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 原嘉逸就把薄慎言的外套脱下来盖回到了他的身上,这时候被钻进藏身处的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原嘉逸担心会发出声音引来雇佣兵, 把舌尖抵在了上颌尽量抿住嘴唇, 这才将喷嚏声降到了最小。
“嘉嘉我……”
薄慎言看不得他身体不舒服, 便挣扎着想要起来把衣服盖到他身上,却被原嘉逸按在腿上不能动弹。
“我没事,你要捂汗, 才能早点好起来。”
薄慎容房间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琴莱虽然很喜欢他, 但也绝对受不了薄慎容对他不忠心。
“我会,告诉……我……爸爸!我对你的, 背叛!”
琴莱是个脾气犟的,即使再生气, 也要吭哧瘪肚地把自己努力组织好的中文坚持说完。
可他完全搞反了意思, 听得原嘉逸一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非但不觉得可笑,竟然还下意识为他叹了口气。
也是个动了情的可怜人。
薄慎言正闭眼休息, 发觉原嘉逸在叹气, 便睁开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握住了原嘉逸的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嘉嘉……你是不是……”
原嘉逸捏住他的嘴巴,抬手覆上薄慎言的眼皮, 强行让他睡觉。
“我什么都不是, 睡你的觉。”
被原嘉逸抱在怀里,薄慎言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是快乐地奔跑在幽幽谷里的紫薇,又兴奋又怕, 又快乐又刺激。
屋中的争吵还在继续,顺着颠簸的山路,又开过来一辆车,这次是被雇佣兵押着下来的医生。
估计是带来给薄慎容处理伤口的。
薄慎容似乎摸准了琴莱只是对他发泄着大小姐脾气,而不是真的想要杀他,因此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刻意将痛呼声放大,引得琴莱生出懊悔的情绪,从而对他更加百依百顺。
大概薄慎容的体质是真的不错,奉命而来的医生没多久就离开了,虽然仍是被雇佣兵用枪押着回到车上,但脸上的紧张感已经消失无踪,想来琴莱定是给了他无比丰厚的报酬。
初步判断薄慎容并不受道陀的待见,不然不至于让自己未来的姑爷只带着几个人住在深山里,整日只能和制毒作伴。
所以那所谓的婚约,可能只是琴莱自己的意愿,还没等道陀做最后的决定,不过他向来宠着自己这个小儿子,也许最后终究会听从他的想法,让他嫁给薄慎容。
如果真的有克钦邦的毒枭作为靠山,那么薄慎容换个身份杀回北城重整旗鼓也并非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原嘉逸不禁有点胆寒。
这种十恶不赦的人若是真的回到北城,按照薄慎容这种程度的报复心,真的不知道还会枉死多少人。
琴莱好像是在用身体道歉,但倒没听见薄慎容的动静。
本应该在熟睡的薄慎言竟然也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也太倒霉了,碰到了个要得这么勤的……哈哈……”
原嘉逸眯起眼睛,他觉得薄慎言是在影射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他对薄慎言的过分依赖,导致他也要得很勤,虽然薄慎言应付得游刃有余且从容不迫,甚至还能憋出些新样式来,但原嘉逸仍旧觉得过意不去。
此时被薄慎言这样说出来,原嘉逸便觉得薄慎言是在对曾经的事指桑骂槐。
不由别过脸去独自生起了闷气。
薄慎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原嘉逸按着脑袋推到了小腿上躺着。
他的腿骨削瘦,枕在脖子后面很不舒服,可薄慎言不敢奢求太多,能碰到原嘉逸一根汗毛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最后还是原嘉逸善心大发,又把他的脑袋挪回来,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捏着男人的太阳穴,为他放松神经。
薄慎言舒服地眯着眼睛,暗叹一声有老婆是真的好。
转念想到被他锁在家中柜子里的离婚证,瞬间又失魂落魄起来,愁闷地窝进原嘉逸怀中。
这个人还会是他薄慎言的吗。
他都有孩子了。
算算时间,那个一岁多一点点的小姑娘,时间正好符合原嘉逸和温格去借腹生女。
“她叫什么名字”
薄慎言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点沙哑。
没想到原嘉逸根本没迟疑,立刻明白了薄慎言问的是谁,张口就说道,“原汐,潮汐的汐。”
不姓温?
“姓个屁的温?”原嘉逸当场暴怒,口吐芬芳。
薄慎言被用力拍了一下脑门,疼得他一咧嘴。
骨科医生的手劲儿在外科医生中名列前茅的排序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你听得到我的心里话?”
原嘉逸想起那次薄慎言长智齿,他们两个在医院打针时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出来了。”原嘉逸眯眯眼睛,抿着嘴角不甚明显的笑意。
薄慎言拄着胳膊强撑着坐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他的眼睛。
“孩子不是温格的?”
原嘉逸满眼疑惑:“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温大哥的?”
这“温大哥”三个字顿时踩上了薄慎言的心口,像是长了带刺的腿儿一样地反复践踏,其间还不停地磋磨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又疼又痒又想吐。
薄慎言闷闷道:“你离他那么近,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
回忆起抱着孩子站在原嘉逸身边的温格,薄慎言就十分来气,更多的是委屈。
失去了解释的耐心,原嘉逸粗鲁地按住薄慎言的嘴巴,又强迫他闭上眼睛。
他只想让薄慎言好好睡一觉,早点恢复过来,以至于明后天逃跑的时候不会连气都还喘不匀。
可薄慎言浓密的睫毛执着地刮动着原嘉逸的掌心,似是偏要撩拨得他松开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我不能感觉到你的呼吸吗?”
原嘉逸低下头,鼻尖离薄慎言嘴唇的距离几乎不到一厘米,若即若离地悬在他上面轻轻蹭蹭薄慎言鼻息周遭那缕发烫发痒的空气。
薄慎言被原嘉逸突如其来的这副样子惊得舌头都大了,半张着嘴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
“所以……”原嘉逸碰碰他的嘴唇,“现在薄先生可以好好休息了吗?”
“可……”
可怜薄慎言本来就在发烧,如今被原嘉逸一刺激,更是难以组织出一句流利的语言。
原嘉逸看他可怜,从缝隙里看了眼外面仍旧无人把守的仓库大门,帮薄慎言说了句话,“可以?”
薄慎言彻底口吃起来,摇摇头。
“可……可……”
“可是?”原嘉逸前一天晚上休息得不错,此时虽然腹中饥饿,但状态还算可以,颇有心情地接他话茬儿,“可恨?”
薄慎言终于可怜巴巴地崩了两个字出来,“可,可恶!”
被薄慎言的日系少女风搞得极其无语,原嘉逸无奈地捏捏他的鼻子,“睡觉吧。”
“我就睡一会儿,”薄慎言不舍地盯着那两片略显苍白的嘴唇,“你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对吗?会一直抱着我看着我睡觉吗?”
原嘉逸鼻子一酸,连忙点头,“会,我会。”
薄慎言放心地喘了口气。
带着这份满足,薄慎言抓着原嘉逸的手指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正午到傍晚的夕阳,原嘉逸一直靠在冰凉的铁墙板上低头守着薄慎言,困了就用目光去描绘他脸的轮廓。
原嘉逸觉得每一次看薄慎言,都会在他的脸上发现新的惊喜,喜欢也会一重又一重地悄悄叠加。
身后进风的空洞被他用后背挡着,以求不让它们吹到还在生病的薄慎言,可原嘉逸毕竟也是肉做的,背后让风吹了这么一下午,任谁也没法遭得住。
很快,他的呼吸便开始变得灼烫发热,难以自控地半阖着眼睛倚靠着墙面。
薄慎言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刚睁开眼睛便发现原嘉逸也垂着脑袋满脸乖巧地睡着,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薄慎言轻轻亲了一下他被握在自己手中的手指。
嘴唇还没离开原嘉逸的皮肤,薄慎言就感知到了那上面恼人的温度。
抬起手碰碰原嘉逸发烫的脸颊,薄慎言无力得有些想笑,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作弄他们两个一样。
他的温度才刚刚降下来,原嘉逸在另一边就发起了烧。
薄慎言心疼地坐起来,慢慢松开原嘉逸的手塞回到他的袖中,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原嘉逸的嘴唇苍白,薄慎言凑上去含住他的唇瓣濡湿他的双唇,以求为他补上一点水分。
“咕噜噜——”
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原嘉逸饥饿的胃发出了抗议。
薄慎言也抬手捂住了自己空荡荡的胃。
在这种绝境下,又有谁会不饿呢。
谁会不想活?
活着不一定什么都有,但是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什么感情,喜欢,爱啊的,不都是要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之上吗?
他绝不能死。
薄慎言突然想起来——
他的口袋里似乎还有一点点吃的!