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换作以前,谢景宸不会知道温玉棠原来怕牙医怕成这样。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推迟手术时间,温玉棠牙疼得都没法吃饭了,还能嘴硬说不用手术。上次好说歹说进了手术室,一躺上诊室里的椅子,马上就跳起来找个借口溜走。
在海滩上哭了一顿,又得到了大钻戒的许诺,温玉棠总算老老实实地躺到了牙医手底下。结果牙医刚把镊子探进温玉棠嘴里,他就吐了。
“要不然给温先生上个全麻吧。”牙医也无奈了。
“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没有,最多就是术后会神志不清一小会儿。”
“可以。”谢景宸点点头。反正温玉棠现在也说不上神智清醒。
上了全麻,手术很快就做完了。二十分钟后,温玉棠就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长长的睫毛垂下,脸颊因为刚刚哭了之后一顿胡乱擦拭,起了一点皮,好像真的变回了十七八岁毛毛躁躁的少年。
谢景宸去跟医生要了点润肤霜,趁温玉棠没意识的时候给他擦上。温玉棠这人有点直男式的矫情,对护肤品很是抵触。
刚认识的那会儿,温玉棠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除了上课就是打工,嘴唇都能裂出血痕。谢景宸送了他润唇膏,转手被他卖给同桌女生。他帮温玉棠涂,温玉棠就会像被剪指甲的小猫小狗一样乱挣扎。无奈之下,谢景宸只能晚上趁着温玉棠睡觉,偷偷溜去他宿舍帮他涂唇膏。
后来他半夜翻墙被宿管发现,宿管气急败坏地教训他一个高三生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于是他干脆带着温玉棠搬出学校了。
谢景宸帮温玉棠擦完脸,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净,一回头,温玉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盯着他。
“醒了?”谢景宸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又嘱咐他:“嘴里的棉花不要吐出来,一会儿要换。”
温玉棠没回答,很安静地盯着他,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半空中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巴动了动:
“嗷嗷呃呃。”
谢景宸实在不想承认温玉棠这是在叫他,但还是走了过去。
“窝昂呼毁嗷。”温玉棠说。
谢景宸:“雪糕不行,冰棍可以。”
“呜呜。”两滴豆大的眼泪从温玉棠眼角滑落:“里对窝一演都不嗷!”
谢景宸:“……医生说不能吃。”
温玉棠泪汪汪的:“窝嗷厌里。”
谢景宸叹了口气:“奶油味的冰棍可以吗?”
温玉棠抿着唇,不说话,用眼神控诉他。
“……那只能吃一口,而且不能用左边嚼。”
谢景宸去楼下买了雪糕,怕温玉棠现在迷迷糊糊的没人管,他几乎是跑着上下楼的,连电梯都没等。
这辈子连一千米考试都要申请私人监考的谢小少爷,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喘吁吁地上下楼。
他匀了两口气,冷酷地推开门,心想,温玉棠醒来之后真应该以身相许,保证再也不跟他顶嘴。
温玉棠正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红通通的。
谢景宸走过去一看,一阵恶寒。温玉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嘴里的棉花吐出来了,现在正在把玩那团血和口水的混合物。
他把垃圾桶拿到床边:“丢了。”
温玉棠摇头。
谢景宸再多看一眼那坨棉花就要吐了,扭开头说:“我数三下,你把它丢进去。”
“窝……不!”温玉棠死都不放手。
谢景宸眼角抽动:“为什么?”
“这是,我的,宝贝!”没了棉花,温玉棠吐字清晰了一点,边说话边飙血。
“你把它扔了,我给你一个新的宝贝。”谢景宸哄他:“你不是想吃雪糕吗?”
“不,扔!”
“好,不扔,你帮你保管,这下可以了吗?”
“呜呜。”温玉棠吸了下鼻子,说:“好吧。”
谢景宸总算松了口气,撇开头不去看温玉棠手里那坨湿哒哒的棉花。
下一秒,手心一凉。
“……”谢景宸失语,即字面上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温玉棠怕那坨棉花掉了,又往他手里怼了怼。
谢景宸手心湿漉漉的,甚至不敢转头去看。
温玉棠倒是没自觉,将雪糕拆了就要往嘴里塞。谢景宸趁他不注意,把棉花扔了,抽了张纸巾疯狂擦手。
就这功夫,温玉棠直接啃了两大口雪糕。
谢景宸又没空擦手了,犹豫了下,用另外一只手抢走他的雪糕:“只能吃两口。”
温玉棠呆呆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嘴一瘪,谢景宸连忙把一坨干净棉花塞进他嘴里。
“现在含着这个。”谢景宸说:“不许开口。”
温玉棠眨了眨眼,看了眼谢景宸手里的雪糕,又看了看谢景宸另一只手。
瞬间,泪眼汪汪。
“你答应了我的!”他含糊不清地说:“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我的!”
谢景宸:“……”
“我讨厌你!”
“……又怎么讨厌了?”谢景宸迫切地想去洗手,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场合。他上前两步,搂住温玉棠的背。
算了,反正是温玉棠的口水,谁也别嫌弃谁。
温玉棠埋在他脖子里嗷嗷大哭,话也说不清楚,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好了,好了。”谢景宸拍拍他,几乎怀疑他嘴里的血水流进了自己衣领里:“还有什么想要的?除了游戏卡带和宝石戒指。”
温玉棠忽然止住哭声。
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他凑到谢景宸耳朵边上嗅来嗅去。
“……少爷哥哥,你好香啊!”
“我想看看你的腹肌。”
“……”谢景宸看了眼右上角的监控,没说话。
没人理他,温玉棠又开始啜泣。
谢景宸:“回去再看。”
温玉棠摇头,毛绒绒的头发蹭得谢景宸痒得不得了,又开始嘀咕:“我讨厌你。”
“讨厌就讨厌。”谢景宸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喜欢过我一样。”
温玉棠顿了顿,就在谢景宸以为现在的温玉棠理解不了这个高深的句子时,温玉棠突然小小声地开口了。
“……喜欢。”
谢景宸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温玉棠忽然抿着嘴,又不说话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谢景宸将他从自己肩膀上撕下来,近乎急切地重新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看看腹肌。”温玉棠说。
谢景宸跟他对视了半分钟,泄气了,温玉棠现在大脑都是混乱状态,他跟温玉棠计较什么?说不定温玉棠刚刚说的是喜欢大宝石。
眼见着温玉棠又要哭,谢景宸真怀疑温玉棠的眼睛接上了什么水龙头。他在温玉棠眉心拧了一下,给牙医发了个短信。
牙医是谢景宸的老朋友,本来正在办公室里编排谢景宸,收到消息时吓了一跳。
看清消息内容时吓了两跳。
“卧槽!”
他立即打开群聊,在三人小群里刷屏。
李喆:[卧槽,谢景宸把我监控砸了 @谢景行,哥赔我点钱]
谢景行:[他的事艾特我做什么?]
李喆:[我哪敢惹他]
李喆:[恋爱中的谢景宸更可怕了]
李喆:[你知道他哄小海棠花时候的嘴脸吗,我怀疑他被穿了]
李喆:[你带他检查过没]
李喆:[我跟他大学四年室友,前三年半只说过三句话,其中两句半是在嘲讽我]
谢景行:[只四年]
谢景行:[我和谢景祺忍了他十八年]
李喆:[……]
李喆:[那你更应该带他去检查了,他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
谢景行:[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疯狂]
“谢景行”撤回了一条消息。
谢景宸:[账单发我 @李喆]
李喆:[话又说回来了,其实宸哥现在这样也不错,佳人在怀,岂不美哉]
李喆:[前几年那副样子,真的总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死在哪个异国他乡的极限运动场地了。]
李喆:[图片]
李喆:[账单请查收 @谢景宸]
谢景宸甩了个转账过去,将温玉棠摸来摸去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扯下来。
“玩够了吗?”他眯了眯眼,现在才真正懂得“一肚子火”不算是夸张手法。
“就摸了一下!”温玉棠又开始委屈,眼眶红红的,好像谢景宸刚刚抢了他八百万。
谢景宸深刻意识到道德滑坡有多可怕,他本来只说让温玉棠看一下,逐渐变成摸一下,现在一下还不够。
温玉棠又把手贴了上来,指腹划过皮肤,带起电流般的颤栗。
力度轻柔地带过起伏的线条,白皙的皮肤渐渐从下/腹泛起血色。
“你把我当什么了?”谢景宸敞着上衣,幽幽地问。
温玉棠动作一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捂住谢景宸的肚脐,一脸严肃:“不要着凉了。”
“……谢谢。”谢景宸咬着牙说。
温玉棠点了点头,坐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卷巴着塞到谢景宸的腰带里。
然后当着谢景宸的面下了床,慢吞吞地往外走,含糊地说:“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谢景宸都快气笑了,这一套下来,他怎么还看不明白,温玉棠这是把他当鸭子了。
他一把拽住温玉棠的领子,把他掉了个个儿,拎回自己面前。
温玉棠愣愣地眨了眨眼,眉心一皱:“我付过钱了。”
谢景宸慢条斯理地把扣子扣上,手背青筋起伏,温玉棠的视线忍不住黏在了上面。
他也不在乎温玉棠这样直挺挺地看他,动作越来越慢。
啪嗒——
温玉棠的口水掉到了地上。
谢景宸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自己跟这个傻子计较什么。
他把温玉棠按回病床,塞进被子里,拿了张纸巾替他擦嘴,:“行了,闹够了就休息。”
温玉棠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真好看。”他弯了弯眼睛,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抓住谢景宸的发尾。
谢景宸头皮一紧,没说什么,在温玉棠床边坐了下来,任由温玉棠玩他头发。
趁着温玉棠安静的功夫,他打开温玉棠刚刚塞给他的那张纸。
这纸看来是从家里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边角皱巴巴的,不知道被温玉棠在手里攥了几天。
看清第一行字的时候,他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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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想看看你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