说自己单身，特别是母胎单身，惹人烦的话题便会到此为止。若对别人说自己已婚，问题便接踵而来：你家先生多大？就职哪里？如何认识的？

但她不知道，服务生正将她的所言所行传达给二楼的人。

周时崇一脸忍笑，“原来阿希不是不接我的电话，是怕大家知道她已婚。”

穆鑫路上堵车到得晚，不知前因，只将问题戳到纪景心口：“怎么惹阿希生气得都对外宣称离婚了？”

简希自然不知道他们正在讨论自己，只觉得今日的消消乐屡战屡败，运气实在不佳。

她将手机扣到桌面上。

程露看她一眼，又状似无意地道：“我朋友做探店的，还知道几家好吃的餐厅，等新人转正的时候我再请大家。”

周嘉钰“啪”地一声撂下筷子，眼看怒火烧到了眉毛，简希忙轻柔地将一边的勺子塞给她。

偏程露还要追问：“怎么？嘉钰你有推荐的地方？”

周嘉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是简希比她更早开口。

“我还真有一家餐厅推荐，标准和这里相比，略胜一筹。”简希笑了笑，道：“提前邀请大家参加庆功宴。”

在座的早已将这其中的明枪暗箭听了个明白，但有职场八卦下饭简直不要太美妙，是以也无人阻止。

幸好餐品陆续呈上，打断了这场争论。

美食在前，简希也不再去想刚才程露的挑衅，等吃到差不多，周嘉钰借口补妆，拉着简希同去了洗手间。

周嘉钰洗净手，拿出口红边对镜补妆，边吐槽道：“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优越感，要不是看在这里难预约，我早就摔筷子走了。”

简希跟程露同期进公司，太多人拿俩人做比较了。进公司后简希拿了两年top biller，程露便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同简希做比较。

业绩上比不过，便比其他的。

隔段时间便有不同地追求者将鲜花或者礼物送到公司来，程露都是低头笑着说：“这些人太夸张了。我跟简希一样不着急，先接触吧。”

简希听到过别人这样传话，只是笑笑，向来不参与讨论，像今天这样程露当面同她说，还是第一次。

周嘉钰还是气不过，冲简希眨眨眼：“也不知道程露这次的追求者是谁，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简希道：“不管追求者是谁，我都希望她不要把我当假想敌了。”

“或者我有个馊主意可以一试。”周嘉钰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把你结婚证甩她面前，让她知道终身大事这一项她早就输给你了。”

简希赞同她：“果然馊主意。”

周嘉钰哈哈笑着，挽着她往外走。

没成想，遇到了熟人。

对方没想到会遇到简希，惊讶了一瞬，才打招呼：“纪夫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