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炼中 第4章 千婴啼哭六溪难安（2）

村长家里会有邪祟吗？这狐狸方才一直忌惮着那处院落，不仅拦路还执意要把孩子叼走，难道有更强的妖藏在那里？但是边玉珣方才并没有察觉到明显的妖气，也并未在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不舒服的气息。

边玉珣决定先去找下午遇见的那个妇人，倘若这个孙小宝是真的，那么白天里遇见的孙小宝就是假的。

其实他并没有在书里留下过太多六溪村的笔触，毕竟这个地方对于李逍来说只是路过，不算重要。只是故事和他所想并不相似，边玉珣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夜间六溪村无比寂静，薄雾泛起，空气潮湿又寒冷。

边玉珣远远看见白日里去过的小院，大门紧闭。他轻轻跳上墙头，院中没有人影，房内也灭了灯，不像有人醒着的样子。

一墙之隔的是白日里与孙家媳妇交谈过的大娘一家，他们正在屋里吃晚饭，五六岁的男孩敲着碗筷叫嚷着要再吃一碗，当爹的一脚踹翻了男孩的木凳，大娘在一旁说教。

边玉珣跳下来压着脚步悄悄凑近卧房支开小窗。

房内空无一人。

不只是卧房，边玉珣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人呢？这么晚了，人去哪里了？

边玉珣出了小院，这孙家的小院与送子母的神坛相对，神像之下香火旺盛，云屏根本挡不住火光。

白日里车水马龙，人群熙攘，边玉珣竟是没有发现此地。现下空寂无人，边玉珣怎么看都觉得这神坛诡异至极。若是高天之上的神仙，为何神坛氛围如此阴森，让他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夜里少有活人生气，神坛里的香火中却隐约有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像是妖气，又似鬼气。

边玉珣丝毫不惧，从门口折下一条松枝就径直往神坛里走。

云屏之内，巨大的神像端坐在灵芝台上，怀中抱着一男一女两婴孩，慈眉善目，垂眸如有柔光，似是看着怀中儿女，又似望着灵芝台下蒲团之上的众生。

这是是送子母的神像，泥塑彩绘，得体至极。供台上的贡品也规矩无比，香和灯火也摆放无误。六溪村虽然不算富足，但送子母毕竟是此地几百年来的守护神，百姓精神支柱，神坛自然神圣严谨。

只是这香火冲淡了妖气与鬼气，影响了边玉珣的判断，于是他低声道了一句罪过，徒手掐灭了供台上的香火。

只一瞬间，滔天的妖气混杂着鬼气涌了出来，边玉珣不由得拧眉。

这妖气在灵芝台下尤为厚重。

边玉珣绕过供台，伸手触碰着灵芝台的底座，只见彩绘如碎片一般轻轻滑落，露出里面的泥土色泽。边玉珣大着胆子爬上了灵芝台，去碰送子母怀中的婴孩，不料婴孩的后脑开裂，碎片落在边玉珣手上，露出皮下如石榴籽一般的脑。

那脑甚至也被涂上了鲜红的颜色，血腥气格外浓烈。

边玉珣微愣，他只不过随手一碰，怎么就给人开了瓢？

他脚下踩上了送子母的双膝，正想把手上的碎片拼回去，未曾想过膝盖上竟有一处机关。灵芝台左右绽开，边玉珣脚下一空，身体直直跌入缝隙之中，周围黑暗没有一处能让他伸手把触。

边玉珣掐诀，灵光不过一瞬……他究竟还要犯蠢多少次才能牢牢记住他现在修为被封！

光线陡然消失，灵芝台骤然紧闭。

边玉珣的身体重重砸在了一根横木上，他痛得闷哼一声，耳边孩童的哭闹让他不得不快速从疼痛中抽离。

“哇——”“呜哇……”“木……嘛——”“嗲——啊——”

他的脚下，是无数婴孩。活的、死的、缺胳膊少腿的、缺眼睛少舌头的……应有尽有。有孩子神色麻木地啃食着身边人的骨肉，低头去舔舐地面上的染血的水洼，也有孩童尖叫着四处逃散，踩过其他孩子的肉-体。

他不知如何去形容这样的景象，在他过去活着的五百多年里，哪怕他曾经下过三重恶土，面对尸山血海，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地狱。

这是六溪村？

六溪村……怎么变成这样的？

边玉珣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下脚，却依旧踩上了柔软的手臂。

只是一条手臂。

因为地上的一切被血水洗成黑色，混成一片，教人识别不清。

边玉珣险些眼前一黑，心道罪过，把手臂往旁边推了推，却意外碰上了一双格外干净的穿着布鞋的脚。

那双小脚灵活地一抬，踩上了边玉珣的洁净的衣袖，蹭掉鞋底的血渍。

边玉珣撤手，抬头率先看见的是一双明亮的眸子。那双眼水灵灵的望着他，却比白日里少了许多呆愣。

是“孙小宝”。

边玉珣握住他的脚，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哪家的孙小宝…不，你是什么东西？”

“孙小宝”微微仰头，垂眸奶声道：“你猜猜？”

这语气……真是有缘啊，这么快又遇上那碎丹无情的仙友了。

边玉珣微微松了口气，坐在“孙小宝”身边：“小宝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小宝”似是不想理会边玉珣，闭上眼睛转了个方向。

“小宝兄，白天抱走你的女人是谁？”

边玉珣拽了拽“孙小宝”的衣袖，“孙小宝”无动于衷。

周围孩子的哭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边玉珣觉得心痛的同时又感到无比恶心，便也闭上眼不再看。

“孙小宝，你打算怎么把这群孩子救出去？”

边玉珣又扯了扯“孙小宝”的衣角。

“孙小宝”抽手：“别扒拉我。”

边玉珣松了手，两手交叠放入袖中搓了搓。这里的血腥气实在是太重了，孩童声不绝于耳，又邪又哀又凄惨，边玉珣什么办法也没有。

“孙小宝”睁眼，扭头看见边玉珣蜷缩在一起的身体，一时无言。

孩子们许是哭累了，声音小了不少。边玉珣放眼望去，满地的婴孩都在酣睡，一边的“孙小宝”掌心正发散着柔和的灵光，术法如游丝一般轻轻钻入孩童们的眉心。

是安神咒。

边玉珣垂眸，觉得这无情的仙友还挺有人情味儿的，不过枕雾山上出手的两回还是凶了些。

“我不救他们。”“孙小宝”说，“我是来杀人的。”

“孙……”

“叫我步成尘。”步成尘抓住边玉珣胸-前的绦带，往自己面前狠狠一带，“边玉珣，这群小东西，要想救，你自己救。”

边玉珣：……

他收回方才的想法，仙友讲话偏好动手，这一点也不君子端方。

边玉珣苦笑：“我修为被封了。”

步成尘道：“没有修为就敢一个人闯到这里来？”

边玉珣从步成尘手中抽回绦带：“这是意外，我并非莽撞之人……”

意外误触机关掉下来而已，他本意只想去看看神像的异常。

“蠢……”步成尘的话说了一半，猛然闭上了嘴。

边玉珣也不在意，枕雾山上已经被这人说过一次蠢货了，左右也掉不了一块肉。边玉珣目光放在令人心惊的婴孩尸骨上，每看一眼，心中都是一阵抽痛。

六溪村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由他所写，此地有过几支故事，有过动人的传说，六溪二字也是绝美，绝不是眼前这般地狱之景。

古有公主，名为六溪。迷雾泛泛，马蹄旦旦。哀哀青丝，皎皎明月。血撒疆土，护国永安。

六溪村是古国东玄的边境之地，公主在此地游玩遇上外敌入侵，公主为了守护边疆以命相抵。后世人便以六溪为公主之名，纪念公主的大义，甚至在送子母神坛之后建造了公主冢，以供奉六溪公主。

边玉珣造此背景，也仅仅是为了给六溪村村民之后团结起来抵御外敌埋下伏笔，歌颂一下六溪公主美德。

六溪村不该是自己眼前这个样子的。

尤其是送子母。

原文中，送子母是六溪村守护神不假，灵验也不假，村民们多子多福的渴求也不假。可是村民们一直生一直生，对生孩童的执念已经超出常人，这真的合理吗？萦绕在胎儿周身的黑气，像是天生诅咒一般，黑气与神坛下的气息似乎同出一源……送子母为什么要对她的信众下咒？

“这里的人，真的生了很多孩子。”

“死的也多。”步成尘似乎能理解边玉珣在想什么，目光淡淡扫过眼前的婴孩，“六溪村孩童，受诅咒影响多有先天不足。”

“这些诅咒到底从何而来？”

步成尘轻悠悠的看了边玉珣一眼，道：“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明知故问？”

当然是不敢相信慈神会对自己信众赐下诅咒一事，那可是送子母……

“但是这里的孩子多是健全的，白天那个女人，专抓健全孩童过来？她要做什么？”

“养鬼胎。”步成尘道，“白天那个女人，是抱子妖。”

抱子妖，顾名思义，与送子母完全相对，喜好夺人子嗣。所以这地下密室里成百上千的婴孩都是抱子妖的恶行，简直毫无人性。

“抱子妖用这些婴孩养鬼胎，鬼胎不死，抱子妖便不灭。这些孩子看上去是健全的，实际上已经被妖气蚕食地只剩躯壳，离开此处他们都会死。”

“你打算怎么做？”

“子时她会拿我供鬼胎啃噬，届时我趁机杀鬼胎，再去杀了抱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