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能力比较强的普通人罢了。然而,甄筝他们却把他当做神。他很累。我能理解他,也给了他支持。或许也是这样在真实意义上的理解,才让我们彼此之间萌生了感情。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并不能因为他强大,就可以把他看做万物不侵。他也有血有肉,受了伤会痛,被痼疾折磨的时候,也会想一死了之。但那个时候的他,太像一轮太阳了。所有人都在接受太阳的普照,都看向太阳。因着日光太过耀眼,看得久了,所见到的又是什么呢?那祝词的手抄本他拿给我看过,约莫万字。他现在的记忆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毁损和影响。不仅仅是从他的言行,还是从他对景廷派的如数家珍来说,都是如此。这般情形下,又要赶鸭子上架,他没有别的选择。你我都知道,熬夜会影响到记忆。但他不习岐黄,又怎会知道?心里念的,不过就是千万不能露馅儿,否则大家都岌岌可危罢了。虽然我也不赞同他这么做,可有些时候事到临头了,即使明知不对,但也无法对火烧眉毛的事情能够淡定以待。尤其又是祭天这种事情。他所面临的情势,其实比我们要严峻得多。他...这也只不过就是别无选择罢了。虽然熬了一宿,但也给他带来了深层的疲惫,如此也能安稳他的心神,好好睡上一觉,让他尽量从容一些去面对明天的事情。”
紫露微微垂了眼:“抱歉,是我...误解他了。”
梦羽清淡地笑笑:“你俩从来不对付,误解也好,不误解也罢,这有什么影响?”
紫露稍稍有些别扭:“但...现在不对付的人,却需要风雨同舟。”
梦羽的右手食指缓缓地来回摸着茶杯沿儿:“其实...你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只是因着我俩的关系,才总是在一起罢了。若像我们其他的那些哥哥姐姐,单独出任务的话,那会和各种各样的成员合作。这种合作,谁知道会不会碰上根本就不对味的成员呢?如此一来,只要记得最终目标就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了这个最终目标而服务。这样,很多事情,很多分歧,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若仅仅作为‘苏梓芩’的话,他应当是个好接触的人。你可以放松一些。”
紫露浅浅地叹了口气:“可...你不是说,他的记忆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吗?若是如此,他如何是‘苏梓芩’?”
梦羽摸着茶杯沿儿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神空洞:“若是如此,则很有可能会是琴珏那种情况。”
紫露抬起头:“这...”
梦羽的眼睛一下聚焦,给紫露递去一个“安心~淡定~”的眼神:“记忆这事情,不好说。此事暂且也还没有出现相应的线索,暂且放下也罢。”
紫露双肩一塌,不知道该说什么。
梦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今日,苏菱荏又找‘他’了。”
紫露一下来了精神:“交代祭天的事情?”
梦羽微微摇头:“不~是特地递交掌门信物的。”
紫露拧了眉:“掌门信物?难道...是印件?”
梦羽竖起左手的食指摇了摇。
紫露苦了脸:“这玩意儿,总不能是个令牌一类的东西吧?”
梦羽轻笑:“猜对了~”
紫露的眉毛高高一扬,继而又有些不太相信:“这...为何要给令牌一类的东西?再说,若按照我们的推测,也应该是印件一类的东西。当年,他被选为掌门继承人之后,道英不是就把‘白虎石符’给他了吗?若当真是执行代掌门的职权,也不大可能是给这类东西。这类东西,往往是某一部分权力的通行证,而非表示完全的独立的权力。这...这到底是为何?”
梦羽抿了口茶,目光幽深:“说来,有件事,我还挺遗憾的。”
紫露感觉有点跟不上梦羽的节奏,一脸疑惑地瞅着梦羽。
梦羽没受这种目光的影响,继续道:“很遗憾没有看到琴江真正变成景廷派第十九任掌门的样子。”
紫露实在有点懵了:“这...依照你的性子,不应当是觉得有了‘白虎石符’就行了吗?怎么...”
梦羽微微垂头,没再说话,把玩着茶杯。
紫露瞅了瞅梦羽的样子,脑瓜子赶紧运转起来。
片刻后,紫露才看向梦羽:“你...你竟然...”
梦羽抬起头来笑笑:“怎么了吗?”
紫露微微别过眼去:“其实,你这种和三哥一样恶劣的性子,真的挺讨厌的~”
梦羽无奈地瘪了一下嘴:“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而已。分明是你误会了我,还怪我~”
紫露眨了两下眼,却没做声。
梦羽敛了情绪,放下茶杯,正色道:“方才的事,我想你应该有点推测了。如此,我的那个话,你想了想,也定是明白意思的。不过,我对琴江有感情,确实对于这个事情是有点遗憾。这个我没有胡说。他们景廷派的掌门继任仪式相当的盛大,相当的风光。虽然也的确如你所说,依照我和琴江的性子,都觉得有了象征着整个景廷派至高无上权力的‘白虎石符’就够了。但也正因此,有些事情却又变得影影绰绰起来。琴江接掌景廷派的时候太年轻了,与那位虎狼之君差不多。只是他与虎狼之君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确实能力彪悍,根本不需要像那位虎狼之君一样,还需蛰伏。加之琴江的身份,也的确可以行非常之事。如此,其实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即景廷派真实意义上的继承人选拔和掌门继承顺序到底是如何的?琴江太特殊了,不能以他的经历作为判别的标准。而且,道英放权放得太快,道和又尽力辅佐。这些都不能完全作为依据。由此,我们再来看目前的这种情况,往往就会有些莫名的感受。但我们得分清这个事情。”
伸出右手食指,冲着矮几点了点:“今日,苏菱荏在早会之后,特地寻了‘他’,交给了‘他’一样东西。说是,在祭天之后,‘他’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前去‘草木堂’。那里的守卫弟子见得这个东西,会放‘他’进入密室,学习参观。苏菱荏希望‘他’在任内比其更加优秀。”
右手的食指在桌上迅速地大致描绘那个穗子的样子:“据琴江推测,这是掌门信物。依据琴江的描述,我也做过推断,他说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个信物到底的确切作用是否仅是开启‘草木堂’的密室一事,还不是很确定。不过,这东西的样子,倒确实非常符合晦荏派的一切形制。”
紫露睁大了眼:“‘草木堂’竟然有密室?没开玩笑吧?”
梦羽却有些感慨:“你我倒还真是兄弟齐心啊~你我的疑问都相同,但琴江却帮我们推测出了答案。”
紫露显然很好奇:“哦?他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
梦羽微微摇头:“因为我们不是景廷派的掌门继承人。”
紫露眉毛一扬:“这叫什么答案?”
梦羽轻轻感叹:“这个答案也许听来确实有些离奇,但千真万确。即使我从前还为他批过不少的文书,也溜去过他们‘经阁’的‘秘辛库’,但从事实上来说,我对他们景廷派并不了解。那些文书之所以没有出现纰漏,一者源于我能写出与他真假难辨的字迹来,二者我了解他处理这些事情的判别标准,三者源于他对任何一份文书的处置效果有相应的反馈机制。一旦触发了这个机制,很快就会有连锁的危机处理办法。他的好些心腹是专门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我的批复只要能够在这种反馈之下平稳过渡,不告诉他,他也发现不了。他与我一样,不关注过程,只看结果。如此一来,这般做,风险几近于零,又能满足我对他的帮助。但那些文书中,我敢处理的也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的大事,尤其是和‘昆仑联盟’有关的事,我不敢代笔。毕竟,这已经超出了景廷派的范围,一旦出错,不仅仅会折损他这个盟主的名声,也会影响到修道界的很多事情。这些波及范围广却没有相应缓解危机措施的事,我当真不敢触碰。如此,我所念的,也不过是为了给他减轻一些负担。否则,他那个痼疾恐怕缓解起来还比较困难了。琴江年少掌权,哪怕那些年就呆在那‘坤诀宫’的方寸之地,他也从未放松对整个景廷派的掌控。他深度参与整个景廷派的管理,非常清楚这些门派的运作究竟如何,布置究竟如何。而我们...始终是看~客~。那个时候,我几乎被限制在‘坤诀宫’之中。他平时几乎每天都是很早起来,把他自个儿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就会准时地给箫鹤他们授课。之后,就会带着甄狄离开,开始一天的操持。中午回来午膳和午睡,下午又会出去。晚膳会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