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集 第8章 命运为引（一）

璃月有句古话，叫——风生水起。

风与水，天生就存在着某种神秘的缘分。

……

蒙德某个靠近城墙边缘的建筑物内，其二楼卧室灯光在深夜里仍旧亮着昏黄，飞舞的蛾子扑扇翅膀想要钻进，却都被那扇紧闭的玻璃窗给拒绝在外。

莫娜仍然没睡。

这也是正常的，作为占星术士，当然是要等到夜晚星星升起后才好观天。

作为她的邻居们，蒙德的好好市民早已见怪不怪。

以往，她会幻化出水占盘一边对照星象一边调动占盘的光轮，但是今天，占星术士可爱的眉毛皱起，两条马尾没精打采的搁在肩头，她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封淡蓝信件百思不得其解。

这封信来自于莫娜的师父、神秘魔女会的一员——崔斯梅吉斯图斯女士。

虽然，莫娜一般情况下都会称其为老太婆。

莫娜抿紧了嘴巴，视线与信封相对，仿佛那不是简单的一张纸片，而是一件莫大难题摆在面前。

她的师父之所以被‘尊称’为老太婆，也是有历史渊源的。

在莫娜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崔斯女士经常对其输入奇奇怪怪的世界观，丝毫不理会一个孩子能否听懂，等莫娜再大些的时候，崔斯女士更是变本加厉，经常与她的日常对话中掺杂大量谜语。

这也导致莫娜的童年充斥着奇奇怪怪的象征意义。

用崔斯女士的话来说，嗯，这也是通往伟大占星术士的必经之路。

但若要莫娜来说，她一定会掀翻桌子并且大喊：什么必经之路啊，分明就是老太婆在故弄玄虚！

一定是这样没有错。

莫娜终于下定决心将信收叠起来，压入箱子的最下层。

至于那张用蓝玫瑰花汁浸泡过的信笺，其上所道出道内容，她已经不想再关心了。

什么“风生水起”，什么“神秘缘分”

一定都是老太婆的谜语，像那样的存在，最喜欢用混乱语句表达最稀松平常的事物。

她结束了一夜的占星，把自己埋入绵软的被子，进入甜梦。

仿佛魔女不曾对她来信一般。

事实上，属于莫娜的私人物品箱里，还有不少这类信件，因此，她才能见怪不怪。

但关于缘分一说，即便是谜语，也是老太婆第一次向她提及。

内心再如何嗤之以鼻，隐秘的角落，仍悄然关注着与这条预言相关联的事物。

风，与水吗？

第二日，晴光彻地，天气一片大好。

白鸽从玻璃窗的一角成群掠过，教堂的钟声厚重敲响，悠悠钟韵弥散在蒙德城的每个角落。

紧闭的窗户从内推开，某位未来的伟大占星术士揉着惺忪睡眼，给外窗台上成盆的风车菊浇水。橙黄色的花瓣明亮而热情，正饱饮着莫娜为它们降下的甘泉，以最真诚的行动回报着她——风车菊们的花瓣正随着微风吹拂而缓慢转动。

这项由外人来看犹如神迹的一幕，在蒙德境内稀松平常。

毕竟，这是一座与风有关的城市啊，因风而诞生，因风而延续。蒙德，便是这样一座自由与风的城邦。

将被风散落颊边的碎发勾至耳后，莫娜从二楼垂落视线，像一只小鸟不经意间落在枝头那般，生活的气息跃动在城邦的每一处空气，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北门的一整条商业小摊，叫卖声不绝于耳，新鲜的日落果堆叠在木车里，散发着诱人色泽。

那双半透明琉璃一样的眼底，也晃动着日落果的蜜色光辉。

腹中发出空荡呼喊，伟大的天才占星术士，自夜中开始直到午间醒来，什么都没有吃。

当，当然才不是为了省钱呢！苦行也是占星术士必经之路。

好了，莫娜女士，这里没有人询问你的想法，快去你日常前往的猎鹿人餐厅吧，莎拉小姐想必已经备好了你常点的蔬菜拼盘。

室外雅座，靠近冒险家协会的位置，莫娜像往常一样坐在边角。

并不是因为室内客座要额外花钱，莫娜心想，这只是因为外面可以更好的欣赏风景。

对，没错。毕竟蒙德是风的城市，外面可以更好的占卜出风与水的缘分。

水占盘的星象连续调整，她躲在巨型遮阳伞的阴影下，趁着等待的功夫开始为自己做起了日常占卜。

实际上，她并不是什么都用来占卜，只是老太婆的话，叫她升起了莫名的不踏实感。

仿佛面前有不断滚动的命运之轮，正轰隆隆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她碾压而来，她今后的生活，或许会因此而变得一团糟糕也说不定。

这是一种毫无由来的猜想，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根据。

但身为占星术士，反而更应关注自身直觉，为了从星空中获取更多知识，莫娜的命运早已与群星连接。她本身，亦或是星盘的一种。

连续拨动占盘的手戛然停顿，莫娜垂着头，唇角微微颤动。

怎么可能……

水占盘的结果是一滩深沉的溺水相，这个解读的方向有两种，一是毫无结果，毕竟以水占出水的结果，可以说是占卜失败。尽管莫娜自诩天才，极少会承认自己失败，但她此刻由衷的希望，这是一场失败占卜而已。

因为另一解读方向则是……

“莫娜小姐，”莎拉小姐从档口走出，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很抱歉，今日份的蔬菜都用光了，要不来尝尝店里的招牌菜吧。”

莎拉的身后，是绘制着蜜酱胡萝卜煎肉的黑板，这无疑是猎鹿人的招牌。

将最新鲜的兽肉切成排状，再用甜甜花蜂蜜浸泡腌透，佐以胡萝卜在锅釜中先熬后煎，揭开锅盖那一刻，空气中满是煎肉的鲜甜与胡萝卜独特的风味。

莫娜怔怔的盯着小黑板，她曾好多次见到有客人点这道菜，但是自己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暗中捏捏口袋里干瘪的钱包，莫娜镇定的摇摇头，“不必了，既然没有就算了，作为占星术士不能太关注口腹之欲。”

莎拉小姐尴尬的接话：“莫娜小姐还是那么严于律己呢。”

“毕竟是修行的一部分。”莫娜飘然起身，准备离去。实际上，她心中失落的叹气，猜测自己今晚可能要沦落到去野外采蘑菇。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客气有礼的清雅嗓音：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莫娜回过头去，餐馆门口站着一名奇装异服的少年。

他戴着装饰繁复华丽的斗笠帽，帽檐垂落长长两道灰纱，侧脸也隐在灰纱下看不清晰，正站在阳光里与莎拉对话。

城里，有这样的人物吗？

莫娜费力想了想，因为职业原因，她时常黑白颠倒，最远的路也就是从家中步行到餐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深居简出。

所以，即便城中不知何时多了这样的人，她不知情，也是正常的吧。

莎拉挽起职业化微笑：“没错，这里是猎鹿人餐馆，请问要点些什么吗？支持打包和外送，哦顺带一提，今日菜品优惠，只需要一半的价格就可以哦。”

莫娜模糊的想到，莎拉小姐似乎从不曾对她这样热情……随即，她的注意力便被后面那句菜品半价吸引了。

“竟然只要一半的价格吗？”

莫娜冲口而出的一句，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斗笠少年侧过脸来，阳光自背后照来，在他光滑柔和的下颌处勾勒金光。恰好一阵微风吹来，远处风车磨坊不急不逾的转动，教堂钟声再次整点敲响，白鸽成群起飞。

额前碎发温柔的向两旁分开，丝缕散碎遮在眼前，他的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名发愣的少女，视线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她胸前以作装饰的水系神之眼上，颊边温软笑意更加柔和了。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斗笠少年尾音软绵绵的，像一只无害摊开肚皮的小猫，又仿佛在柔软长毛下藏了伺机而动的爪尖，就这么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莫娜的心脏。

莫娜回过神来，急急喘了一大口气。

谁盯着他了，她只是——只是因为半价菜而惊讶罢了。

“没有，那是你的错觉。”莫娜生硬的回复他，转而向莎拉小姐打听半价菜品的事情。

当莎拉小姐微笑着报出打折后的价格，莫娜伸向钱包的手再度暗搓搓收回，“时候不早了，莎拉小姐，我要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呢？回去准备采蘑菇吧。

区区食物，刚好用来充饥足矣，古代真正通天彻地的大占星术士都是只喝露水的存在。

至于总是吃茶点的老太婆？哼，那是个异类。

纵然胃里有一百万个不舍，莫娜还是毅然决然转动脚步，向着回家的方向。

身后传来斗笠少年与莎拉小姐的对话。

“先生只点这份蜜酱胡萝卜煎肉吗？要不要再看些别的，店里的冷肉拼盘也很有名气。”

“好的，一份胡萝卜煎肉，您稍等，需要打包还是在这吃？”

不过一小会儿，洋溢着热气的餐盘便被端了上来，那香气诱人勾引着莫娜放缓脚步，肚子里的馋虫在跳动，她动作极慢，鼻子贪婪的不肯放过飘过的缕缕香气，侧耳仔细宁听着。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刀叉的碰撞声，食物应该趁热吃才最好！

真是个不懂得尊重菜品的家伙！

莫娜十分肯定，她是因为好奇才回过头去，才不是什么对蜜酱煎肉的依依不舍，再说一遍，她对食物没有依赖感。

雪白餐盘里，浓香软烂的兽肉分切成片，表面淋了一层厚熬的酱汁，被阳光照成透明褐色，晶莹闪亮一片，旁边还装饰着一朵柠檬花。明明是食物，此刻却如同艺术品般。

之所以会像艺术品，是因为它还不曾被人品尝。

斗笠少年窝在木椅里，曲肘支在桌边，正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那副眼瞳在阳光下，泛起比香甜酱汁更加透明的颜色，如同被水洗过的纯净紫水晶，闪跃粼粼波光，静静倒映着她。

“我刚好不是太饿，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起？”

莫娜听见自己口水经过喉管时的剧烈声响，隆隆的回旋在脑海。

她想，自己大概是错怪他了，这分明是个善良慷慨的好人，甚至能看出她荷包里的拘谨，以及对蜜酱煎肉的渴望。

一个‘好’字呼之欲出。

但，就这么顺从本心的答应下来，总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斗笠少年的眼看得真切分明，少女那渴望到发亮的眼神，以及她故作矜持的沉默。

嗓中泄出一丝压抑的低笑，突如其来的恶意冲散无瑕外貌带来的美好氛围。在莫娜睁大的双眼中，斗笠少年歪头，细碎鬓发就这样顺滑搭在了白皙手背上。

她听见他用一种极为冷漠、不屑、却慢条斯理的嗓音说：

“但作为占星术士要管住口腹之欲，对吧？真是遗憾啊，没法一起用餐了。”

莫娜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僵掉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正以何种表情面对着他，只觉得胸膛升起一团荡气回肠的火焰，突突的想要破胸而出。

仅靠深呼吸无法平息情绪。

她被一个长相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家伙，恶劣戏弄了。

这个服饰怪异的少年，绝对和他的衣服一样，大有问题。作为占星术士，奇异的直觉正在引导她走向正确答案。

忽然，一道惊雷般的预感劈中她脑海。

无数繁杂的画面快速闪现。

黑夜的森林里，他暴戾着一双眼，单手狠狠插入敌方胸膛。

飘着雪的城堡前，他高高在上俯视，面前跪满了身穿愚人众服饰的士兵。

这个人，眼前这个少年，他，他是——

腾地，身后响起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莫，莫娜女士，总算找到您了！”

身穿绿色冒险家制服裙的金发女子正拄在椅背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息着。

莫娜认得，这是冒险家协会里负责情报的艾尔菲女士。

艾尔菲喘了几下，不由分说的拉住莫娜手臂：“现在蒙德城境内正发生着一件很严重的危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占星术士小姐！”

莫娜很少被人如此郑重的拜托，那样真诚的眼神，仿佛将生命与信念一同压付。

而赌注，便是她与群星之间的羁绊。

“放心。”她握住艾尔菲颤抖的手，“但凡我能做到，一定会尽力帮忙。”

“事情是这样……”艾尔菲说着，忽然停顿下来，眼神在人声鼎沸的蒙德大街上环顾，声音压低了，“当街说容易引起恐慌，冒险家协会就在不远，去那里说吧。”

莫娜即将被拉走，但她挣扎了一下。

艾尔菲望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莫娜小姐不愿意吗？”

“呃，不是！”莫娜飞快否认，回头看向猎鹿人餐馆方向，“我现在还有点事没解决，这里有个——”

莫娜声音顿住，挣扎的力道弱了下去，眼神微怔。

原本斗笠少年坐过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那份从未被开动过的胡萝卜煎肉孤零零冷冰冰的遗留在木质餐桌上。

“那家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