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与反派 第4章 真假

“林老师。”

林远忱的撞墙计划被面前的反派出声打断，反派眼神满是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谢谢关心。”林远忱声音虚弱，强打精神说道，“我是过来和您交流一下思然的学习情况，看看以后我们怎么上课比较合适。”

闻泊川听完，侧身让路，将林远忱请进了书房。

“请坐。”

林远忱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带着十分的敬佩和十二分的诚恳，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怜爱和钦佩，好像自己要谈的不是闻思然的教学计划和教学目标，而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慈善项目。

而林远忱连和他对视都不敢，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合约结婚这件事也没那么急迫了。也许他可以先去宣明希家里躲一躲，开学再请一个月的假。世界那么大，天南海北，夏兆兴没那么容易找到他。

林远忱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开口道：“思然是个很认真的孩子，我布置的作业他都可以按时完成，创作上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以后他想走专业道路的话，从宁海杯开始参赛是个不错的选择，我……”

闻泊川将他请进书房，并没有坐回办公桌后，而是给他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听他说话。此时随着他的停顿，闻泊川抬眼看来。

宁城八月的下午五点天色大亮，暖橙色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房间。他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阴影，深棕的眼睛在阳光的映射下变浅变透，好像琥珀一样。

林远忱盯着他的脸，心说，反派长得真好看啊。

脸型流畅，轮廓清晰，单个五官拎出来精致漂亮，放在一起也恰到好处并不违和。他的好看是显性的，表象的，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立刻注意到的存在。

闻泊川在林远忱停顿后，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才说道：“林老师，我没打算让闻思然走专业。”

林远忱注意到闻泊川的用词，他说的是他没打算。以往的家教中，也会家长和学生针对未来规划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一般林远忱会委婉的建议双方友好交流达成共识。

但现在，面对反派，他咽下教学实训课背过一百多遍的话术，顺着闻泊川的话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答应完，林远忱反应过来。

闻思然不准备走专业的话，他是不是过了这个暑假，就该失业了？

一股危机感从林远忱心底升起，战胜了对于反派的恐惧。

“这件事要不要和思然商量一下？”他弱弱的说，试图挽回局面。

闻泊川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不，我觉得再学下去，是对他自己和老师的双重折磨。”

“我看过林老师帮他改的作业，”闻泊川说，“那不是修改，那是重画。”

林远忱：……

反派，不仅疯，还很毒舌。

觉察出闻泊川的决心，林远忱思考片刻，说道：“既然这样，我们的课程就以培养审美，陶冶情操为主，我会在课程中加入一些美术史的内容和名作的赏析理解，您看这样可以吗？”

闻泊川点头：“没问题。”

“林老师，我是不是还没有你的微信？”他突然问。

林远忱忙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扫你。”闻泊川说。

“好。”林远忱调出二维码，不多时，他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只不过……

林远忱盯着对方的个人名片看了很久。

一样空白的头像，一样句号的昵称，一样波折号的简介。

这，这不是他来的时候，一直在拒绝的“联姻对象”吗？

林远忱右眼皮一阵狂跳，他急忙通过申请，再回到好友申请界面。

不会吧。

林远忱心跳如擂鼓，战战兢兢的点开好友申请，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三条拒绝记录。林远忱颤抖的一一对比，最终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

完蛋。

他把自己的学生家长兼金主爸爸（指给他发工资）兼反派兼（可能）达成恋爱合约对象的好友申请给拒绝了。

还是三次。

还威胁人家再加就拉黑。

林远忱抱着手机，根本不敢抬头。

“林老师。”闻泊川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还拉黑吗？”他问。

林远忱一阵窒息。

他讪笑道：“不，不好意思，我以为，以为你是别人……”

“哦，”闻泊川眯起眼睛，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以为我是别人。”

“是的，”林远忱赶紧辩解，“一个我不喜欢，很讨厌的人。”

他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起多少作用，他原本想和大方的学生家长好好相处，给（可能）有点精神问题的恋爱合约对象留下好印象并且不惹他生气，同时顺利从反派手底下全身而退。

现在，好像一个都没有做到。

救命！救命！！救命！！！

林远忱干笑两声，再次道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闻泊川看着眼前的人。

慌张，无措，好看的手指扣在沙发上，用力到指节发白，指尖红粉。整个人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兔子，浅粉的嘴唇几次张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闻泊川突然生出些恶趣味来。

“只有抱歉吗？”他问。

林远忱脑袋里轰的一声。

什么叫只有抱歉吗？他，他还要自己干什么吗？自己还能干什么？

给他赔点钱？不至于吧！

林远忱小心的试探，biu的发过去一个最大金额的红包，上面备注着“对不起”。

闻泊川看着探出来的消息提示，哑然失笑。

他问：“我要你的红包做什么？”

“道歉。”林远忱如实回答。

闻泊川挑挑眉：“我不缺钱。”

看出来了。

林远忱心想，这地方的房价高的能把他买下来，屋子里那幅画是法国一个现代艺术家的作品，当时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是三十五万欧。

“喜欢吗？”

闻泊川突然出声。

林远忱被他吓了一跳，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闻泊川在说什么。

“喜欢。”林远忱点头。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他在赞同反派的品味，反派应该会稍微开心一点吧。

“嗯。”果然，闻泊川的表情愉悦了一些，“今天刚送过来的，只是暂时在这边放着。”

“这幅画用来装饰办公室也很不错。”林远忱想了想，决定找机会开溜，“闻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闻泊川支着下巴，在他的目光中，林远忱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林远忱。”他声音沉沉，“今天上午我联系你，不是为了闻思然的事情。”

林远忱呆坐在沙发上，他的大脑已经是超负荷运行状态，过了一会儿，宣明希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如果你考虑好了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朋友。”

宣明希这么迅速的吗？

闻泊川似乎看出他所想，主动解释道：“不是你同学来联系的我，而是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

“林老师，”他说，“和我结婚吗？我性价比超高。”

……

半个小时后，林远忱一脸呆滞的走出别墅。

他身边跟着垂头丧气的闻思然，还有三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完了，”闻思然绝望道，“我是不是真的没法参加比赛了？”

为首的哈士奇咪咪呜呜一声表示同情，跟在他身后的哈士奇大锤嗷呜一声表示庆祝，最后面的阿拉斯加大饼吐着舌头，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乐就完了。

完了，林远忱想，我真的答应反派的求婚了。

虽然，结婚是假的。

但是，求婚是真的。

不过……

林远忱使劲晃晃脑袋。

反派这人设是不是有点串台？

半个小时前，在林远忱犹豫的时候，闻泊川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条件有限，我手边只有这个。”闻泊川在林远忱面前停下。

在林远忱的略带惊恐的目光中，闻泊川单膝跪地，打开了手中的小盒子。

“可以吗？林老师。”他问。

盒子里是一块手表，表带和表盘全都是深绿色，粉红金的表壳在阳光下闪着昂贵的光芒。

“太贵重了，”林远忱摇摇头，“我不能收。”

闻泊川对他的拒绝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抓住了林远忱在回答中的漏洞。

不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闻泊川心情愉悦的弯弯眼睛。

“没关系。”他回答道，“你可以把当做给闻思然上课的精神损失费。”

林远忱心神大震。

那就更不可以了！！

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说，“不行，那样我会被勤工互助小组开除的。”

闻泊川意外的看向林远忱。

“行，”他松口道，“那就等过段时间再去带你挑。”

“好。”林远忱被闻泊川绕进去，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默认答应了闻泊川的求婚。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与闻泊川一同走出书房。

“我的助理会送你回去，”闻泊川问，“你是住宿舍吗？”

林远忱摇摇头：“没有，暂时和同学在外面合租。”

“这样。”闻泊川思考片刻，说，“房子租了多久？”

林远忱说：“下周到期，今天晚上我们就准备搬回学校。”

闻泊川点头，却说道：“等等吧，过几天签了协议，直接搬去我那里。”

“搬去你哪里？”林远忱艰难的思考，“我们，我们还要同，同居吗？”

见到林远忱原本已经平静的脸庞上再次露出惊慌的情绪，闻泊川觉得有些奇怪。虽然第一面上来就和人求婚就有些奇怪，但既然林远忱托人打听这件事，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闻泊川停下脚步，排除了几个选项后，他斟酌着问道：“林老师，有人说我坏话了吗？”

林远忱腿一软，差点摔在地毯上。

“没有，”他觉得自己今天真得扶着墙才能走出去了，“怎，怎么了？”

“感觉你很怕我。”闻泊川坦诚道。

林远忱沉默下来。

他没办法告诉闻泊川自己能看到他头顶上的【反派】，反派一般都是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人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虽然后面是他自己的推测，但宣明希打听到的消息还是有一定可信性的。

他现在也不能卖了宣明希。

绞尽脑汁，林远忱找了一个尽力合理的理由回答道：“你现在是给我发工资的老板。”

他看着闻泊川，又指指自己：“我拒绝了你三次，你生气了吗？”

闻泊川将他的两句话连在一起，推断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放心，不会拖欠你的工资。”闻泊川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