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周天域借月度例行述职的机会,把结婚证夹在工作总结里,亲自放在了周景的办公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总裁办,提前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一阵欢呼雀跃声中,部门的人在十五分钟内鱼贯而出,成为大楼里一道另类的风景。
只有何助理无动于衷,依旧坐在周天域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储藏间里,心不在焉打着手机游戏。周天域路过偶然发现,大度地让何威回家休息。
当初周天域的求婚就没有隐瞒何威,后来与时宁成功领证,还专门送了这位心腹助理一份谢礼。这次跟周景摊牌也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毕竟身为董事长,当着公司上下的面,即使愤怒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再不济万一因怒极旧疾复发,董办的人肯定会用最快速度送往医院,周天域也可以获得牢靠的不在场证明。
“我不走。”何威固执的玩着攻城游戏,化身金戈铁马的战将,带领兽兵攻城。
周天域觉得好笑,公司里到处都是监控,难不成还需要何威再次拿起摄像机,记录下集团自成立以来的最大风波。
老板的想法并没有动摇何助理的决定,打完一局,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如果董事长控制不住情绪,我在旁边还能拦和挡。”
“这里是公司,不是斗兽场。”周天域听了直摇头,“周董事长从来以儒雅文质的形象示人,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上演全武行。何况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天两天,按照西方的传统,现在蜜月都快过完了。”
拙嘴笨舌的何助理自然说不过老板,只点开下一巨游戏,铁青着脸,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天域自嘲地笑笑,身子一晃退了出去。
按照公司安排,今日周景先得去市里,代表天寰集团领政府颁发的慈善奖章。中午也会和其他企业家在礼堂共进午餐,喝点香槟什么的。午餐结束后按照惯例还会有个小规模的茶话会,最快得等到下午才会回办公室。
周天域亲自泡了壶大红袍,想起时宁喜甜,总是在里面兑甜牛乳,于是也学着样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罐脱脂奶放入茶里,又加了块冲咖啡的方糖进去。
喝完奶茶,他干脆钻进顶头的休息室,换上睡衣提前午休。不管是否睡得着,他都得养精蓄锐,待会儿注定有一场恶战要打。
周董事长一大早就收到秘书的信息,说总裁办毫无征兆地全员放假,惹得其他部门的同事们羡慕不已。虽然不知道儿子背地里酝酿着什么,周景还是差遣司机去附近的网红蛋糕店买了曲奇和蛋挞,打算用甜蜜安抚身边的下属们。追根到底,这招还是跟家里那位八面玲珑的美娇娘学的。
娄茵在来周家订婚的时候,就给为周家工作的佣人们送了精致的手工香薰皂和甜点作为伴手礼。婚后也很顺利地融入了周家,与其余几房的太太们处的十分融洽。如果不是周家有规矩,女人不允许沾染生意上的事,估计她迟早会想方设法进入管理层,甚至打入董事会内部,参与整个集团的管理。
周天域放空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拿起手机,给新婚燕尔的丈夫发消息。可惜时宁已经在飞往首都的航班上,让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
忽然,办公室里的固定电话铃声响起。周天域顿时困意全无,深呼吸三秒,才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柄。
“周总,董事长让您来办公室一趟。”秘书小姐声音一如既往甜腻温柔。
“谢谢。”周天域故作镇定地回房换了衣服,又从床头柜最底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戴上,才带着笔记本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之前时宁抗拒婚礼,周天域也曾想先这样瞒着,等到中秋节前夕再宣布已婚的消息,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时宁忽然回心转意,还兴致勃勃地想借婚礼宣传公司,这样一来就必须提前跟家里通气。
周天域觉得最近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变数,好在时宁已经和他结为秦晋之好,哪怕周董事长和老爷子再愤怒,也无法改变事实。按照华国法律,即使时宁提出离婚,只要他不同意签字,诉讼流程少说也得三五年。如果哪天两人真的闹了矛盾,有这么长的缓冲期,周天域也有信心能把人哄的回心转意。
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周天域被沾满红色碎纸的地毯吓了一跳。周景坐在沙发上,怒目圆睁,正狠狠地盯着他。
“把门关上。”周景闭上眼睛,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今天不是让你来汇报工作的,还装模作样带什么笔记本。”
周天域毕恭毕敬地照做,“您是董事长,也是公司的法人,跟您汇报是CEO职责所在。”
“总裁?”周景口气里分明极其不屑,“谢天谢地,你没把公司闹的翻过来。”
周天域坐在最远的单人沙发上,环抱着胳膊,饶有兴味打量着父亲。这些年周景也老了,虽然平日很注重保养,仔细点也能从松弛的轮廓和星点白发中看出上了年纪。
“我完成了之前的誓言。”周天域轻轻挥手,无名指上一小圈碎钻自带璀璨光晕,周景觉得分外刺眼。“给您的结婚证是之前在网上做的仿真版,撕着还顺手吧。”
“你就这样结婚了?都不带回家,给我和你爷爷看看,就私自去市政厅注册。除了这张纸,和过去私奔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周景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拳,边强忍着胸中怒火,和把儿子暴揍一顿的冲动。
周天域轻笑起来。“您不是之前就去找过我丈夫吗?既然已经见面,何必多此一举,大家都很忙的。何况我们注册结婚的流程完全符合华国婚姻法的规定,说私奔真是高估我俩了。”
寥寥几句,怼的周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前的儿子高大俊朗,气定神闲,风度翩翩地模样让周景感觉极为陌生。这位阅人无数的董事长很早以前就发现儿子身上带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气质,冷静缜密而具有侵略性。仿佛悄无声息潜藏在草丛里的豹,无论风吹草动暴雨倾盆都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的匍匐着,只等时机到来猛地跃起,咬断猎物的喉咙。
“我不喜欢时宁。”周景端起茶几上已经冷掉的红枣参汤,又重重放下。澄红的液体猝不及防撒了一大片。
周天域嘴角含笑地抽了纸巾来擦,不到半分钟就收拾的干干净净。
“您的态度不重要,我们两情相悦就行......”
周景忿忿不平地打断,“以你的位置,枕边有个居心叵测的人,会给整个周家带来灭顶之灾!你对时宁自然没得说,别墅住着私人飞机用着,就差没把总裁的位置让给他。可人家怎么想你知道吗?安分的话就不会跟你谈恋爱还往娱乐圈闯,不就是为了做两手准备,结婚则矣,万一以后分手还能借周天域前男友的名头炒作,靠爆料博眼球,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周天域耐心解释,说已经结婚,不会有借他前男友名头炒作的事出现。
“天寰总裁下堂前夫的名头比前男友更胜一筹。”周景针锋相对道。
这下轮到周天域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迂腐而怯懦的父亲脑洞如此异想天开,简直应该去当编剧。虽然逻辑神奇,写出的故事也比荧幕上充斥着的无脑古偶剧精彩。
周景话音刚落,清脆的掌声在董事长室里响起。周天域连着用力拍了十几下,才揉着酸痛的掌心作罢。
“时宁应该很快会宣布退出娱乐圈,当天我也会把结婚证晒在微博上,接受诸多网友的祝福。”周天域风度翩翩地拱手,“我们的婚礼也在按部就班的筹划中。如果到时候您和爷爷愿意光临,我们会备感荣幸的。”
周景被儿子气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意思,是完全不管我们的态度,哪怕大家极力反对都没办法阻止你们?”
周天域气定神闲地瞟了眼窗外,答非所问地感叹上梁不正下梁歪。又起身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完了。
“我和时宁会幸福的。等日子久了,您也会明白他是什么人。他在进入娱乐圈之前就是拿过国内比赛金奖的优秀设计师,进圈之后也丝毫没提及我们的关系,更遑论借此炒作。之前两个人闹脾气,时宁还跟我提过分手,根本不是处心积虑靠婚姻完成阶级跃升那种人。相反,如果能够选择,时宁情愿我是个普通的公司白领,甚至是和他同龄的大学生。至少我们之间阻碍会少很多。”
周景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你这么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
“我去年当众发誓,要在中秋节前结婚,才能保住在公司的位置。”周天域冷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