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夫郎最大 第2章 三哥

清晨一点雾气缭绕在远处的山头，牛车摇摇晃晃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金红。

“兰伯伯，还有多久？”小哥儿身子都有些颠散了。

兰伯笑：“可是坐不住了，快了快了，再有半个时辰便到了。”

今日只拉了凌筠一人，但是给的钱是按照往日满车给的，凌家夫夫怕人多了哥儿不适，这才将车包下了。

兰伯乐的轻松，对着小哥儿也愈发温和，将车停在路边，好歹让凌筠歇了口气。

凌筠打开竹筒喝了点水，筒身还微微热，润过了嗓子，凌筠伸了伸手脚，真是半边身子都麻了。

略松了口气，凌筠又上了车，后半程的路要平稳些，小哥儿打了会儿瞌睡，一觉醒来，能模糊看见村子了。

“再有一会儿就到了，那就是平安村。”兰伯用牛鞭指了指远处。

凌筠眯着眼看去，现下红日已经出来了，洒了一地金辉，没带伞，凌筠只得用手挡着光。

那么多户人家，也不知哪一家姓池。

凌筠有些好奇也有些情怯。

到了一个分岔路，兰伯喝停了车，凌筠探头一看，原来是前头横着几根木头。

“谁家的木头？”兰伯皱着眉头喊了两声，没人应，木头粗壮，凭他是搬不走的，幸而已到了村口。

“筠哥儿，可有人来接？”兰伯本想着将小哥儿送进村子里，谁知竟被阻挡了。

凌筠点点头，前两日池叔叔还来信，说是遣人过来，这几日春忙，想来他们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的。

“那兰伯就陪在这里等等。”兰伯刚要下车被小哥儿拦住了。

“已耽搁兰伯一早上了，都到村口了我一人等着就行了，兰伯先回罢，别耽搁了生意。”凌筠知道兰伯还要去另一处接人:“只是还要请兰伯帮着带句话，晚了，我也怕爹爹他们忧心。”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兰伯看了看天色，那边想来也等了一会儿了，见小哥儿晒得脸颊微红，兰伯将车上的一个草帽留给了他。

站在路边也不好，凌筠看着不远处有棵大柳树，便提着箧笥过去，树下一个大石头，看着光滑无比，凌筠想着坐下歇会儿。

柳树抽了新芽，万条垂下，清风拂过，轻柔摇曳。

清早的阳光虽刺眼但还算不得热，只是凌筠受不住晒，两颊通红，好容易草帽遮了点，脸上的红退去了些，可左等右等总不见人来。

凌筠刚要起身，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转头一看，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匆匆的往柳树下来。

“你是谁，怎么坐在我的凳子上？”小老太太有些凶，还未走近便竖着眉咒骂：“快起开，起开，”

小老太太举着拐杖就要打，凌筠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早在小老太太出声那一刻便起身了，见小老太太举着拐杖打过来，他躲了一下。

谁知小老太太见打不着人，将凌筠放在一旁的箧笥推倒，箧笥上面的绳索松了，里头的书和衣裳掉了大半出来。

凌筠连忙去捡，谁知小老太太趁着人不注意又要挥着拐杖去打人。

砰——

一声闷响，凌筠头顶暗下一片。

实木的棍子打在身上是有些痛的，更何况小老太太可没手下留情。

池鼎嘶了一声，趁着小老太太愣神间将她的拐杖抓住，说道：“凤奶奶，他才来村里，不是有意的。”

小老太太像是清醒过来一般，看看池鼎，又看看地上捡东西的凌筠，呐呐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拄着拐杖往树下去了。

凌筠心有余悸的起身，知道是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替他挨了一棍：“你没事罢？”

池鼎看着小哥儿微红的眼，以为人被吓到了，虽然他不是有意晚来，但是这事还是他对不住人。

帮着小哥儿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池鼎将箧笥提着：“凌筠是么，我是来接你的。”

凌筠点头，刚才没仔细看，现下看着，眼前的少年果真与池叔叔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是池家哥仨哪一个。

可惜池鼎并没有仔细介绍的意愿，提着东西就往村里走了，凌筠只能跟上，少年个高腿长，一步怕是抵凌筠的两步。

凌筠跟的气喘吁吁，病未痊愈，路过一处坡地，又是一阵风沙卷起，连番的咳嗽总算让前头的少年停下脚步。

池鼎转头，看着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得小哥儿，皱着眉过去。

凌筠见着人过来，想摆手说自己没事，可是一开口又是一阵咳嗽，池鼎顿了顿，放下东西，伸手在凌筠背上拍了拍。

好一会儿，凌筠才红着眼停下。

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喉头更是刺痛不已。

“我，”凌筠一开口嗓子就沙哑得可怕，如同含着沙砾。

“带水了么？”池鼎怕人咳出好歹，凌筠嗯了一声，谁知拿出来竟是空的，想是先前阿婆打翻了箧笥，竹筒滚落，漏完了。

本来也没剩多少，凌筠将竹筒盖上，冲池鼎笑了笑：“记错了。”

池鼎没说什么，接过竹筒，让凌筠在旁边歇息一会儿，自己往离得最近的人家户去了。

没一会儿，池鼎就带着一筒茶水过来。

“能喝么？”旁人也就罢了，眼前这个小哥儿的身子池鼎还真不敢赌，明明穿的比谁都厚，可还是一眼能看出他的清瘦。

露出的一节手腕细的让池鼎怀疑自己一把就能捏断。

也不知凌家夫夫怎么想的，池鼎皱眉，这样的小哥儿不在家精心照养着，还要送到别人家去，真不怕人家养坏了。

凌筠接过竹筒，虽是茶水，但其实没什么茶味，淡淡的有些涩，想来是农家人自家摘了吃的，一口水下去，干疼的喉咙好受了些，凌筠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看着有些凶，却是个好心人。

“多谢你。”凌筠谢过池鼎，池鼎见人好些了，没再咳，又提着箧笥往前带路，这回他的步子慢了许多。

路边的田地里都是弯着腰正在劳作的人，层层的梯田如水波荡开，麦苗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也不知谁家在喂猪，想是喂晚了，急得猪直哼哼。

砖瓦飞檐，屋下还有燕巢，凌筠一路看过去，只觉得这个村庄的秀丽安宁，的确是个好地方。

正想着，池鼎带着他绕进了一个胡同，低低的齐排排的屋檐将天遮去了一半，脚下是青石板路，因不见光，草都比别处深些润些。

“到了。”

走通了胡同，池鼎低声说了一句。

凌筠抬头看去，原来胡同的另一面墙就是池家的。

很阔气的院子，前边两块菜地，都用栅栏围着，上面牵了瓜藤，交相缠绕。

菜地里齐齐的几排小菜苗，青嫩水灵，一只黄狗趴在菜地边上，眯着眼睛，听见推门的声音，黄狗竖着耳朵一骨碌爬起来，见是池鼎，又趴了回去。

凌筠跟着池鼎进了院子，他想眼前这个少年应当是池老大，人高高壮壮，脾性也是，沉稳不爱说话，但是一看就是很能做事的。

带着凌筠去到池婶子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屋子，池鼎只说了句让他歇息会儿就出门了。

凌筠还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先前强撑着不想让人觉着他麻烦，现下人一走，他便坐下开始喘气。

谁知还没喘几声呢，池鼎又过来了，凌筠屏气将人送走，看着桌子上的糕点，苦恼的趴在桌子上。

“他定然觉得我娇气......”

早知道就小声点了。

凌筠叹了口气，还真有些饿了，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糕点，应当是自家做的，甜甜的，沙沙的，比起镇上那些精巧细腻的，另有一番滋味。

歇过气，凌筠开始打量起屋子，同他家里的那个差不多大，只是东西都像是新的，凌筠起身过去细看，床铺中还有淡香。

凌筠心里感激，没曾想池家夫妇如此有心。

只是这被子......

红被上绣了大朵的牡丹花，若是请人做的，这一朵就要多加好几文，凌筠摩挲了一下花纹，这样好的绣活就是镇上也没几家。

池鼎刚喝完一口水，就被从地里赶回来的亲娘拉住一顿问。

“接着人了没有，安顿在哪儿了，果子糕点给人送去了么，屋子呢，喜不喜欢？”说着，池婶子也叉腰喘了口气：“说话啊！”

池鼎刚要开口，他娘摆摆手：“算了，问你是问不出个好歹的，我亲自去。”

“肉切了，菜洗洗，烧上水等我。”池婶子走时还吩咐了一句。

池鼎：“......”

凌筠刚要出门寻人，池婶子就笑着进屋了。

“哎呦，我的小筠哥儿，十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哥儿了，”池婶子是个极热情的，一进门就拉着小哥儿嘘寒问暖。

见凌筠如此清瘦，忍不住道：“我的儿，怎么瘦成这样，可是家里饭菜不好吃，你小爹爹特地送过来给我养的。”

他家两个爹爹厨艺确实不如何，还总爱加些奇奇怪怪的药材进去，说是对身子好，但是身为人子，凌筠只能孝顺道：“是我吃不下。”

“不怪你，你身子骨弱，能如此康健，已是极好了。”池婶子拉着凌筠的手越看越稀罕：“到底是哥儿，生的秀气，我是做梦都想要个哥儿姐儿，可惜没那个福气。”

“一路辛苦了，今日婶子给你做顿好的接风，你爹爹们不在这段日子，只管在婶子家安心住下，想要吃什么玩什么，也只管说。”池婶子笑着拉凌筠出门。

刚走到院子里，池家父子几个也回来了。

池叔叔凌筠是知道的，其他两个高壮的汉子应当就是池叔叔的另外两个儿子了，身量都差不多，眉眼也都有几分相似，一眼看去，凌筠还有些辨不清。

“这是老大，池盛，”池婶子拉着凌筠过去，笑着同他一一介绍。

池盛冲凌筠笑了笑，一双眼里尽是温和：“筠哥儿来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跟大哥说，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凌筠点点头，乖乖喊了声大哥。

老二池立不等他娘介绍，主动朗声道：“筠弟弟，我是老二，以后你只管叫二哥就好，过几日山上的果子熟了，二哥带你去摘果子吃。”

“多谢二哥。”凌筠弯着眼睛笑了下，看着颇为乖巧。

“三小子，”见少了一个，池婶子朝着灶房喊。

池鼎咬着根萝卜出来：“又怎么了？”

池婶子见他那个懒散样就来气，碍于凌筠在场没发作，给人留点面子，但还是没好气道：“今日记你一功。”

“哦。”池鼎浑不在意的将萝卜嚼的脆响。

凌筠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声：“三哥，今日多谢你了。”

池鼎动作一顿，嗯了一声，然后又进去了。

“别管他，德行。”池婶子拉着凌筠进屋：“有什么想吃的跟婶子说，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鱼汤爱喝么......”

池婶子动作麻利，边同凌筠唠着家常就将活鱼开膛破肚，也不让他帮忙，就让他吃着茶水糕点等着。

鱼汤煨着，猪肉裹着面糊下了油锅，炸的金黄捞出来，招呼着凌筠趁热吃。

凌筠吃了两个，只觉满嘴油香，池婶子见他爱吃，也高兴。

一天的活赶在早上做完了，就是为着腾出空闲来招待凌筠，池婶子算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将拿手菜做了许多，喂的凌筠肚儿滚滚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