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讲完了前因后果,立马道:
“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他刚准备拔腿开溜,后脖领却再次被壮汉提起来。
客栈掌柜被勒得难受,登时服软:
“咳咳咳,放手,我快呼吸不上来了,我不跑了,快放手,咳咳咳咳咳......”
鹿凝抱臂,看着他那被憋红的脸,心情爽朗:
“你不跑嘞?你要是再敢跑,俺就让你尝尝血溅当场的滋味!”
客栈掌柜一听,立即慌张地在空中蹬着自己那两条短腿,反而借力让领口把自己勒得更难受了:
“不...咳咳咳...不跑了,放...放开我...”
鹿凝见掌柜的眼睛已经开始往上翻了,连忙拍了下那壮汉的手腕。
壮汉吃痛,立马松开了对掌柜的钳制。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客栈掌柜狠狠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鹿凝一脚踩在凳子上,弯腰问那地上的掌柜:
“俺昨天一来就进了你这家客栈,既然这镇子里忌讳穿黑衣,你为什么不告诉俺?”
闻言,客栈掌柜支支吾吾,眼神乱转。
壮汉和鹿凝等得不耐烦,作势又要动武。
客栈掌柜一见,在肚子里刚编排好的假话一下给吓忘了,再开口时,满肚子后悔:
“翔云镇这两年很少来外乡人,小店生意凄凉,昨天这位黑衣女侠要了间上品房,明明只住一晚,却给了我五颗上品灵石,我一时财迷心窍,所以......”
鹿凝听他说话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好心帮忙补充:
“所以你就打算等俺被那邪祟弄死以后,你好拿俺的钱逍遥快活。”
客栈掌柜的心思被看穿,顶着各种指指点点,不说话了。
鹿凝讥笑: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你为何还给俺放**香?”
客栈掌柜放弃挣扎,全盘托出:
“我放**香只是想让你走得没那么痛苦!”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直接被鹿凝踹飞出去。
鹿凝一边像个死神一样往那客栈掌柜跟前晃悠,一边嘲讽道:
“这么说来,俺还得夸你真是个大善人嘞?”
客栈掌柜被她踹得吐了口血,见鹿凝朝自己走了过来,害怕过度,一下吓晕了过去。
周围人见那掌柜的样子,纷纷拍手叫好。
洛璟华见状,率先起身,抬步离开了客栈。
舒玖正看得爽歪歪,见洛璟华走了,也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比起那客栈中的喧嚣嘈杂,外面的街道上反而显得分外宁静。
洛璟华察觉到舒玖跟上了自己,脚步放慢,给她传音:
你怎么看?
舒玖也传音道:
目前已经能确认半魂少年的姐姐就是女厉鬼,姐姐对冯家公子特殊,应该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弟弟,一个充满戾气的厉鬼,居然会有这样的意识,想来弟弟对她来说很重要。
洛璟华一边闲庭信步地走着,一边传音:
嗯,姐姐总在龙心牌周围游荡,应该也是因为弟弟的缘故。
舒玖快速梳理着已知信息:
既然弟弟还在找姐姐,姐姐又总去看冯家公子,说明他们现在极有可能还没有相认,而且大供奉游行所用的那段音乐,应该就是用来祭奠姐姐的,至于冯家公子...
她想了想,继续道:
那位冯家公子应该是有什么心结没解开,所以平日表现得像是中邪。
虽然找到龙心牌固然要紧,可他们既然答应了冯家夫妇,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半魂少年暂时应该不会出现,眼下要做的,是先找到冯家公子产生心结的根源,然后再想办法让半魂少年和姐姐团聚,并且拿到胭脂红里的龙心牌。
二人商量好,再次回到冯府。
冯家公子身边有个小厮,名叫戴高。
这会儿戴高刚伺候完冯家公子用过午膳,没走几步便被舒玖叫住了。
经过一通询问后,冯家公子平日里除了琴棋书画,还是琴棋书画,并无其他特殊活动。
舒玖听了戴高的话,敛眉沉思起来。
难道是因为那个妖族残魂被吃了,所以冯家公子一直惦念到现在?
戴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忆道:
“一年前,少爷逐渐变得健谈起来了,大概从四个月前开始,少爷晚上还总偷跑出去,老爷和夫人本就觉得少爷原来木木的,不招姑娘喜欢,这样就挺好的,所以也没干预过多...”
戴高摸摸脑袋继续道:
“结果有一天,大家都发现少爷开始拿着一朵木头花傻乐,老爷和夫人一下就激动了,更是没再干预过少爷。”
“木头花?”
舒玖忽地想起来自己给冯家公子把脉时,无意瞥见他枕边躺着的那朵。
戴高羞涩一笑:
“是啊,少爷特别喜欢那朵木头花,想必送花之人极符合少爷心意,老爷和夫人原本还想等再过一段时间,让少爷把送花之人领回来瞧瞧呢,谁知现在......”
说到最后,戴高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等戴高走了,洛璟华一个抬眸,舒玖立即会意。
借着把脉为由,舒玖再次见到了冯家公子床上的那朵木头花。
“这是什么花啊,真好看。”
舒玖说着,将那朵花快速拿了起来。
木头花是仿照山茶花刻的,刻木头的人手很巧,花被刻得栩栩如生,只是这其中一片花瓣的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磨秃了。
而且,舒玖从这木头花中,感觉到了一丝妖气。
那丝妖气极淡,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似的。
下一秒,手中的木头花被冯家公子一把夺走,快得舒玖都没来得及反应。
现在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冯家公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脸上露出一个傻笑: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手中却仍紧握着那朵木头花。
舒玖看了眼那花,又看了眼冯家公子的神情,点点头,走了。
洛璟华坐在屋里的凳子上,听完舒玖的描述,脸上看不出情绪:
“为情所困。”
舒玖摸着光滑宝贝蛋的手一顿:
“你怎么这么肯定?”
洛璟华看了眼她手中的蛋,淡定道:
“之前接任务的时候处理过两起类似的,可以试试魂识共语阵。”
魂识共语阵,魂魄可以将一个人当做媒介,与另一个人短暂相见。
但在阵法启动以后,作为媒介的人可以看见法阵中另外两人的记忆。
阵法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此阵法需要三方都愿意,魂魄数量必须一致,又因为妖族残魂是女子,所以此法只能用在舒玖身上。
舒玖听了洛璟华的解释,踌躇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妖族残魂已经被半魂少年的姐姐吃掉了......”
洛璟华平静道:
“既然你还能从那木头花上感觉到妖气,说明那妖在被吃掉前,用了什么办法,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附在了木头花上,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一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那缕神识之所以变淡了,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
舒玖一听,顿觉这小妖倒是个鬼机灵。
洛璟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话还在继续:
“不过,我需要借那位冯家公子的血和他手中的木头花一用......”
冯家公子卧房中。
“我们可以让你再见她一次。”
闻言,冯家公子注视着窗户,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窗户被严丝合缝地关着,却依旧浸染了些夜色的黑。
此时屋中不光有冯家公子和舒玖,洛璟华也在。
舒玖坐在凳子上,腿一翘,说话时掷地有声:
“听你的下人说,你是个左撇子,但写字和吃饭却开始尝试用右手,且从未间断过,你那木头花的其中一片花瓣上有一处有磨损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人总摸同一个位置所留下来的,我给你把脉时,发现你左手大拇指上正好有一块茧,这你作何解释?”
冯家公子一听,赶忙将那朵木头花拿起来细细端详,发现其中一片花瓣的边缘果然有些秃。
出于习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片花瓣,却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手指忽地顿住。
舒玖看着他的动作,这冯家公子哪有半点中邪的样子。
冯家公子闭上双眼,半晌,他缓缓睁开,说话时声音沙哑:
“我爱她。”
舒玖心道果然。
她眼神亮亮地看了眼洛璟华,洛璟华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本就挺得笔直的后背又无意识地挺了挺。
冯家公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没有发现他俩的小动作,他温柔地抚摸手中的木头花,开口时,眼底忽地泛起了执拗和疯狂:
“可她却突然消失了,我恨她,如果她是个正常人,我定将她锁起来,可她不是......我们本就人魂两隔,何况人妖根本不能通婚......”
舒玖和洛璟华的眉同时皱了起来。
冯家公子能看见妖族残魂,却看不到厉鬼姐姐或者半魂少年!
冯家公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异常,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该怎么做,才能再次见到她......”
舒玖和洛璟华对望一眼,开始按照之前商量的来布置阵法。
随着魂识共语阵启动,舒玖和冯家公子中间的那朵木头花逐渐漂浮在空中,紧接着,二人双双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多久,舒玖忽地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妖气,仿佛有只妖来到了自己面前。
舒玖没睁眼,出口询问:
“可以吗?”
舒玖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妖族残魂,所以在问那残魂愿不愿意和自己共情。
虽然舒玖没听见那残魂说话,可自己脑海中很快涌入了残魂之前的一些记忆。
说明残魂答应了舒玖的请求。
而且答应得很快。
舒玖和冯家公子两人突然进入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因为记忆互通的关系,舒玖的识海中此刻正播放着妖族残魂和冯家公子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却看不到白茶那抹神识里的记忆。
那妖族残魂原本是只山茶花花妖,名叫白茶,毫无身份,却凭借自己的鬼机灵偷学到了两个禁术。
因为偷学了禁术,逃跑不成反被抓的白茶,被拔了舌头处死。
又因在逃跑的路上吞了一个不知名的奇特果子,等她死后成了魂儿才发现,她还能动用自己的部分修为,甚至还能碰到正常东西。
尽管如此,白茶依然觉得自己死得冤极了,冤的是她学会了禁术还没来得及用就死了。
白冤魂并不着急去投胎,反而开始在凡间晃荡。
晃着晃着,白冤魂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纯净的力量。
她顺着感觉飘,一路飘进了翔云镇里,又飘进了胭脂红里。
那股纯净的力量正是来自龙心牌。
龙心牌旁边还有一个吹奏笛音的漂亮女人。
白茶发现就是这个女人用笛音让龙心牌忽然爆发出纯净力量的。
白茶不认得龙心牌,可她感受到那块龙心牌好像在召唤魂魄入住一样,心里便打起了龙心牌的主意。
可她才刚靠近那块龙心牌,龙心牌跟察觉到了她一样,直接把她弹了出去。
白茶不信邪,又试了一次,又被弹了出去。
龙心牌吸引来了好多魂魄,却没有一个能成功靠近这块龙心牌的。
除了一个异瞳少年。
那个异瞳少年一入住,龙心牌里爆发出的纯净力量顷刻间就消失了。
邀请入住的意思自然也就没了。
白茶不信邪,她会禁术,要是这个女人还不让龙心牌把那个异瞳少年放出来,她就用禁术让这个女人看见自己,吓得她不得不重新把龙心牌打开。
白茶就在这等啊等,别的魂魄也在等。
这个女人明明也越来越困了,可白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地上又画了一个阵法。
那阵法极其复杂。
白茶虽不认得,可她是个学禁术的老手啊,一眼就看出来女人画的阵法也是个禁术。
白茶感应到那个阵法好像在召唤惨死的魂魄,阵法中还带着一股邪恶之气。
魂魄往那阵法处飘了飘,白茶也奇怪地飘了过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令她胆颤的力量。
那股力量越来越近,白茶听到那股力量的主人说:
“是你在召唤我?”
白茶见状赶紧跑了。
逃跑成功的白茶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长得和异瞳少年有点像,但是睁开眼,又不太像了。
很奇妙的感觉。
那人正是冯家公子。
白茶一看见他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异瞳少年抢了自己入住的位置,心里恼怒。
她跟着冯家公子飘进了冯府。
冯家公子爱写字,她就使坏把墨往纸上一泼。
见那冯家公子被吓得半死,白茶心里就高兴啊。
冯家公子喜爱弹琴,白茶就让他总会用到的那几根琴弦一断。
冯家公子因为木讷,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时常自己和自己下棋。
白茶总趁他不注意,毁他的棋局。
冯家公子若是不写字,改画画了,白茶就非得趁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往他的画上胡乱画点。
每次一看到冯家公子吓得摔在地上,白茶就觉得好玩。
翔云镇里突然多了命案,白茶心里还打着那龙心牌的主意,又去了趟胭脂红。
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会阵法的女人是因为念姐心切,这才把姐姐魂召唤出来。
只是那个被召唤出来的厉鬼姐姐怨气过重,一旦触碰到她的禁忌就会开始杀人。
杀的就是那些触碰到她禁忌的人。
白茶第一次见到厉鬼姐姐,浑身被烧得快看不清人样,脑袋上插了根簪子,看起来还是直接被插进了脑袋里的那种。
白茶又不关心别人是死是活,发现龙心牌是彻底住不成了,便偷偷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