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度为零 第75章 Chapter75

四年前的十月份，蒋千意按约定的时间去医院做产检，那个时候的她怀孕三十三周，进入孕晚期，去医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几个月的时间，这个生命在自己的身上渐渐长大，她能感知到他的每一个举动，通过仪器也能清晰的听见那一声声“怦怦”的心跳声，她不再像刚得知消息那会儿那么排斥这个孩子的存在，甚至开始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为了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蒋千意早早的准备好了一切，从衣服到婴儿车全部都添置了一遍，在做产检的前几天，她还收到了宝宝专用的爬爬垫，至此孩子用的物品都买齐并且都到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蒋千意身体有点不舒服，孕晚期身子重加上也要产检了，她就没在意，好在只是一阵子，缓过来就没事了。

如果她知道这个是孩子的求救信号的话，她一定会放下一切毫不犹豫的赶去医院，可是没有如果，她的过分轻视，让她在下一次产检时直接得到了一个噩耗——胎停。

她满怀期待、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看着黑白影像的显示屏，蒋千意不可置信的拉住医生的手臂，哽咽道：“不可能！每次检查结果都是好好的……他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甚至他前几天还在踹我肚子呢……不可能的，医生，你再看看！是不是机器出故障了？或者……或者这太机器老化了不准确？”

医生目不斜视的摁了几下摁钮定格了几个画面后，低头看着眼睛满脸泪水的人，还是秉持着专业的角度，客观的指出事实，“你自己也说了，胎动是在几天前，你这都三十三周了，胎动频率是很高的，不可能几天没动静的。”

蒋千意愣怔住。

这几天，她没做什么事情，生活也很规律，意识到胎动减少的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可她以为是孩子睡着了，没有在意，加上临近产检的日子和忙着准备待产包也就忽视了，如果她早知道……

都怪她！什么时候粗心大意都行，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件事情上！

她长了记性，可是用自己孩子的命换的。

蒋千意浑浑噩噩的听着医生的术前说明，最后颤抖着手签下了引产手术的同意书。

引产药物注射进身体之后，她能感觉到正常分娩时所有该承受的剧痛，身边的医生指导声冷静，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她会以为这个孩子只是调皮得想提前来这个世界报道而已。

蒋千意闭上蓄满泪水的双眼，把嘴唇都咬破了，愣是一声疼都没喊。疼痛穿过全身刺激着每一个感知细胞，最后，她耳边的声音愈渐模糊不清，视线也渐渐混沌起来，某一时刻，腰腹下坠，她感觉到孩子出来了。

疼痛感锐减，她意识渐渐恢复了一些，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不清视野里的一切，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了唯一的联系被剪断，随后一名护士用布裹着一团血糊糊抱着疾走了。

蒋千意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刚停下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虚弱的朝护士离开的方向伸出手，“给我看看……”

“别看了，越看心里越难受。”医生的声音从口罩后头传来，继而垂头做着后续的工作。

蒋千意视线一直紧盯着那扇护士离开后重新合上的门，嘴上一直重复的念叨着一句话，“让我看看孩子……”

离开手术室时蒋千意昏睡着，整张脸白的似一张纸。

外头等着的是付文博。

他原本晚班下班交接完工作准备回去休息，人都快到家了，同事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了他蒋千意的事情，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到医院，一直陪着她做完了术前检查和进手术室，之后就一直在外头等着。

这段时间，他每天几乎都排满了刀，因此也忽略了她的身体状况，没想到再见面时居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初见时，是蒋千意第一次做产检，见到她的第一面付文博心剧烈跳动，可是在看到她挂的号时心就凉透了，按捺住情感给她做了检查。

之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从同事那里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蒋千意的消息，知道她是离了婚独自一人来的，知道她起初对孩子的抗拒到对孩子的期待，他隐藏着内心深处的小心思试着接触认识她……

小心翼翼的呵护，终究还是一场空欢喜，他知道蒋千意心里有多难过，他能做的除了安慰就是帮她弄清楚胎停的原因。

检验结果他看一眼就熟记于心，本打算见到她复述给她听，结果到了病房就对上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眸，他看着心都碎了，所有的话哽在喉咙，一句都说不出口。

蒋千意的眼睛是偏圆的杏眼，眼睛大不说也特别的灵动，每次笑起来眼眶会很自然的弯曲，眼眸里有星光，给人一种和煦温柔的感觉，而此刻这一双眼睛空洞、了无生气，像幽怖的深海，死寂而又绝望。

付文博满眼心疼却也暂时选择了闭嘴。

三日后，蒋千意恢复了一点精神，也能下床，便去找医生了解胎停的原因。

总结就是：酒精的作用、事后药的作用、操劳、忧虑、胚胎质量不好，这几个月的产检虽然没检查出问题，但是也并不代表胚胎发育很好，没到孩子降生一切都是未知数，而这次胎停的原因是因为多种情况导致的，没办法锁定一个原因。

拿着检查单出来时，付文博正在和病人家属交代产后照顾的注意事项。

她停了一会儿，背过身离开了会诊室。

那些注意事项和她醒来时医生交代的差不多，不同的是，那人身边有孩子，而她只有几张检验结果。

最后她漫无目的走到了新生儿科，每一扇隔离玻璃后都有几个暂时离开父母做检查的孩子，小小的一团，有在睡觉的也有瞪大眼睛四处看的。

蒋千意目光被吸引，吸了吸鼻子，眼睛刚刚湿润，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啼哭，她回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几个护士围着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护士，那孩子啼哭不停，几个人正在想办法哄好。

这个科室本来照顾孩子应该是最有经验的，但是偏偏几个资深的护士都被这几个月的小团子弄得焦头烂额没了主意。

问了原因蒋千意才知道这个孩子就在几个小时前失去了自己的双亲。一场车祸，她的父亲当场死亡，而她的母亲用血肉之躯给了她生的希望。

一系列检查下来孩子就只有一些擦伤，没有大问题，让她们头疼的是怎么哄都哄不好，那哭声就好像知道自己没了父母，在替他们哭似得。

被原因和哭声吸引，蒋千意一步一步超她们走去，苍白的笑脸露出了这几日里第一抹笑，很浅带着请求，“给我抱抱吧？”

这几个月里她也上过妈妈教室的课，学习了很多该怎么照顾孩子，自然也会抱，只是她没有机会抱到自己的孩子。

几个护士看着她，其中也有认出蒋千意的，知道她的事情都很心疼，怕她触景伤情想拒绝。

怀里的孩子哭声很大，似有用不尽的力气，哭得她们耳朵都开始疼，最后还是同意了，把孩子轻轻递给了蒋千意。

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这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掌心能感觉到生命的丝丝温热，突然眼前模糊起来，她看着怀里致力于哭的孩子，似乎弥补上了手术室里没有听到哭声的遗憾，而这个孩子似乎和被抱走的那个重叠起来。

蒋千意一时间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眉眼温柔的看着她，嘴里轻声哄着，手也有规律的轻拍着，似有共鸣，没多久刚刚还在哭不停的孩子渐渐止了哭声，最后抓着她的头发“咯咯咯”的笑着。

哭声停下时，所有人都看呆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仅仅凭借着眼前的一幕，她们会以为蒋千意抱着的真是她的孩子，而刚刚孩子一直哭只是没有待在妈妈的怀里而已。

怀里的人有一种魔力，蒋千意抱着就感觉这几天伤痛的情绪被抚平，听着她稚嫩的笑声，整颗心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只有的几天时间，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孤儿院安置这个孩子，蒋千意就一直带着，虽然不附和规定，但是孩子也只有在蒋千意的身边才会好好的吃饭睡觉，也只有蒋千意抱着才不会哭。

他们原以为这只是巧合，试了好几个医生护士还有孕妈妈都没用，那孩子好像自己选定了要依靠谁一般，只有蒋千意抱着才会不哭，还会笑。

最后在付文博的极力争取下，她破格收养了这个孩子，因为那双眼睛和她特别像，也因为那双眼睛让她又重燃了对生活的希望，所以她给这个孩子取名叫“瞳瞳”。

……

蒋千意和司徒风说了瞳瞳的身世，自然也隐瞒掉了孩子胎停的事情，把遇见瞳瞳的起因改了一下。

喝了口温水，蒋千意重重的放下杯子，“瞳瞳才几个月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这几年我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她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打破现有的平衡，也不希望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母。”

如果不是担心司徒风会去找瞳瞳自证所谓的身份，她也不会把瞳瞳的事情告诉他。现在让他知道了也好，省得他自作多情要认瞳瞳。

任何可能会揭穿瞳瞳身世的事情她都不希望会发生，哪怕只是查的阶段，而她也不希望司徒风顺着瞳瞳的这条线查到她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的事情。

她不希望也不需要他再用任何的借口补偿她，纠缠她。

听了瞳瞳的事情，司徒风心有波动，却没有像蒋千意那般有感触，只是这个希望没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样挽回蒋千意了。

“我不会提这个事情的。”司徒风保证。

“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瞳瞳的学校，也不要有任何接触她的念头。”蒋千意说着话语一顿，视线带着为人母的坚定，“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得到看司徒风的同意后，蒋千意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开，等了十几分钟，听到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她才从车里下来，去接瞳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