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希望你如实回答这些问题。
鲁索是最先单独进入问询室的。被一位自称警探的人从其他学生的注视下提走是个很新奇的体验,她离开之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朋友们好好说两句话,尤其是那个姗姗来迟的格温·史黛西。
警探清嗓子把她的注意力拉扯回来,重复了一遍警方问询之前的告知事项,都是一些要求她如实回答否则就会违反公民义务之类的规定。
“这不是讯问?”鲁索确认警探的措辞。
警探摇头:“只是问询。”
情况没那么坏,这意味着她没被正式列为什么怀疑对象,而只是一个需要配合警方调查而提供信息的人,甚至报告诸事并非她的强制义务,感谢愿景的政治课程教过这些内容以至于她不用被这些程序唬得手足无措。
你和梅茜·琼认识多久了?你如何评价乐队的其他成员?与梅茜·琼关系最好的人是谁?
你是否注意到过与梅茜·琼相关的不正常的人或事?“不正常”指的是任何你认为值得提起的、曾经留意过的迹象,包括朋友反常的暴力情绪或行为,不规律的出勤,夜晚拒绝聚会,习惯性爽约,迟到早退等等。
乐队曾经休团半年,原因是什么?鼓手,哪位鼓手?以前的鼓手现在在哪个州?你们是否还有联系?现在的鼓手入团契机是?格温·史黛西是个健谈的人么?
“什么?不,不,”鲁索感受到问询的话题正在急速缩小,仿佛有什么如同滚珠顺着一面倾斜的玻璃迅速滑落了下去,而这些问题指示的内容也令人警醒,“格温不喜欢说话,如果条件允许她更倾向于使用鼓棒而非言语表达意见。”
“哦,”警探记录了几笔,这一点和他们对蜘蛛侠的画像存在极大出入,但并不意味着排除嫌疑,许多罪犯都具有多面性,谦逊而饱学的教授在家也可能是冷漠的暴力犯,“在乐队活动之外你和格温·史黛西的接触多不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格温是个很普通的人,每个高中女生都会有的模样。”鲁索察觉自己出汗了,额角湿润得发亮,希望警探只将它当作暖气功率过大的后果。
“真的吗?”警探狐疑地翘起腿,“她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听说乐队里的鼓手通常最讨人厌,因为他们爱迟到甚至放鸽子,可乐队没他们又不行。格温·史黛西经常晚到吗?”
“没有,”鲁索斩钉截铁,“她是个相当规律的人,每次排练都会按时到。”
警探对鼓手的兴趣没有轻易打消,咬住了钩就不松口:“格温·史黛西身手如何,有没有参加任何运动社团或赛事成绩?”
“很差,”不知道这些警探对愿景学院的社团名单掌握了多少,其他接受问询的同学又有没有提到过体操训练队这学期大放异彩的新人,鲁索只能暗自祈祷,“去演出的时候鼓组都是我们搬的,她有慢性关节病。”
“噢?这在年轻人身上少见,”警探又写下几个关键词,“你见过她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吗?”
“怎么会有莫名其妙的伤口?”鲁索诧异,“我们只是高中生,除非运气不好被邪恶六人组的袭击波及到——这样可能连学校都来不成,能从哪儿给自己弄来伤口呢?”
“那可不一定,你们学校有……”
雀蓝色头发的女高中生突然变得不耐烦,她坐直了打断警探的话:“琼的交友很广,她以前在酒吧打工,认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包括纽约酷行者们……哦,这是纽约一支跑酷组织的名字,里面的人个个身手不凡,琼和它的领导者西塞尔·雷诺很熟。或许蜘蛛侠是通过这个途径和琼相识的,但这就是我不了解的范围了。”
“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它们很有用。你可以去做DNA采样了。”
这句话宛如末日钟声,鲁索犹如生活在所有人早已死去的苦寂世界的最后伶仃一人,等待钟声敲响的时间无边漫长,终于迎来了尽头。
她站起来,被告知乐队成员的DNA采样需要独立于其他学生队伍进行,她可以先去其他教室等待。
鲁索忽然振奋:“那我可以和自己的朋友在一间……”她有一肚子问题需要格温解答。下一个被问询的是斯图尔特,天啊,不知道斯图嘴里会是什么版本,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交谈。
“不行,”警探的眼神不容置疑,眼前的学生显然低估了NYPD在提防嫌疑人串供上的敏感度(即便她们并不是嫌疑人,高中生们对警方来说也已经足够狡猾和令人头疼),她用笔头指向一间空教室,“在采样结束以前你们不能存在任何交流。”
“甘克!”
被迈尔斯喊到名字的人充耳不闻。NYPD的临时采样点设置得很机械,队伍只分了两条,每个学生都要经历相当详尽的盘问之后才轮到签署同意书和选择采样方式的环节,因此排队移动得极其缓慢。许多学生意识到,或许相比采集DNA本身,强迫他们来配合排这种毫无意义的队才是折磨,于是开始用短视频和手机游戏来打发等待时间。甘克玩的是一款频繁出现在Tik Tok推广中的游戏,才下载五分钟就已经如痴如醉,谁和他搭话他都不理。
迈尔斯又叫了一次:“甘克!”
“啊呀这个跳跃设计根本就不合理!”甘克看着手机屏灰下去后蹦出来的色彩鲜明的充值弹窗,嘟囔抱怨,“所以我还是喜欢掌机和手柄游戏。手机游戏只想让你不停地往里充钱,根本不可能获得完整游戏体验……什么事?”
“我同意你关于游戏的看法,”如果甘克心目中最好的游戏不是《超凡徘徊者》,他赞同起来会更自在一些,迈尔斯紧盯着公共大厅侧面的防火门,确定了刚刚浮现在他心中的方案,“你得选抽血。”
“我就说……啊?”甘克放下手机,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上的青春痘,“啥意思?”
“DNA采样的时候,你得选择抽血。”
迈尔斯目送着负责DNA采样的警员进入了防火门后。学生们隐约能看到防火门后最靠前的教室被划为了问询室,再往后两间是DNA采样区域。由于样本收集流程略有不同,选择抽血和提交头发样本的学生会分别进入对应的采样房间。而从他们到达此处至目前为止,尚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走进过提交血液样本的那间房。
“为啥?”甘克用手指向防火门,“我刚刚都看到了,NYPD那些用来放血液样本试管的篮子都是空的,所有人都选的头发。凭什么我得白挨一针?”
“我也会选抽血。”不只有他挨针,迈尔斯想。
“想抽你抽呗,”甘克听不懂,“为什么我也得抽,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你没好处,对蜘蛛侠有。”旁边有个男生插嘴了,似乎回过神来这个提议意味着什么。他惊奇地打量着迈尔斯,这个留拳击辫的同学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刻大胆冒险。
不愧是经过分层筛选考试的精英学生。迈尔斯曾经痛恨这所资源倾斜堆砌而成的学校,抗拒融入那些散发着傲慢的聪明人,但此刻不得不庆幸在关键时刻他也不必耗费太多解释成本。
“甘克,你讨厌蜘蛛侠吗?”
“哪种讨厌?”甘克到现在为止已经被太多关于蜘蛛侠的讨论灌了满耳朵,“是作为被牵连而不得不递交样本牺牲一部分**的学生讨不讨厌她,还是作为一个游戏玩家讨不讨厌游戏公司加入新的可操控主视角角色?是作为一个曾经被守护的市民讨不讨厌她,还是讨不讨厌在油管上看到她殴打神秘客,哦,你别说这还挺爽的……还是认不认同她是个危险的超级罪犯,希望除之而后快?”
“你说是哪种?”能将对蜘蛛侠的评价拆分到这个程度,看来甘克还不至于死于沉迷电脑游戏,迈尔斯想,甘克那位比他妈还严厉的母亲可以松一口气了,“如果蜘蛛侠就是愿景学院中的一员,她过着正常高中生的生活,你可能见过她却毫无所觉,甚至她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你讨厌蜘蛛侠吗?”
如果一直以来他们都被她保护,那么当针对她的危险来临,令她逃无可逃时,他们是要保护她还是供出她?
甘克龇牙咧嘴地嘶了一下:“……你不能是蜘蛛侠吧?”
所以他听了一堆重点落在这儿?迈尔斯想揍室友一顿。
“开玩笑的,睡我上铺的人怎么可能是蜘蛛侠啊,”甘克嘻嘻哈哈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笑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人的头发有长有短,或卷曲或顺直,或粗糙或细软,发色由深至浅,姜黄红棕银金褐黑,所有的这一切都由他们的族裔、血统、审美甚至生活习惯决定,但不同种族不同肤色说着不同母语的人一定留着同样颜色的血。
全校学生数量摆在这,抽血的人越多,留给蜘蛛侠的回转余地就越大——相比不同的头发样本用肉眼便可辨出区别,看上去每管都一模一样的血液样本的“混淆”概率可就大得多。
“鲁索·科斯塔女士,请问你选择的DNA采样方式是?”
乐队成员的特殊待遇还包括有专门的警探来收集她们的采样选择。鲁索觉得对方真是多此一举,因为无论她的口头回答是什么她都得在知情同意书上勾选一次,以后者为准,显得前者只是某种谨慎的作秀。
她的眼神在两个选项之间打转,紧张得腹痛:“我想去洗手间。”
警探对一切借口不见怪:“采样流程很快,结束了再去。”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鲁索斜睨了一眼防火门,乐队成员被带至的问询空间在与其他同学相对的另一端,她无法仅凭目测判断同学们的选择。她的手机在进入问询室时被没收了,据说警方会在完成采样后才会返还。
“其他同学都选的头发样本吗?”鲁索左顾右盼,拈起一根蓝色发丝,头发经过多次漂染变得很脆弱,随手一捋就有几根从中间折断或分叉,“我的意思是,我的头发染成这样了是不是不方便取样?
“不影响,我们提取的是毛囊样本。但你有权选择其他采样方式,像其他诸多同学一样。”
“诸多?”鲁索眼睛一亮。她以为学生们大多不会选择抽血因而她没有操作空间,但事实出乎意料地相反。为什么其他人也选了抽血?
警探催促:“请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选抽血!”
第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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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头发与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