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裴屿一觉睡到天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昨晚霍景深让自己在酒店等他,可是一夜过去,没有人来叫他啊。裴屿握拳,眼里透出杀气,亏他还自我宽慰,霍景深这样的人物,必定是言而有信的。
咚咚,敲门声响起。
“你好,客房服务。”
裴屿翻身下床,没注意带到床头柜的杯子,回过身看,一张纸条赫然呈现在眼前。他拿起来,上面写着“房间续了一个月”几个大字。裴屿怒由心生,轻嗤一声,将纸条拧巴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下床开门,让客房服务员进门打扫。
裴屿靠在门后的墙上,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思来想去没有一点头绪。
白天,裴屿不敢出门,担心被徐景曜的人找见。天擦黑时,他穿上霍景深让酒店准备的衣服,装上房卡打算在附近转悠一圈。看有没有临时工可以做,他好赚点钱买个手机。
裴屿刚到酒店门口,就围上来七八个黑衣男,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先生,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裴屿心存侥幸地绕开他们,下一秒就被人拦下,一个个绷着死人脸,挡在他面前。这时,黑衣男们让开一条道,裴屿向前望去,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半,往外垂落一只手。车内人的大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也辨不明神情。
“先生?”
“不好意思?”
车内人一步步逼近,裴屿受惊到张不开嘴,男人眉间笼着一层阴翳,语气淡淡却让人瘆得慌。
“宝贝,溜出来二十四小时不见人影,可真是叫我一通好找?”
裴屿下意识地后退,不动声色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徐景曜审视着他的仓皇无措,眸色渐沉:“你还想跑?”
裴屿不说话,这不明知故问?
他心跳得厉害,徐景曜牢牢攥紧他的手腕,裴屿吃痛挣扎:“徐…徐先生?”
对方没有反驳,裴屿几乎是立刻确认,来人是原书渣攻徐景曜。
“就…就挺疼的,徐先生先放开我一下。”
“你叫我什么?”徐景曜目光如炬,扣住他手腕,发狠道:“徐先生?放开?”
男人的大拇指不轻不重地在裴屿手腕碾了碾:“我怎么不知道,你和霍景深这么熟?熟到来酒店开房?”
周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话听着怎么都不正经。折磨人的氛围快让裴屿撑不下去了,他脑里迅速思考对策。
徐景曜一言不发,目光紧紧锁着他,等他说出一个答案。
渣攻恶名在心,到底是读过原著的人,裴屿聪明地学会如何少受皮肉之苦。目前的时间线在裴聿跳海自杀以后,
在同龄人思考如何顺利找到好的实习工作,或是考研,为前途努力时,原主每天都在思考如何逃离徐景曜。他需要每天想好办法,来应对徐景曜的突然失控。
不过,书里的原主很少让自己在徐景曜面前掉眼泪,难受狠了,也只是咬唇受着,分散痛感,依旧用一双倔强不服输的眼睛瞪着他。
裴屿在医院昏迷期间,听见闫肃低声讲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发号施令,闫肃唯唯诺诺地应承。
他身体哪哪儿都不舒服,虚弱地只能昏睡,可心里依然替接电话的人感到害怕。
而此刻,这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腿软的都无法动弹。
裴屿做出颤音:“没有,学长。”
话落,他故意仰视着徐景曜,露出示弱的表情,挤出眼泪,眸子里水光莹润,看着十分可怜。
徐景曜冷哼一声,手上的劲儿松开。
他就知道,徐景曜对原主的感情此时正处于一个朦胧且不自知的状态,但这人吃软不吃硬。当原主不再倔强,在他面前软化,徐景曜会很吃这一套。
“你应该庆幸,你和陆嘉合有一张如此相似的脸。”
裴屿心头一紧,男人说话声音平静,可他就是觉得可怕,还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
“对不起。”
这种时候,认错服软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
徐景曜弯腰抱起人,朝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裴屿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
坐到车上,裴屿缩在一边,徐景曜抬起他的下颌,观察着男生躲闪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问:“一周不见,不认识我了?”
裴屿呼吸急促,浑身紧绷起来,一边回想自己是哪一步行差踏错,致使这人发现了什么,一边低声反驳:“没有。”
徐景曜把人揽过,放在自己腿上。
裴屿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他性取向是男,可面对徐景曜他只有恐惧。知道拦住他的人是徐景曜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完蛋,这个人随时有可能把他往床上拖。
徐景曜握着裴屿的手,摊开手心看见几道伤痕。男人不自觉皱眉:“又受伤了?”
与霍景深不同,徐景曜有双狭长阴冷的眼,五官凌厉硬朗,只是那双黑眸里,透出的不是温柔和煦而是让人生惧的危险。
裴屿别开目光,看向别处,病恹恹的解释:“不小心摔的。”
徐景曜不容许原主受伤,他生气替身让“陆嘉合”变得不完美。裴屿见他绷着脸,连声道歉。徐景曜不理不睬,掐着他下巴,冷漠地警告:“学不会老实点是吗?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拿根铁链锁着,那样,你总该不会受伤了。”
裴屿下意识地屏息,四目相接,他谨慎回地:“我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徐景曜生气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沾染,烦他身上有霍景深的味道,将人推下去。裴屿坐回真皮座椅,心下松口气,好歹保住屁股了。
离目的地越近,他就越不安。裴屿不想回去,他不想呆在徐景曜的身边,只是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原本,霍景深是他的唯一希望,可这人将他抛下离开。
仔细想,也无可厚非,自己之于霍景深,没有什么作用和价值。对方没有理由必须要帮他,为着一个不值当的人得罪亲侄子,霍景深再温和的人,也不会傻得去做赔本交易。
徐景曜的私人别墅坐落在江市以西的,沿江的位置。路上,裴屿看到不错的风景,可他没心思欣赏。回到别墅,闫肃等在门口,看见裴屿没有任何意外,像知道结果一定会是这样。
裴屿对别墅内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儿,好在闫肃体贴,提着一早准备的东西引领他上楼。徐景曜去了书房处理公事,裴屿知道,自己的很多东西在那个房间。
他殷切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扇门上。
裴屿进到原主在别墅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画具,墙上还有几幅画,不过颜色晦暗不明,看着就感觉压抑。裴屿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继续住在这间房,他想换个卧室,又怕闫肃和徐景曜怀疑。
他向闫肃要来新的被子床单还有毛毯,铺在地上。
晚饭时,闫肃来叫他,欲言又止。
裴屿望着他愁眉苦脸的表情,问:“怎么了?”
“小先生,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裴屿问:“什么?”
闫肃叹口气:“霍先生全名霍景深,是徐总的二叔,说是二叔,可两人关系并不好,面和心不和。霍家老爷子不喜老大霍明元,徐总又和男人纠缠不清,老一辈的眼里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一老一小闹过许多回。”
裴屿一顿,不置一词。
“霍先生却很受老人宠爱,徐总心里是不舒服的。”
闫肃是在霍家的老人,徐景曜小时候在老宅,自己带过几年,后来就跟着出来了。原本的开朗少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多疑偏执,想了想,闫肃也只能用人总是会变得,这样的观点来安慰自己。
裴屿注视着他担忧的眼神,张了张口,说:“我和霍先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看我深夜摔倒在街头,好心帮我一把而已。”
闻言,闫肃放心地笑了。
下楼,裴屿坐到徐景曜对面,晚餐很丰盛。六菜一汤,三荤两素,汤也是荤的,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吃的完。餐桌上很安静,只能听见碗筷的碰撞声,还有咀嚼声。
裴屿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没有食欲,只是小口小口地放进嘴里,就当是做样子给对面的人看。吃差不多时,徐景曜抬起头,扫向裴屿。
他道:“你和我二叔怎么认识的?”
裴屿还没想好理由,男人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他弯下腰,扼住男生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说清楚。要不是查酒店监控,知道他没进房间,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裴屿肩膀抖动,心跳声大得要震破耳膜。
呼吸的空气逐渐稀薄,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身子站不稳,一只手扶着椅背。闫肃上前解释一番,徐景曜才把人松开。
裴屿缓缓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闭上眼又睁开,维持住镇定后看着徐景曜。
“学长,关于和霍先生怎么认识的这件事。坦白讲,我和他不熟,只是在从医院逃跑的路上摔倒,恰巧碰见霍先生去医院看望外公。他见我可怜,淋了雨又穿得单薄,这才把我送去酒店换身干净衣服。”
徐景曜目光有几分阴鸷,冷冷道:“逃跑?裴聿,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裴屿回视着他,言辞坦然:“什么叫好?没有人身自由,不能联系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工作,唯一的家人入狱,一年一半的时间是在医院呆着,是这种好吗?”
徐景曜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沉寂许久,裴屿低下头。男生的音量变小,说话哽咽:“徐景曜,你不爱我,你心里只有陆嘉合。”
语气里暗含一丝委屈,徐景曜面色舒缓,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好似妥协一般:“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裴屿当自己听错了,出现幻觉,迟钝地不知道该回什么。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