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坠落的蜘蛛侠 第140章 我们身边的她

原来墨菲女士的后手在这里，他猜到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走两名义警。在成为市长手握重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掌握了最可靠的反制措施。

“她早就可以这么做了，”蜘蛛侠拉起一角面罩，敏锐的听觉让她捕捉到了从徘徊者耳麦中漏出的极细微声响，她轻声道，“但她仍然等着我们去找她、骗我交出腕带，只有在谈判破裂后才下令启动DNA比对搜查。”墨菲到底还有多少后招？

迈尔斯向母亲确认：“现在？”凌晨五点不到，即便再配合执法的公民面对这样野蛮的要求也会怨声载道。

“六小时时限，”母亲能清楚地复述出PTA发送给所有家长的短信上的每一个字，警方甚至没留下某个家庭因为睡懒觉错过查看信息的宽限空间，“学生必须到现场采集血样或提供毛发。”

迈尔斯：“这是学校的通知还是警方……”

“让艾伦·戴维斯送你去学校，我要找他好好谈谈，”母亲打断了儿子的质疑，她没有上楼敲门确认自己的儿子或艾伦是否真的在工作室，似乎心中早有答案，“我会在学校正门口等，陪你去做DNA采样。”

“你不能去。”电话是被母亲先挂断的。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但迈尔斯的注意力在另一件显然更值得担忧的事上。

“我要去，”蜘蛛侠把面罩整个掀了，呼地喘了一口气，刚才在楼宇之间编织通天之途的运动让她热了一场身，两颊有些泛红，“‘所有拒绝或缺席采样的学生会被刑事指控’，你听过这么严厉的措辞吗？他们这次铁了心要把蜘蛛侠筛出来。如果所有人都到了场而只有我不在，那么就算不做DNA比对他们也知道蜘蛛侠是谁了。”

“不去只是会被怀疑，去了就毫无转圜余地了。”梅茜·琼的社交面并不局限于愿景学院，就算有学生拒绝提供样本也不意味着她就绝对是蜘蛛侠真身的人选。

“不去一定会被怀疑，去了才有转圜余地，”格温咀嚼着他说过的话，话语在她口中品味过一遍后变得不同，“而且我是琼所在的乐队成员——整个乐队就剩下三个人，唯独那个和蜘蛛侠身高体型最接近的鼓手不出现，不是明摆着承认了我就是蜘蛛侠？”

瑞奥不确定能不能在校门口如约见到迈尔斯。

警方已经对愿景学院的公共区域进行了人员管制，只有学生才被允许进入管控范围。校门口停满了家长们的车，在天际还未从黑暗中浮出水面的时刻，这些连排的车灯照亮了校园公共大楼的台阶，射向远处的光束跨越了愿景的空中连廊一路延伸到了两个街区外，直洞洞地穿透“泡沫派对”的落地玻璃窗、映出它因为经济下行而关张前匆匆一现的繁忙。

瑞奥是众多家长中没有车的那个少数。莫拉莱斯警长的公务警车在他去世后理所应当地被警队召回了。她曾经笃信生活在大城市的好处是永远能找到成本低廉的公共交通，直到愈来愈无序的医院夜班和轮番停运的夜间交通给她狠狠上了一课。她为此考到了驾照并通过艾伦的介绍买到了一辆二手雪佛兰，在休班时间还能开车接送迈尔斯去参加他感兴趣的那些比赛。可惜雪佛兰这两天出了些毛病，她原本打算请艾伦联系熟人来维修，毕竟临近维修行的开价是她半个月的收入，她哪里负担得起？可艾伦·戴维斯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始终联系不上……想起来就天旋地转！那人不会重操旧业卖粉去了吧，并且这次很可能还带着迈尔斯一起卖！

瑞奥目送着那些由父母开车送来的小孩裹着高领毛衣和围巾下车，他们一边紧张兮兮地冻得跺脚，一面将脸送进车窗接受父母祝福的吻和安慰。车窗的缝隙中偶尔泄出来几句家长们未得好眠的抱怨与窸窣的讨论，大多与最近牵连愿景学院的数宗事件相关。

“比起气愤蜘蛛侠害得全校的家庭早起赶到学校来配合什么检测，我觉得‘蜘蛛侠是愿景的中学生’这个猜测本身……”有熟悉的PTA家长见到瑞奥，想邀请她上车避寒，而瑞奥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在车外等儿子，那位家长便干脆下了车与她站在一块。

“令人后怕？”

那位家长摇摇头，踮了踮脚，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想法：“你怎么看？”

瑞奥看了一眼手机，儿子发信息告诉她已经快到了，希望儿子说话算数。她握着手机抱臂，似乎和身边家长一样陷入了同样的苦境。

“我是说，作为蜘蛛侠的同学的家长，我理应感到后怕，毕竟自己的孩子很可能整天就跟危险人物朝夕相处。不论蜘蛛侠是好是坏，危险就是危险，我不希望孩子和她产生交集，”家长瞟了一眼校门前的管制区，她的女儿已经在学校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消失在了门后，“可是当我意识到……这也意味着蜘蛛侠其实只是和我的孩子一样大的小孩。我们PTA接触过了那么多张愿景学院的年轻面孔们，我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同学平时都在苦恼些什么——派对发型、格莱美提名、潮流电子游戏和手工艺品、课外积分和作业正确率，可蜘蛛侠会担忧什么？我的女儿为什么而焦虑，而蜘蛛侠在为什么奔波？如果这个蜘蛛侠就是我的女儿呢？”

家长又摇头：“所以我觉得这个推测令人很……”

“难过。”

“嗯？”家长转过头看了瑞奥一眼，后者的目光在别处，似乎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在企盼儿子的身影。那位家长若有所思地点头：“right。”

“你能想象吗，一座城市的重担压在两个高中生肩上，”瑞奥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有些怅然的表情，“当我开始顺着这个方向假想……天啊，这座城市的其他人都做什么去了？我们就该让和迈尔斯一样大的孩子承受这些吗？甚至在蜘蛛侠出现之前义警更势单力微——徘徊者搭档只有二人却要照看整个纽约，他们累不累？”

“他们的付出理所当然吗？我们是否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付出？作为市民我们尽全力了吗？蜘蛛侠或者徘徊者可以是坏孩子或者给我们带来麻烦的人吗？他们不可以犯错吗？他们的丑闻足以抹除他们曾经为大家做出的一切努力，让我们翻脸将他们踩下去、在警察的审讯和排查中供出来、出卖有关其行踪的线索换诱人的赏金，让我们变成不再心存感激的麻木之人吗？”瑞奥看到公共大厅台阶上警方拉起的蓝白色警戒线，皱起了眉头。学生家长们一晚的彻夜不眠和义警日复一日的夙夜守护相比或许太不值一提。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蜘蛛侠不是罪犯？”

瑞奥：“谈不上信不信。只是当意识到蜘蛛侠可能就是愿景学院的某个女孩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了人们的苛求和刻薄。我们的孩子最叛逆时有多调皮？他们也曾睡前乖巧地道晚安半夜却翻窗户出去找坏朋友追求刺激吧，我们容忍过他们多少次？就连触犯愿景学院校规的学生都有三次机会，为什么却有人一次理解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义警呢。”

家长转眼睛看了瑞奥一眼：“……莫拉莱斯同学翻窗户出去找刺激了？”

太会找重点了，父母最懂父母！瑞奥为儿子浅浅挽回风评：“You know.高中生都这德行。”

“我女儿才不会做这种事！”

还真不一定。瑞奥心想，她曾经也以为迈尔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令她大跌眼镜。或许每个青少年都在背着父母搞小动作，而他们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只是取决于父母有没有一双发现猫腻的眼睛。

她刚想继续说，一抬眼远远地锚定了儿子的身影，绿眼睛瞬间有了神采。但很快她就在看清艾伦骑的送餐摩托和后座像外卖一样被拖来的迈尔斯之后脸色一垮。

迈尔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活像他才是那个送外卖的。他摘下头盔原本想往母亲的方向走，却被公共大厅大门附近的警察拦住了。负责人群分流的执法人员要求学生先进入学校，于是母子就这样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上又被分隔开来。

“选毛发采样！”瑞奥眼见儿子被警察引导着即将消失在校门后，意识到她没有机会像其他父母那样拉着孩子嘱咐再三，或是在心理上给他一些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警方侦查的宽慰了，情急之下只能将她来时准备的最实用的建议大喊了出来，以期儿子能够听见，“don’t be too stupid!”

“正常人肯定选毛发啊，”学校大半的学生不分年级挤在公共大厅临时搭建起来的采样点中，人流绕着弯排了很长，甘克和迈尔斯缀在队尾，他也听到了迈尔斯母亲在校门外嚎的那一嗓子，“拔几根头发还是挨一针，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迈尔斯环视一眼愿景公共大厅，发现它已经完全被改装成了一个有简单区隔的应急场所。书架推到墙根扩大了活动空间，三角钢琴不知转移去了哪儿，自习桌被重新摆放用作采样信息登记处，每个到达的学生都必须应警员要求在桌前填两张长得吓人的信息收集表和知情同意书——即便他们没有在“不同意”那项前打勾的选择。

甘克打了个哈欠，饱腹牢骚：“要我说，这都是多此一举。蜘蛛侠明显是个女的，把男同学也叫过来能比对出个什么？”

“或许觉得蒙面人什么都能伪装！”别的同学听到他的抱怨，开玩笑，“保险起见呗。神秘客那件事情之后谁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连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能伪装顶替，扮成另一个性别有什么难的？”

“你们难道不觉得惊讶吗？蜘蛛侠大概率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很有可能你就和她一起做过小组作业！”

“我的小组作业成员，‘睡王’苔丝·马瑟？‘选择性阅读障碍症患者’苏米特·查达？噢，还是算了吧，”有人代入想象了一下，脸色菜得像生嚼了苦苣，“连报告都只写二十个单词害得全组期末只拿到C-的人能去当蜘蛛侠？我觉得要是真有人当蜘蛛侠，肯定得是最酷的那个学生。”

“说不定是个书呆子，”其他同学猜测，“蜘蛛侠三天两头得消失吧？如果这个人人际关系不错，那频繁缺席社交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注意到。书呆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或不在都没人留意，也不会被怀疑。”

这些愿景学生面临突如其来的取证要求原本大都焦虑不安，但这些关于蜘蛛侠真正身份的讨论很快驱散了公共大厅内的紧张感。男生和女生被分成了两条相隔甚远的队列，而就连距离男生最远的女生队列也听见了她们的猜测，有人开始幻想身边的人戴上蜘蛛侠面罩是什么样子，又被不搭调的错配感逗得笑出声来。

男女生两条队列的最后端，两个新加入的学生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对视不过一秒就横移开。

喜欢这一章标题。

学生和家长的态度都没那么听之任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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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我们身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