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治病
赵清徽有病,众所周知。赵清徽是这种病,言子偕就是死也没想到!
不过,言子偕为了心中大计……言子偕立即从赵清徽身|上爬起来。赵清徽身上重量一轻,唇边似有莫名笑意,他索性就这么躺着,口吻随和地说:“言少监,本王说不喜欢女子,你这般惊恐万状,是为何?”
言子偕被赵清徽这么一问,心中一计较,赵清徽说他不喜欢女子,自己又不是女子!自己又不是女子,为什么要怕!等等……言子偕僵硬的转首,赵清徽不喜欢女子,自己不是女子,按理说自己不应该能跟他这个喜好有什么牵扯!最重要的是,自己全程没有出现在赵清徽的话中。
但是,言子偕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未弄清差错之前,他决定——先缓缓!于是,赵清徽眼见言子偕一边狡辩,一边很诚实的往门外挪,“殿下!王爷!这!不是什么大病!待我——”
“我知道。”赵清徽缓缓坐起身,他双臂以关节为支点,架在腿上,整个人就微压着背部坐在幔帷敞开之处,“只不过,言少监这是怕了吗?是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还是想一点诚意都不拿出,便空手跟本王消除隔阂?”
“……”言子偕停下挪动的趋势,痛苦地眨眼,“殿下,不,你一点都不知道啊!我,我也不是怕了,我只是还没消化这个……意外。而且,我也得仔细想了对策才能回王爷的话啊!”
不知是何缘由,言子偕觉着赵清徽以这样姿态坐自己眼前,十分诡异!他总觉着,赵清徽下一个动作就该是拍拍床铺,然后威胁他想要做大事的人就得有所牺牲——卖|身。
太龌蹉了!言子偕对自己这个想法,格外唾弃!赵清徽要是这种人,他把头拧下来以慰天下断袖之风!
“言子偕,”赵清徽似是有了决断,“我知给你两日思量,”他见言子偕当即松口气,凝结了唇边的淡笑,“两日之后,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便罢了,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会要你的命。毕竟,这事不宜外人知晓。”
“???”言子偕简直要吐血了,你怎么不早说?!
赵清徽不理会他扭曲的神情,摆摆手,“你走吧。”
于是,言子偕当即提着松散的衣袍跑出门,迎头就撞上了徐嘉远。徐嘉远愣住,险些打翻了托盘里的两碗药。
徐嘉远惊愕地瞅着衣衫不整的言子偕,当即怒气上脸,咬牙切齿地吼言子偕:“言少监!你对我主子做了什么?!”
言子偕愣住,他低头打量自己,凌乱,还是凌乱!不过,说不喜欢女子是赵清徽,要真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也是赵清徽对他……算了,不大可能,毕竟赵清徽若真有那个心早就动自己了,就凭自己……说不定早就从了。
“咳咳咳,”言子偕如梦初醒,自己究竟在这胡思乱想个什么?!“徐副都知,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指着自己渗出红血的伤口,“到底是谁对谁做点什么?!而且,”他简直要喷血而出,“有问题的,病得不轻不是你主子吗?!”
徐嘉远手一抖,几豆药|汁晃荡而出。他心以为,言子偕知道了他主子当年在殷都大雪中的秘密。立即警铃大作,“言、言公子,你都知道了?”
言子偕一听他这心虚得跟被捉奸在床一般,一张俊俏的容颜,已经不知抽搐了多少回,“还真这样……?”
属实没料到,正事没办成,还搅和进这么个……言子偕只恨自己太年轻!还是被这些弯弯绕绕束缚进去了。“徐副都知,我先走了。”
“把药喝了。”内室传来赵清徽的声音,毋庸置疑地命令,“再走。”
言子偕想也不想,抄起两碗药,左右开弓,一并咕噜咕噜地鲸饮下去。灌完了药,当即就提着袍摆——跑了。
徐嘉远端着两只空空如也的药碗,一头雾水,一脸迷茫地进了内室。一进来,见主子微弓着身躯,垂颜静坐在幔帷中央,当即摔了手里的药碗。
脸色惨白,徐嘉远甚至额头还冒出汗豆,“主、主子,您、您您……”舌头打结半晌,都吐不全一句完整的话。末了脑海浮现言子偕离去的身影,那架势,不就跟勾栏瓦肆里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负心郎一般!“言子偕果然对您心怀不轨!如今想来,他当年哪里都不跑,就往咱们这跑,想是当时就存了腌臜心思,亏您还真心待他!竟让他钻了空子,占了您的便宜,还就跑了!”
徐嘉远拔起身子,豪情壮志,一副专杀天下负心人的决绝,“属下,这就跟武德司的向总领带人去缉拿言少监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
赵清徽叹气,不过,他还是缓抬面容,“言子偕是听了本王不喜欢女子这句话跑的。”
“?”徐嘉远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啊??王爷,您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病的?”等等,不是言少监贼心不死,想要从他主子这里讨要便宜,榨干他主子最后一丝价值吗?!
“罢了,”赵清徽无意解释,“正好有件事,你去吩咐武德司去做,让向笑亲自督办。务必要将事情查出个所以然来了,此事牵涉甚广,务必要小心为上。不可走漏了消息。”
徐嘉远抱拳领命,“属下这就去仔细交付向总领。”他走了几步,却又回来,他还记挂这个言子偕,“那言少监该如何处理?”
赵清徽指尖微动,神思不显于人,“他要是没出府,也不必驱赶,让他留在府中,给本王好好看看病也可。”
徐嘉远躬身作别,心里却想着,还是得找言少监说道说道。
连灌了两碗药的言子偕,换了身天青色常服,又跑去煎药的厨房。一见华太医,就问:“华太医,王爷还有个隐疾,您知道吗?”
华太医正摆弄晒干的药材,险些把壮阳的药材同王爷的补药混在一块,“没听说王爷还有什么隐疾啊,毕竟当初整个太医院都给王爷查过身子,病案薄都堆出山了,怎么可能会漏下隐疾。”
言子偕觉着,这个隐疾,只怕是不便说的。他眼尖,一眼就瞧见药材里的补骨脂【百度资料】和壮阳果,呼吸一滞。他硬邦邦地问华太医,“您是内庭特地派来给王爷调理身子的太医吧?”
华太医郑重地理顺太医官袍,以示自己的天职所在,“老朽正是领了内庭旨意前来王府侍奉王爷的!”
难怪!言子偕仿佛悟道般,豁然开朗。也怪自己想的太旁门左道,也许赵清徽只是某方面不大行,为了遮掩自己的短处,所以将话说的婉转了。他怎么就体谅不了赵清徽呢!
华太医看着言子偕胸有成竹的离去,捏了一把冷汗,忙不迭地把夹带出来的那些药材整理包好。一边叹气道:“人在内庭混,都是迫不得已,并非老朽生了坏心啊!都是内庭那些人欺人太甚,强逼老朽弄这些东西啊!”
正巧,府中婆子途径,听见华太医自言自语,“哎,华太医,您自己在这说啥呢!”
华太医:“……”不就是对言少监说了个小谎,心里有点小慌!
言子偕解了心结,思来想去,觉着日后帮赵清徽重振雄风,似乎不是个太强人所难的要求。答应赵清徽,跟赵清徽联手解决《天官书》一事,再好不过。而且,此事,他实在信不过旁人。
夜间,星辰与风共起。
赵清徽不曾想,只一日功夫,向笑便来向他回话了。书房中,高悬一笼煌煌辉火,橘光橙芒落了赵清徽一身。他拢着织金的黑氅,颈边灰黑绒毛,衬得脸色如膏脂乳玉。
向笑是办外差的人,不常侍候王府,是以不如徐嘉远一般常见许王。只是每每见许王,都不免惊叹一番。他主子,生的超俗,眉眼普世无人能及半分,群山一色尽染浸主子眉发,星辰灿烂悉藏双眸,名家圣手笔下风流都不敌他主子这张脸。
可惜了,就是体弱,用民间的话就是随时伸腿瞪眼的病秧子。
赵清徽稳坐长案之后,面容微肃,“查出来了?”
向笑回话,“回主子,这事不算难查,但查不深。”他详细说来,“这事起自言少监,而言少监回来的作风向来出格,是以,属下排查了与言少监往来的人。知晓《天官书》的人,无一不是惨死。目前来说,就只有言少监活着。不得不说,言少监,不是有真本事,那便是命太硬。”
赵清徽拧眉成峰峦,“《天官书》究竟是什么东西?”
向笑说起这个,神色便凝重起来,“属下查不深,但是,此物绝对是不祥之物。”他抱拳作礼,“属下等核查了自振元年间所有涉及星象之说的事,最早可以追溯到振元初年,当年皇上曾经流放过一群司天监官员,这些官员悉数流放到极南之地,而这些官员被流放的原因,似乎就是因为编纂了一本令皇上震怒的星学之说。以属下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本《天官书》。”
赵清徽偏开头,神情掩藏在灯影中,“此书就像埋在身边的危机,随时可能要命,言子偕为何一直留在手中,你们查到了吗?”
“这正是属下乘夜而来的原因,”向笑郑重其事,“属下查到,言少监的太爷虽不入仕,但是曾经在闻钟寺静心研学过,言老太爷所研之学,正是星象学。那些被流放的天官们,有九成曾问学闻钟寺。可以说,虽名分上跟言老太爷不是师生,但实际上却师生之实。而且,当年言少监的父亲似乎也曾参与《天官书》的编纂,但是,只一夜复返。此后,便一病不起。因为此事太过隐秘,在司天监上下被皇上洗换之后,便成了不可触犯的忌讳,是以很多事都尘封了。”
听罢,赵清徽不言许久。末了才道句:“难怪言子偕非要探查此事。说不准,他当年投笔从戎,便是因为此事。”
向笑不敢答话,此事已经触犯皇上的忌讳。谁沾手,那就是要与天子作对。他只能听许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