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制的栅栏门被推开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尹千煦的回忆,霎时间,雪地也好,和苏阚也好,通通化为了泡影。
尹千煦背对着栅栏门,轻叹口气,手中一用力,那骨兰花便化为了齑粉。他随手扬了那粉尘,而后转身,对着那个冒冒失失跑进来的少年道:“说过多少次了,跑得慢些,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这是尹千煦收荀肃为徒的第三月,回望过去的日子,却又像是昨天。
其实要庇护他,方法有很多种,尹千煦想不通那天他为什么会答应荀肃。
也许是那天他笑得太灿烂,也许是他可怜兮兮拉着他衣服的样子太让人心软。
总之,他一个鬼迷心窍,就点了头。
现在,一向英明神武的离垢神君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毕竟,自从他收荀肃为徒后,这小家伙每天不是在他的和苏阚里大呼小叫,就是笨手笨脚地把他的东西东摔一件西摔一件,末了还看上去快哭了似的跪在他面前请求责罚。
或者就是像现在这样,拿着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来送给他。
“师尊,我今天去集市看到有人卖芙蓉糕,就给师尊带了一盒!”
少年长相英俊,眼中似有星辰闪烁,那普普通通的弟子服竟也能被他穿出一种别样的美感。他献宝似的递给尹千煦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好像里面装的不是芙蓉糕,而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尹千煦望着眼前那个盒子,心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口味确实偏甜,但也挑,这芙蓉糕于他而言有些腻了,因此他素来不喜。不过一看到荀肃希冀的目光,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便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木盒,刚准备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年却快他一步。
“师尊不喜欢芙蓉糕啊……”荀肃的神情瞧上去颇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了,“那我下次给师尊带些山楂球吧!”
这下尹千煦是着实有些震惊到了,他面上虽没显露,内心却已悄悄泛起一丝涟漪。他自认为对情绪的掌控还不错,可刚刚就单凭一个眼神,这小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但看出他不喜欢芙蓉糕,还看出了他对山楂球情有独钟。
尹千煦想问,但又好面子不肯问出口,只得硬生生转移话题。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啊,不是不是!”荀肃赶紧摇摇头,而后对着尹千煦灿烂一笑,“我是有事来找师尊的!”
说着,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封信件,双手递给尹千煦,声音是说不上来的欢呼雀跃,“师尊师尊!宗主今日给了我一封委托函,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和师尊一起去除祟了!”
尹千煦接过信函拆开,一目十行地阅览了一遍,略微思索了一通,将信函重新还给了他,嗓音清淡:“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去历练一番。正好这次的邪祟也没有太过危险,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耶!”
尹千煦话语刚落,腰上突然一重,他竟被撞得后退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少年身上独有的气味便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困住他的身躯,似是要浸到他骨子里。
尹千煦僵得一动都不敢动,脑中一片空白。
少年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强健的骨骼肌肉都已具备雏形,青涩且极具年轻人的张力,竟让尹千煦产生一种被他锁在怀里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想训斥,但嗓子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不出一点声响。脑中嗡嗡一片,不知是太阳太大还是什么缘故,他额上竟出了汗。
他是离垢神君,被誉为神界战神,地位极高,为人又性情孤僻,平日谁见到他不恭恭敬敬,就连各界之主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他早已习惯居于雪山之巅,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敢将他光明正大地抱在怀里。
一时间,尹千煦脑中闪过很多情绪,惊讶、着恼、尴尬、不知所措……种种情绪混在心头,最终只憋出干巴巴的一句“放手”。
荀肃闻言果真放手了,刚刚胆大包天,抱完后不知为什么又羞涩起来了。他攥着衣角,双颊通红,腼腆道:“师尊……”
“嗯?”尹千煦竭力维持住自己原本的冷静自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耳后却不争气地悄悄爬上一丝薄红,“怎么了?”
“唔……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荀肃咬着唇低下头,又悄悄抬起眼眸,暗暗瞥了一眼尹千煦右眼底下的黑痣。
不知道为什么,尹千煦觉得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但也没多问,淡淡道:“明日一早,你今晚记得早做准备。”
“是,师尊,那弟子告退了。”荀肃乖巧地行了一礼,然而还没等他将作揖的手放下,尹千煦竟率先转身,步伐匆忙地奔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荀肃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逃似的背影,愣了半晌,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竟红了一片。
他没告诉尹千煦,其实他刚刚真正想说的是……
师尊,你身上好暖,好香。
就和棉花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