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炼中 第6章 千婴啼哭六溪难安（4）

边玉珣和步成尘的手依旧被妖气紧紧束缚，抱子妖完好无损地站在两人面前，娇俏的脸时而凑近步成尘，时而靠近边玉珣。

“现在，还觉得我该死吗？”抱子妖轻轻哄着自己怀里的鬼胎，柔声问着步成尘。

步成尘道：“嗯，该死。”

边玉珣轻叹：“仙友还真是冷漠。”

抱子妖不满步成尘的答案，转过头来看向边玉珣，愁容满面：“你也这么觉得吗？”

边玉珣挑眉，一言不发。他没写，他不知道。

抱子妖只当边玉珣和步成尘意见一致。

“为什么啊？明明他们，只需要再等一日，等我皇兄到了，大家都能活下去，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交出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那么死了……我有什么错……”抱子妖悲凉道，漆黑泪水划过血痣，宛若罂粟鬼面。

边玉珣道：“你没有错。”

“那为什么该死的还是我！”

边玉珣垂眸：“但稚子何辜。”

灵芝台下万千婴孩骨，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几百年来，他们承载着抱子妖的诅咒出生，又在抱子妖的怒火中丧生，生若蜉蝣，成为了公主与村民之间恩怨的祭品。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我的孩子呢……”抱子妖伏下身躯，再起身时，眼中并无眼白，妖气更甚。

步成尘冷声道：“我想你搞错了一点，我杀你是为寻仇，并不是为了所谓匡扶正义。”

步成尘抽手，婴孩身渐渐长大，化作自己原本样貌。原先被妖气侵蚀的脏污变得一干二净，手脚皆是一尘不染。

“你与六溪村村民之间恩怨种种，与我无关。”

步成尘手中仿若有细密丝线，随着他叩手的动作，抱子妖怀中婴孩如被撕扯，哭嚎着远离了母亲。

“我儿！”抱子妖抓住鬼胎的脚，谁知胎儿不成型，连鬼身都是脆弱的，竟被直接扯断。

鬼胎被细密丝线缠缚，正如方才步成尘和边玉珣所遭受的那般，一点一点被缠成蚕茧。

妖冶红芒闪过，囚天剑剑身起火，将蚕茧烧成齑粉。抱子妖凄厉尖叫，叫声穿透天地，一时间万千婴孩哀哭，声音如排山倒海的巨浪，朝步成尘边玉珣二人涌来。

边玉珣双手被妖气束缚，又无修为护体，刺耳的声音险些让他七窍流血。正在此时，日月绫柔柔地贴了上来，遮住他的耳目，隔绝了那可怖的鬼音。

囚天之火无情烧灼每一只靠近边玉珣的婴灵，那些都是抱子妖妖气所化，母体妖气不尽，婴灵便源源不断。

“你乃九重之境即将登天的修者，我与你有何仇何怨？”抱子妖撕心裂肺。

步成尘道：“江川步云虚之子，你害他尸骨无存，抱子妖，你与你儿，为他偿命。”

“江川步云虚？我从未——”话音未落，囚天再次没入抱子妖的心口。

与方才边玉珣那一剑不同，这一次囚天之火触碰抱子妖的一瞬间，她便完全消散，妖气鬼气与怨气被烧灼得干干净净，连祭台之上诡异的血池都被蒸干。

一时间，万籁俱寂，天顶之外的雨声清晰传入步成尘的耳中。

囚天归来，步成尘碰了碰剑穗上的三角荷包，而后负手站在边玉珣面前。

边玉珣被迫闭合了五感，掌下不安地揪住依旧缠着他的妖气。

一声清脆的铃音响起，日月绫从他面庞轻轻扫过，步成尘的脸出现在边玉珣的眼前。出尘，干净，熟悉又陌生。

“结束了？”

“嗯。”

边玉珣想要挣脱手上的束缚，步成尘碰上了他手臂上的苫布。边玉珣以为他会帮他去除手上的妖气，对方却仅是挑开了固定苫布的绦带。

“你……”

“不脏吗？”

苫布久经风吹日晒，又在血池火海里滚了一遭，早已脏污得不成样子，委地瞬间便碎裂成数片。

边玉珣道：“脏，但没办法，我这一身太招摇了。”

步成尘碰上边玉珣的脸，手衣轻轻抚过他的眼角。

皮质干涩，边玉珣眼角略有不适。

他记得那双手，碎掉了狼王妖丹，也碎掉了蛇王妖丹，现在是要如何？要掏掏他的眼吗？

步成尘只道：“长这么招眼做什么？”

边玉珣愕然片刻，才回道：“你不同样招眼！”

步成尘已然背过身去，边玉珣正想形容一下步成尘的脸，却是百般找不出词句出来。

手上妖气已然碎裂，边玉珣揉弄着手腕，苫布破碎如此，已然是要不得了。

他跟上步成尘追问道：“抱子妖的妖丹呢？”

“碎掉了。”

边玉珣觉得好笑又无奈：“以后干脆叫你碎丹手好了，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给你机会了。”

步成尘把命剑给边玉珣的时候，完全有机会直接解决两只妖物，但是未能成功。

灵芝台下暗室里的孩童生机渐弱，这些可怜的孩子，因为公主对六溪村民的恨而诞生于此并受尽折磨，灵魂肉-体皆有残缺，靠着抱子妖的妖气存活。如今抱子妖消逝，他们也命不久矣。

“你还救吗？”步成尘问。

边玉珣沉默良久。

他，能怎么救？他找不回他们丢失的魂魄，也接不上断裂的手臂，这些身有不足的孩子，真的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你还救吗？”步成尘又问。

边玉珣咬牙道：“救。”

步成尘道：“你救不了。”

步成尘抬手，燎起一把泛着金光的火焰，吞噬着面前的婴孩。孩童们在烈火中沉沉睡去，似乎没有任何苦痛。

“鬼气缠身，又以妖气为食，要么命不久矣，要么成为妖邪，你救不了。”

边玉珣道：“但是至少他们父母健在……”

步成尘打断道：“边玉珣，不要高估他们人性，不如畜生的人，你救不了。”

步成尘抱臂旁观，火光只照亮了他额前碎发，未能照亮他的脸。

烧了也好，步成尘说的没错，边玉珣救不了。如果《求道》尚在他的手中，如果他的修为尚存，他或许还有改变故事的可能，但是他什么也没有。

六溪公主以及六溪村的故事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之后没能书写完的部分也一定会有很大的变数，还有很多他因疲于设定而硬塞给混元之地的东西，如若发生了，他该如何解决？又该从何处去帮李逍？

“为什么会是这样……”边玉珣觉得头疼。

步成尘道：“因为你不是天道。”

边玉珣矢口否认：“我怎么不……”

他是这本书的笔者，他怎么不是天道？但是这种事必然不适合说给书中人听，他去和书里的人说其实你们都生活在他写的书里，莫不是脑子有病。

步成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走到一处墙角，轻轻敲打着凹陷进去的一块石板。

石板鼓起的瞬间，灵芝台再次绽开，一条长长的藤梯从洞口落下，幽光倾洒。两人爬了上去，灵芝台也重新闭合。

边玉珣再次抬头望去，原本泛着母性光辉的送子母已然失去了光泽，慈善的眼变得无神。

“抱子妖已经没了，送子母神像为什么还是没有神性？”

步成尘抬头，望见神像眼下细碎尘埃落在灵芝台上，供台之上的贡品也枯萎凋零，开口道：“早在村民交出东玄公主的一瞬，此地大抵就已经不受送子母的庇佑了。不然，抱子妖又如何趁虚而入？”

那尘埃在光线下犹如泪水，落在神像怀中孩童身上，落在灵芝台上，却不落在蒲团之上。

步成尘和边玉珣走出神坛的一瞬，泥塑的神像轰然倒塌，坍塌声中似乎有如晨钟一般壮烈的嗡鸣。飞扬的尘土很快被倾颓的雨打下，混乱归于沉寂，夜里竟然无人察觉神像的倾倒。

步成尘丢给边玉珣一颗妖丹，上面邪佞的妖气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四百年修为和一条纯粹的魂魄。

“孙小宝的魂魄。”

也是鬼胎妖丹，虽然不邪，但他好歹给边玉珣留了一颗。

正要道谢时，步成尘的身影已然再次消失不见。

边玉珣回到山坡上，找到狐狸洞穴。那棕毛狐狸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孙小宝的身躯，小孩嘴唇青紫，但幸好没有失温，也有及时饮水。

边玉珣将妖丹放在狐狸的唇边，拍了怕狐狸脑袋，道：“交给你了，魂魄在上面，你揪出来帮他归位。”

鬼胎四百年的修为几乎让狐狸垂-涎欲滴，但它听懂了边玉珣的话，轻轻叼着妖丹，从中抽离魂魄。

橙红的影子钻入孙小宝的眉心，婴孩手脚不自觉抽-动起来，心跳和脉搏逐渐趋于稳定。

狐狸盯着妖丹，口水流了一地。

边玉珣揉弄狐狸的头，低声道：“这丹归我。”

次日村长夫人醒来，便发现孙小宝静静卧在自己怀中酣眠。夫人欣喜万分，气色也好上不少。

有人晨起发现送子母神像坍塌一事，成群地聚集在村长家门前要求查清楚原因。街巷吵闹非常，人们脸上惶恐有之，不安有之。

不过这些喧嚣都与边玉珣无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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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婴啼哭六溪难安（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